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慕之人
不久之后天光黯淡了下来,山间飘起了细细绵绵的春雨。时辰已晚,今日来不及回到城镇中在找客栈,两人只好找到一处山洞凑合着过这一夜。赶在雨势渐大之前,点燃起篝火,烤着已经湿透了的外衫。
庄霖体力尚未恢复,在那人的身边就能全然放下戒心,不用时刻提防着暗潮汹涌,于是胡乱地倚着洞壁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安然睡了多久,别无他梦,耳边朦胧地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帘上映着跳动的火光。
庄霖睁开眼,神色还有些迷茫,听到那人笑着调侃他:“怎么刚烤好你就醒了,闻到香味了么?馋猫似的。”
江濯脱去了被河水浸湿的外衣,单薄的内衫下肌肉线条分明、轮廓硬朗,靠近他的身边坐下时,他身上的温度烘地传递了过来,使庄霖几乎心中一阵震荡。但江濯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将烤得冒着焦香和热气的鱼递给他,没有容他客气婉拒。
庄霖只好接过,张口咬了下去,吃相斯文得像是家养的狸猫。江濯满眼笑意地望着他,忍住没有出言调侃打断。
庄霖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余光望见他手臂处的血迹沾染到了内衫之上,心中微微一抽,顿时食不甘味起来,声线不禁放得轻了一些道:“多谢江兄。”
江濯又回到柴火边,借着火烘烤湿透的外衫,含笑说:“我们共历一番生死,阿霖还这么见外吗?”
庄霖垂着眸,又轻又淡地说:“我不想江兄舍身相救,不愿欠你的。”
这人在感情中永远都理得这么清楚,不像自己,根本还不明白为什么,就被他不自觉地引诱。没想到就算曾经并肩迎敌,把后背全然信任地交给对方,也没有把他的心拉近半分,江濯有些兴味索然道:“我们之间还要分的这么清吗?”
庄霖有些迟疑,还是缓缓吐出一个字:“……要。”
言止于此,他还是想要向后逃避。可是明明在许多不经意的时候,他又很笨拙地没有藏好他的心意。
江濯等他吃完恢复体力,不想与他争执,用树枝烦躁地拨弄着火星,火堆中哔啵作响,许久后才轻轻一笑说:“那时你为何要留下陪我?”
庄霖半晌没吭声。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刻意没去看他,但山洞中只有这么大点空间,那人一直都在自己的余光之中,唇角温和地噙着笑意,是温暖的,仿佛触手可及的。
江濯侧首望向他,见他里衫单薄,面色依然几乎雪白没恢复血色,衬得鸦翅般的睫羽更加浓黑鲜明,唇线紧绷着隐隐压抑着什么情绪。于是轻咳了一声:“要是冷可以靠得近些。”
庄霖没忍住靠近那火堆,探出手去取暖。江濯于是把自己烤干的外衣给他披在肩上。
庄霖僵了一下,眸光垂落没有看他,隔着单薄的里衣,肩上传来了干燥而温暖的触感,还带着熟悉的气息,心跳忽然就像眼前跳动的火星那样乱。
江濯见他没有抗拒,进一步不动声色靠近,伸手揽住了他的肩,以从侧面拥抱的姿势将他轻轻带入怀中。
庄霖心沉沉一跳,终于忍不住抬眸望向他,对上一双专注凝视自己的眼眸。心跳几乎同时失速,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发现他的手握得很紧,一挣之下竟然未能挣开,垂眸道:“江兄,我的也快要烤干了。”沉默须臾,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拿了下去。
江濯眸光微沉,他既然如此抗拒自己的触碰,那在秘境中那个拥抱又算什么?不,他的心意不是如此,不能任他再这样躲下去。于是轻笑说:“是我太急了么?”
庄霖的肩上还披着他的外衫,笼罩在他的气息中,实在太难清醒地做出反应。如果就这样取下来还给他又显得太过刻意、欲盖弥彰。两人好不容易才到了今天这样能相互依靠的关系,谁也没有主动揭开那层纱雾。
就这样留着这朦胧的情愫,即使分别之后,他也许能够偶尔想起来有过这么一个曾经同行一程人,那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更多呢?若把一切都看得分明,还能这样如常地面对彼此吗?
庄霖蹙着眉头,把脸侧了过去,想借此躲避那灼灼的视线,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兄这样玩世。”
江濯哂笑:“原来你觉得我不是认真的?”
见他又是这样什么也不打算再说,江濯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明显感觉到他微微一震,但他的神情却不肯露出任何端倪,依然是那样淡淡的、冷若春冰的模样,但微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的心意。
庄霖回避他的目光,抿紧了薄削的唇,听到眼前人一反平常戏谑含讽的语气,低沉而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未如此认真过,因为阿霖是我的心慕之人。”
这句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庄霖好像瞬间失去了其余的感官,只能听到自己的沉重而凌乱的心跳,心脏好烫,又像是被人攥紧到生生发痛。
不再是模糊的试探,而是直接而热烈地表明心意。不顾一切,撕去所有伪装。没有给他留下暧昧逃避的余地,而是逼得他不能不做出回应,是接受,还是拒绝,是容许感情更进一步,还是从此回归天涯路人。
江濯轻轻说:“那,阿霖对我呢?”
要他一定明确地做出抉择。
庄霖自嘲地微微摇头,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你真的看清楚了吗?江兄所钦慕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或许不值得……”
而江濯没有任他继续这样自怨自艾下去,蓦地揽他入怀,炙热又莽撞地吻了下去。
庄霖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冲动,猝然睁大眼眸木在当场,微冷的唇被他紧贴着摩擦着,等反应过来想要向后躲避时,下颌已经被他捧住,强势地撬开牙冠,侵略般探入与他唇舌纠缠……
在这样几乎要窒息的冲击中,他的头脑一阵阵发懵,理智迟迟没有醒来,而心跳雀跃地鼓动着泄露出了心底隐忍的情感,他不自觉地攥住了江濯的手腕,在这绵长的深吻中艰难地找着喘息的空隙。
江濯察觉到了他这细微的依赖的动作,眼睛弯了弯,没有错,自己没有看错,他只是不肯承认而已。他的耳廓已经完全充血,江濯忍不住用指尖碰了一下那绯红的耳珠,温声道:“我说过的,眼前月就是我的心中月。”
抛下身份,抛下过往,想要的只有彼此而已。别想那么多,就这样沉醉一场有什么不好的?若一定要在乎什么身份,又与其他世故之人有什么分别,他不也从没问过自己是什么人吗?
江濯拥着他,将这个深吻持续下去,看他的眼眸中常常笼着的薄冰逐渐化成一汪水。
而对唇齿间热烈到极致的纠缠,庄霖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是细细地喘息着,睫羽不住地微颤。
不知吻了多久,久到心脏都难以承受这样的负荷。江濯才松开了他,喘息着含笑抬起他的下颌:“你可真冷。”
他半睁着眼,细密的睫羽笼着眼中迷蒙的柔情,江濯很喜欢他此时眼中的神色,把他拥得更紧了。
这个怀抱太热烈也太用力了,甚至勒得他难受,他轻抽了一口气,却没有挣开,而是把眼睛埋在了江濯的肩上,手仍然不自觉地攥着江濯的手臂,是占有,是依恋。却依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江濯的指尖缠绕着他柔软的青丝,温声说:“就这样睡吧,睡一觉,到天亮。我守着你,不会有噩梦。”
一帘烟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细碎的雨点砸落,庄霖只能听到两人交叠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到耳中,其余一切都不再清晰。胀满心脏的情意几乎把他的理智淹没,但还有一线什么意绪仍在绷着,拦着他不敢继续沉沦下去。
他一直以为眼前是什么总是能看清的,但现在却完全无法肯定了。
……
水波间的舟中。
江濯忽然掀开竹帘进到船舱中:“今后阿霖想去哪里?”
庄霖微怔,不自然地避开他含着笑意的目光:“随江兄心意。”
两人清晨醒来后沿着河流一路向下游走去,离开了明光宫的地界,在一处古旧的渡口正巧碰上船夫载着一船的织品要到下游城镇去贩货,于是就搭上了便船。一路上无论江濯怎么逗他,庄霖都闷闷地没怎么吭声,这样却更暴露出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有多么介怀。
“是么,真如此就好了。”江濯凝视着他的双目,笑得似乎别有意味,看着眼前人白皙的面颊一点点染上绯红,恰到时候地又掀帘出去,对船夫说:“老伯,前面是什么地方?”
船夫摇着橹说:“哦,那便是清池镇了,以当地特产的名酒秋露白和织锦最出名啦。”
小舟轻捷随流而下,青山在两岸匆匆掠过。
江濯隔着竹帘朦胧地望了一眼那人,笑道:“既然到了贵宝地,我们也有幸能浅尝几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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