第34章 凤鸣无相
宴席之上。
这一日高朋满座,前几日懒于应酬的修士今日大都前来赴宴,大都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宴席过后众门派正式商议应对邪道之策。邪修现世,并且已经造成了骇人听闻的祸事,可想而见不久之后,又将发起一场针对邪修的清查。就像十数年前那样,众仙门又将划定各自的应尽之责,以求再次共渡难关。
因此宾客大都对歌舞演出兴趣寥寥,没有心思欣赏丝竹管弦之乐,妍若春华的舞女曼妙一舞,只赢得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到场宾客思虑重重,没人大声谈笑,除了随师父师叔前来,因为没经历过正邪之争,而没心没肺地来凑热闹的少年修士们。
郑旭毫不吝惜抚掌称赞,赢得了正要退场的舞女对他含羞一笑。他的脸颊蓦地胀红,忙掩饰着别开视线,就看到了端坐上位的那难得一见之人。于是附在萧邈耳边悄悄说:“今日赵师叔竟也到场了,也不知之后要谈的是什么要紧事。”
陆协风走过来对他们几位笑道:“这边还有留给我的酒么?”
郑旭立刻起身给他挪出一个位置,惊讶说:“公子怎么来这边坐了。”
江濯冷眼瞧见他原本的位置旁是赵灵晖,就已经知道何故,于是笑道:“当然,陆贤弟快坐。”
舞乐之后,又有艺人上场,巧妙地利用低阶法器,表演各类技艺。众人觉得演出新奇有趣,不觉已经饮尽几杯热酒。
艺人退场后,只见对面坐席上正是仙门眷侣那二位。薛夫人伸手拦住丈夫手中的酒杯,正温声劝他说:“夫君,你最近身体不适,之后还有要事商议,今日就不要饮酒了。”
薛望立即放下酒杯,与妻子含笑相视,答道:“听夫人的。”
众人见状,立时被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座其他宾客见此景象却神色如常,好像已经见怪不怪。
江濯移开视线,轻叹了一声,低声对庄霖打趣道:“霖卿从来也不劝我。”
庄霖正有些出神,闻言微怔:“劝什么?”
江濯朝着仙门知名神仙眷侣那桌挑挑眉,庄霖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眉尖一蹙也觉得有些牙酸,埋头沉默地饮尽了杯中酒。
看他如此的反应,江濯不禁失笑,手中酒盏中的酒水溢出了些许,笑道:“我看出来了,霖卿的酒量渐长,也好。”
好什么?辛辣入喉,酒气迅速将脸颊烫的微红,没想到这酒比寻常的要烈一些,庄霖暗中后悔自己方才逞强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神色淡淡地抬眸望着他。
江濯有那么一瞬,眼睫未眨地与他眸光相接,忽然转过头,浅抿了一口酒盏中的酒水,像是随口说道:“那我就有了对饮之人。”
郑旭看着宴厅正中,颇为意外道:“这人是来做什么?”
众人随之望去,一名青色儒袍书生打扮,鬓发微霜男子走到场中,还有人为他搬来一把梨花木椅。
江濯见庄霖的唇角略微泛起笑意,轻眯起眼饶有兴味道:“好戏要开始了么。”
那位先生折扇一开一合,笑吟吟道:“众位仙长,筵席将散,攘除邪祟之事要辛苦诸位之后继续操劳,而这宴席之上就由老朽坐场,愿为大家解一会闷。”
众人有的仍忙于谈论并未旁顾,有的却被他吸引,哂笑着静待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有个故事,发生在神魔战罢,天地初定之时。一位剑修真人酷爱剑道,尤其嗜好收集天下名剑。有一日他为求天下至坚至利的宝剑,竟不惜跋山涉水、降妖除魔来到镇龙深渊下,寒水潭边,乞求传说中此地的剑灵,赐给他无物不可斩的利剑,甚至不惜用一对眼珠来交换。心诚则灵,那位剑修前辈虽然自此眼盲,但终于得偿所愿,从此如虎添翼、战无不胜。
谁料一日,他正独自静坐,忽然听到门窗外云涛翻涌,天雷阵阵,竟有一个素发垂领的青年走到他的门外,说,你我本无仇怨,你何故要向仙人请愿,抽去我的龙筋?快舍我罢,否则给此地降下大雷霹雳、震雹狂风。剑修不敢得罪他,只好将佩剑奉还。翌日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复明,怀疑前尘都是梦中故事,但他那柄佩剑却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江濯大为失望地推开酒盏,撑着下颌叹了口气:“没想到在这里讲故事还这样老套。”转眼发现其他几位竟然听得津津有味,不禁啧啧称叹仙门正派对子弟的严格管教,导致他们的业余娱乐如此匮乏。
比起故事,在场诸人的神情倒是更有趣。崔鸣谦停下与旁人的谈笑,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陆公子。赵灵晖没有旁顾,但也眉间微蹙,扫了一眼身旁的崔长老。
陆协风仰头饮尽了杯中酒,眼梢略带醉意,忽然朗声笑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我竟知道。”
那说话本的先生一愣,忙道:“小公子,可这已经是结局了呀。”
他这么一说,原先没有听这故事的也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听他要怎么说。
陆协风举起指尖轻轻摇了摇,说:“次日呢,他的那柄佩剑,也就是龙筋,却又被人送还到他的身边。因为天命有所归,该是那剑客的就是他的。他一念之仁给了对方,对方却一念之恶将之夺走。但是天行有常,天命还是要给他,不是别人强取可得的。”说到最后,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他的崔鸣谦、赵灵晖二位师叔,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饮酒。
众人眨眨眼,听得云里雾里。
说话本的先生望了一眼上座的诸位长老,面露尴尬地讪笑:“本就是荒诞不经的故事,料供佐酒罢了。”
除了相关之人,没人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崔鸣谦接过小弟子为他斟满的一杯,别有意味地望了一眼陆协风,用酒盏碰了碰面前桌案,含笑道:“玩笑过了,还请诸位道友满饮这杯酒。”说着他先一饮而尽。
宴席将尽,除了这一段小插曲,别无意外发生。
江濯听完那续写,猜是这几人借话本做隐喻,勾心斗角,心中更觉得无趣,正想问庄霖是否想要离开。
突然,陆协风捂住了心口,面色有些苍白。
萧邈并没有声张,压低声音急道:“公子,公子你是哪里不适?”
陆协风心中知道不妙,神色却仍然如常,只是像有些尴尬地勾唇道:“我没有大碍,只是空腹吃酒有些难受,别打扰诸位的兴致,扶我去后殿休息吧,过一会还有要紧事。两位兄长,能随我来一趟吗?”
江濯、庄霖蹙眉对视,觉得这并非寻常,颔首跟上。
看来他不想惊动旁人,但他的面色实在惨白到了有些骇人的地步,刚起身不久,就攥住萧邈扶着自己的手臂,蓦地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陆公子!”
这下宴会上的众人无不悚然惊怒:“明光宫的筵席上,难道有人会下毒?”
“定是邪修所为!”
“哪位仙友精通医道……”
纷乱之中,萧邈瞳孔骤缩,忙道:“公子!是何人下毒?难道是……”他回首盯住了端坐上座的赵灵晖。
陆协风抹了一把唇边血迹,胸腔之中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直到吐出这一口血后,才感觉松快了些。此时周身灵脉之中灵气剧烈地翻搅激荡,他只能借助身旁萧邈的搀扶才勉强站立,但心思千转已经明白现在处境险恶,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诸人,最终看向赵灵晖,只看了一眼他微露愕然的神情,就摇了摇头,说:“不是他。”
在场的人中只有一位轻挥折扇,眸中似乎写着“正如所料”,作壁上观。
江濯眸光一凝,信手执起桌上酒盏,将剩了大半的残酒凌空向崔鸣谦泼去。灵力注入后的酒水仿佛化为锋芒锐利的飞刀,瞬息之间已经逼近了他,崔长老后退一步,目露惊愕。
忽然一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赵灵晖折扇翻转带起一道劲风,酒水就这样被灵流裹挟着停滞在当空。
江濯轻笑道:“怪我酒醉失了手,可惜了这三十年的佳酿。不过,既然有人在酒中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也就怨不得我暴殄天物了。”
有人惶然道:“这,怎么可能是他……”
“同门之间怎么会如此阴毒。”
崔鸣谦整了整衣襟,冷然望向江濯:“这是我明光宫内的事务,与在场其他道友无关,阁下当真要管这闲事吗?”
江濯的拇指摩挲着剑柄,不羁地浅笑:“我与陆公子相识一场,若是非要斗胆管这闲事了呢?”
崔鸣谦沉下脸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也要看管得管不得。”
他移开目光,转向在场神情各异望着他的人:“诸位道友,切勿慌张,且听我一言。在座所有人的酒都是一样的,就连在下杯中的也是。这不过是寻常的春泉酿,否则在座的医道仙友怎么会分辨不出?只是这酒中加入了一味灵药,它对修士有益无弊,那就是……凝灵紫芝。”他说完缓缓地转过目光瞧着陆协风,眼角微露嘲讽。
凝灵紫芝?那不过是一种灵力充沛的草药,能够帮助修士短时间内引灵气入体,也因为这种功效,历届仙剑大会明文规定禁止修士滥用此类灵药。但除了这类场合,它并不算什么禁忌灵药。说白了,就是更为稀有罕见的萃灵草罢了。
已经有人连忙问身旁丹药一道的修士:“他说的是真的吗?”被他追问之人即使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面色微沉地摇了摇头。
什么人会因为饮下含有凝灵紫芝的药酒,而状似毒发以致吐血呢?
有人惊诧道:“难道是……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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