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此夜共醉
两人共乘一骑,回到租赁下的别院门前,江濯的手覆在了他的左手腕上:“为何不曾对我讲过?”
实在太近了……说这话时气息就像是紧贴着耳廓,庄霖低声说:“江兄没有问过。”
江濯轻笑:“若我问,阿霖就会知无不言吗?”
庄霖没有说话,他不打算再有意欺瞒于对方,但有些事也无法如实奉告。
江濯像是随口道:“阿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匹马?就这样急着离开么?”见他沉默不语,方才还被某种情愫充满的心顿时微冷,沉默仍在蔓延,他好像永远都是不即不离的模样,自己诉说心意也没得到他的回应,心中有什么像是正在被抽离,又有一团幽暗的火苗在潜滋暗长。
这样彼此试探的尽头是什么?
江濯更贴近他的脖颈侧,几乎带着顽劣的恶意,看着他的肌肤瞬间红了一片,柔声道:“今晚,我们把上次没喝完的那场酒补上,好不好?”这样停顿了几息,庄霖似乎还在犹豫,他更确信自己能够看穿他的心意,于是又补充道,“就当是为阿霖饯行……”
庄霖的心被他的话一分分捆绑、收紧,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好。”
天色渐暗,酒店的小伙计如约送来了两坛好酒,又颇有眼色地附送了一个餐盒。庄霖倚在窗边,望见夕阳渐渐被乌云遮蔽,空气中泛着阴雨前的潮湿气。很快雨点落下,他走去合上了门,隔绝不时溅落在屋内的雨珠。
江濯正温着酒,冒起淡淡的水汽,在阴雨天有别样的滋味。他隔着水雾含笑望向庄霖:“酒温好了,我们这一番经历,值得阿霖与我共一醉否?”
庄霖坐在他的对面,酒盏中已经斟好了酒,他举起酒盏,唇边带着浅淡的微笑:“若无江兄,我大概难以摆脱险境,敬你一杯。”
两人手中酒盏的边缘轻轻一碰,庄霖仰头饮尽。肺腑很快就被辛辣的酒气温暖,他饮酒很容易上脸,几盏下去白皙脸颊就泛起绯色。
江濯为他的碗中夹菜,笑道:“浅酌而已,别喝得太醉。”
为什么?他明明像往常一样温和含笑,甚至还没有戏谑地将玩笑话挂在嘴边。但庄霖心中有种荒谬的感受,自己像被猎食者紧盯着的一只猎物。这很像以往为人办事时,预感将要落入危险的圈套,而他的这种直觉往往会成真。
他那样笃定,自己今晚不会再设防备。否则,从此别离,永留遗憾。
庄霖抿紧了唇,在烈酒的作用下,脸颊一阵阵发烫。察觉到他的目光毫不顾忌地凝视着自己,庄霖淡声说:“江兄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江濯轻轻一笑,垂眸似乎在仔细思忖,须臾才道:“我想说的,似乎都已经说尽了,只是在等阿霖的回应罢了。”
见他不语,江濯干脆地起身坐在了他的身侧,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江濯缓缓摇了摇头,唇角仍然噙着笑,似乎遗憾地说:“阿霖是打定主意要把我忘掉,急于想要摆脱碍事的人呢。”
庄霖与他眸光相接,轻蹙了眉尖:“我并非……”
并非什么?并非对你有意,还是并非对你无意?他又不肯说下去了,又想要后退一步,让人心中焦渴。
江濯靠得更近,没容他再退避,伸手握住了他的肩头:“阿霖……别躲着我。”这句话几乎是贴着他的耳鬓说出的,接着垂首将唇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碰。
庄霖瞬间一僵,侧首避开说:“江兄,你醉了。”
江濯的声线温沉:“你呢?”又倾身上去垂首轻贴住他的唇,极致温柔地辗转摩擦,但又捧住他的下颌不容他再避开。
庄霖紧闭了一瞬眼眸又倏然睁开,目光相对时,心跳已经不容他再欺骗自己,他的眸光释然地垂下,微勾起唇似乎自嘲又极温柔:“我也醉了”
江濯心跳沉沉地抬高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的双眼。庄霖眼中如蒙薄雾,还有一丝慌乱。江濯叹息着用掌心遮住他的双眼,道:“你别这么看我。”细密的睫羽在掌心振动,带起一阵异样的酥痒。庄霖舌尖舔了一下因为炙热有些干涸的唇。
江濯在心底暗暗笑骂了一声,再也不能强充作正人君子,贴近上去几乎含着他的耳垂道:“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喜欢你,这还不明白吗?”说着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再次吻他,这一次不再浅尝辄止,而撬开他的牙关,轻车熟路地探舌进去与他纠缠,挑衅他,逗弄他,勾着他沉醉。
他的怀抱看似温柔,但庄霖一挣之下竟没能挣脱,手心下是他剧烈的心跳,在愈来愈深入的吻中好像在缓缓下沉,沉沦在自己曾经那个迷梦之中。庄霖将手徒劳地抵在他的胸前反抗,不知如何换气,被深吻得几乎要窒息,一阵阵地头脑发胀。一吻终了,两人的气息都凌乱而沉重。
在柔情到极致的亲吻中,他却一直微蹙着眉,眼中染着隐约的惘然。江濯指节抬起他的下颌望着他眼中的神情,微勾着唇沉声道:“喜欢我会让你难受吗?”
不,不是你的错。庄霖微微自嘲地哂笑:“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错看了人呢?”
“谁知道呢?我只信我亲眼所见的。”江濯用指腹轻轻划过他的唇角,“有这个,我此生不悔。”
庄霖心中一震,汹涌的爱意再也没有遮拦,冲垮了一切堤防肆无忌惮地宣泄而出,忽然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凑近后主动吻了下去。
江濯显然一怔,任由他笨拙地贴近摩擦着。迄今为止所有的试探和心机终于有了结果,也终于都失效了。江濯用指尖将他的碎发撩到耳后,又与他十指相扣,倾身贴近上去。
庄霖被他触碰到的耳廓分外敏感,勾起一阵发烫与酥麻,如被他蛊惑,怔怔地喘息着望着他。感受到他不寻常的灼热温度,心绪乱作一团,想要向后逃避,却被怀抱牢牢桎梏。
江濯的声线温温沉沉似乎压抑着什么,在他的耳边呢喃:“阿霖……”
他唤起了庄霖的情愫,把冷淡禁欲的仙君变成了一汪任他渴饮的水。
心爱之人如此,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亲吻之中,庄霖没有答言,却无声息地松开了抵在他胸前的手。
……
庄霖在亲吻的间暇眯起眼睛,贪婪地哑声道:“阿濯的,必须都给我。”
“阿霖,我是你的。”说着把他牢牢地收紧在怀里,抚摩着他脑后散乱的发,贴着他的脸颊缱绻地叹息,“我的阿霖,世上只有你勾得我如此,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庄霖连指尖都在余韵中发麻,疲惫得几乎抬不起手,过了片刻才扯过棉被,把脸深深的埋在其中。
半晌过后,江濯披衣起身像是去寻找什么。打了温热的水回来,坐在一旁安静地望着他,心头一阵发烫。方才他留意到,庄霖的肤色白皙,唇角的红痕被衬得格外明显。
江濯没有想到,自己对心爱之人的钦慕,竟然化作粗暴的征服欲,让他疼痛受伤。此时那种念头消退,冷静下来后心头像被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垂眸温声道:“都怪我。”
庄霖一直在半梦半醒间,闻言半睁开眼,眼神湿润而羞恼,旋即又紧闭双眼,眼尾烧红,不愿去深想两人现在难堪的处境。他听到江濯说道:“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气我,理理我好不好?”见他不回应,江濯轻叹了一口气,沉默地打湿棉巾,像是对待脆弱易碎的瓷器一般,轻柔地为他擦拭唇角留下的痕迹。
潮湿的棉巾掠过肌肤,引起不由自主的微微战栗,庄霖忍住心中羞耻,脸颊烫红地任他替自己擦净。一切都做完之后,江濯才明白自己方才有多肆意妄为,撑着身轻吻着他的唇,吻一直绵延到他的脸颊和眉眼,弯着唇道:“阿霖。”
庄霖眉尖蹙了蹙,体力已经被迫耗尽,极度的困倦袭来甚至掀不开眼皮,指尖勾起棉被遮住了脸,一直遮到额头。
江濯看他如此,笑着说:“怎么了?”他的手探进被窝,摸到了庄霖的下颌,被庄霖侧头避开,“怎么还不让碰了?”
庄霖沙哑的声音放得极轻:“别看我。”这副样子太过难堪、太过轻佻,别看……
江濯捏住他的下颌,把他的脸从棉被下强行抬了出来:“嗯……让我看看。”他轻抽了一口气,半合着眼睛,瞳仁上仍然带着水色。
江濯的指腹在他干燥的唇上摩挲:“这不是挺好看的么,怎么不让看呢。你是我的,记得么?”
庄霖抿了一下唇,仰望着他,眼中带着羞赧的怯色,想要逃。
江濯笑着垂首轻吻他:“怕什么?看到你这样我会更爱你,恨不得每一天都见你这样。”
庄霖合上眼,有些不情愿地和他吻着。他的手腕被扣住,被不容拒绝的揽入怀抱,完全笼罩在那人的气息中。
江濯抚平他微蹙的眉尖,收紧了怀抱,不顾人在睡梦中挣扎着反抗,指尖穿过他的散乱青丝。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了。这个念头忽然撞在了他的心上。
世上若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那就是庄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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