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困境相依(2)
庄霖指尖拂过那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存在的石刻,沉吟片刻才说:“这是上古遗传下来的符文,就与那夜彩胜上的一样,江兄应该记得,陆公子能够破解那彩胜上面的指示。师父曾经教过我一些,但我也只能认出其中一小部分。江兄也应该听说过这前面一段的传说。”
他清越淡漠的嗓音在幽寂的石室中响起,让人不禁凝神倾听:
“上古之时,人神无分,仙人典籍散布人间,随人取阅。生民与精怪百兽混居,百姓遭受恶灵袭击而苦不堪言,于是纷纷聚集在有能力庇护他们的修士周围,赋予修士权力,也获取自己安定的生活。于是天下世家初立,刚刚平息了妖邪百兽之扰。然而好事者挑起战争,争夺仙法典籍与凡间权力。天帝不愿接纳好战者,于是降下离火。战火与离火相互助长,永不熄灭,世如火海。”
解读到这里,他似乎难以辨认石壁上的古字,接下来就有些断断续续:“有玄尘子,逆……四时之序,使朱雀命驾,取无源之水入下界,以熄离火。”
江濯笑叹了一口气说:“谁在这里写这传奇话本,他成功了吗?”
庄霖蹙着眉继续说:“师父曾说过传说中的结局是,天帝观荧惑入南斗而知玄尘子叛变,离火熄后,玄尘子因忤逆帝意,被灭族于五荒山。但此处却写道:玄尘子最后被囚禁于五荒山深崖之下,终身不得出,他以怨愤书写成他的术法,留在无人知道的所在。
而那之后,上古之争中取胜的世家代代延续,世代修习先辈遗留下的仙人道法。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世家能够保证,自己的下一代仍然能够天资卓绝、承袭家传道法。仙门宗师的子弟却可能是毫无灵感的凡人,这像是造化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世家为了延续下去,不得不引进寒门出身具有天赋的年轻修士,作为世家子弟的辅弼。这其中有的修士终于不甘沉于下僚,世代为人鹰犬,于是离开世家的庇佑而另立门派。最初的门派,便是灵墟山。但掌握仙人遗留道法的世家最终也没有完全衰微,两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一直延续至今。”
江濯静静听他讲完,含笑说:“这后半段却是连街头巷尾小儿都知道的传说故事。谁这么无趣,把这传说话本刻在这里?”
庄霖却面色凝重:“还没有完,接下来似乎就是那位上古前辈遗留的道法,或许正是如今仙门中人所称的‘邪典’。”
江濯面色微沉:“就是那些碎片的全本……你信这石壁上的天书,便是古人所留?”
庄霖颔首:“那如果不仅是传说呢?若玄尘子确有其人,或是不一定非要是他本人。他虽然被终身囚禁,但世上还有他的残余势力,他的万千拥趸,恐怕不是一时之间能够清洗殆尽的。”
江濯见他似乎极为在意这石壁文字,于是试探着道:“虽说如此,但如今世上的道术莫不传自上古时的仙人,仙人羽化而去,他们的道法由世人代代继承。玄尘子虽然曾经创下能与天帝抗衡的道法,但世上早已经无人能够承袭,也就是他的道与今人之道恐怕截然不同,无法相容。即是今人得到了,又如何能够学得来呢?”
“江兄说的是。纵使有人解得开这天书般的秘籍,又怎么肯尽弃所学而学之呢?”他淡淡说着,又眉间微拧道,“你又在笑什么?”
江濯笑言:“我笑世人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样,容不下与自己不同的道。”
庄霖沉默良久,轻轻道:“是啊。”
在灯火光焰下,江濯似笑非笑道:“阿霖有意于它吗?”
“可惜,”庄霖似乎有些失望地移开目光,黯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法玄妙,我对灵阵一门更是知之甚少。纵使我们将它抄录带走,也非是我辈一时能够参透的。恐怕历任明光宫的宫主,或其他上位者都有可能曾经到此参详。江兄呢,竟然毫无兴趣吗?”
江濯身兼他的师父与父亲的两门道法,在玄沧门时已经因此动辄得咎,更别说再去修炼什么“邪典”了,于是并未在意地说:“这毕竟是难得的机缘,阿霖若有兴趣,不如抄回去参详。我连自己的剑法还没吃透,就算了罢。让我躲个懒,将来若再好奇,就来找你讨教,也是一样。”
庄霖叹一口气,没想对他有所隐瞒:“我已记下了大概,不必再抄。”
江濯奇道:“就在方才?你将这谜语般的天书背下了吗?”
庄霖坦诚说:“虽然记得下它的文字,却还不解其意,更不用说拿来修炼了。”
江濯笑道:“不愧是阿霖。”
庄霖的指尖在袖中不自然地蜷缩,转开头道:“比起这个,还是琢磨琢磨如何出去要紧。怎么会有这样多的蛇蜕?”他又走到两人方才查看过的骨殖旁,剑柄拨弄开缠绕枯骨的蛇蜕。
江濯走近他的身边:“还记得陆公子他们对你讲过的我们先前的经历吗?”
庄霖疑惑道:“这里的蛇竟然与那边是一样的,同为黑眉蝰蛇?”
“不错,只是这里的体型要小一些,但数量却多很多倍,我们要小心了。”
庄霖估计着蛇蜕的数量,发现并非是能够隐匿在某处而不被两人察觉的,于是忽然问:“为何只见这蛇蜕而不见蛇?”
他们方才在黑暗中休憩了许久,若是真有黑眉蝰蛇在这附近,察觉到毫无防备的猎物,怎么会不出现?
江濯眼中一亮:“洞穴之外的灵阵恐怕也是要防止它们逃逸。以修士之力尚且无法抵抗,这些蝰蛇若冒失出去,岂不是要化作血沫齑粉?现在洞穴中却不见那些蛇,要么是有人将它们赶尽杀绝,把尸骸带了出去;要么就是此间还有别的出路,被它们逃走了。小心,你想要查看什么?”
庄霖走近那两具骸骨,俯下身仔细察看:“我想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死,是被困死于此,还是被毒蛇所害……找到了,江兄你看。”
江濯顺着他的所指看去,见其中一具白骨的脚踝处有一道明显的焦黑痕迹,轻啧了一声:“没想到这蛇毒深可至骨,即使血肉都腐败化为灰烬了,这白骨上还留着毒液腐蚀的痕迹。那它们到底去何处了呢?”他的目光倏然被骸骨之下的一物吸引,忽然道,“阿霖小心。”
江濯谨慎地用剑铗勾出枯骨下的一个泛黄蒙尘的古卷,见并无异常才小心打开,翻动几页后,心中不由地生寒:“若是纸页没道理这么多年不会腐坏,这竟是……用灵力封存过的人皮所制。”
哪里来的人皮?恐怕就是他身侧同眠的那位冤家了。若黑眉蝰蛇同时进攻两人,那么其中一位又怎么能活到剥去对方的人皮,又刻完这石壁文字呢?他是怎样躲避了黑眉蝰蛇?
下一瞬庄霖抬眸道:“它们的相克之物,萃灵草?”
“不错,很有可能。虽然现在此地无论是蛇还是灵草都已经不在了,但是当年此人大概是借此来躲避毒蛇。”
两人相视一眼,几乎同时想到,有人驯养这毒蛇,在洞穴外又设置灵阵防止它逃窜。那这洞穴之中,会不会另有一条出路,并且以萃灵草阻拦它们?
江濯思忖须臾,理清了散在于此地的线索,说:“石壁文字记载,广成子要逆天道而为,乘朱雀,取无源之水入下界,天帝又因为荧惑天象察觉他的叛变。荧惑为朱雀之精,五行之中位属于南,这洞穴之中的南方不就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层叠的枯骨,方才尚未彻底搬开这些枯骨,难道正南下方真的有什么玄妙?
江濯拦住他,笑说:“我来吧。有我在,何劳霖卿动手呢?”他将古卷收进怀中,先道了一声“得罪”移开了那两具骸骨,又伸出剑铗,在枯骨附近的石壁和地面上到处敲打,忽然发现一处地面的声音有些空洞,惊喜道,“有了,既然此地前路后路都已经断绝,若无生门,我们就造出一道生门。只是怕若猜的不准,恐怕境地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庄霖微勾起唇角,随口调侃道:“怕只怕束手无策,既然有法子,何不试试,总好过困在这里殉情……”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被他方才的疯话带偏了,倏然抿紧唇线不再言语。
江濯哑然失笑,他这算是无意之间袒露心声么?怕他再生气不理人,就没有继续笑话他,正了正色,拔剑出鞘,剑尖指向空无一物的石室南角地面,灵力甫一注入剑身之中,一道锐利的剑气穿过地面,数尺厚的石板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裂纹。俯视其下,竟然幽暗漆黑,深不可测,似乎又是一道蜿蜒向下的石阶。
果然是此地!庄霖呼出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欣喜,两人所站立的这石室的半边地面竟然开始剧烈摇晃,那道裂纹不断地四向延伸,缺口处碎石掉落向地底,竟深邃到听不见回声!而另外一边地面虽然完好,但是距离这向下的通道又有数丈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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