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竭林王
步行进入皇宫，石阶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位样貌威严的红袍男子，男人衣服虽不说显眼，但他的两只的手臂上可怖的黑狼纹身与戴了满手满胳膊的黄金首饰却是如此耀眼；男人虽面目凶悍，可扎了一头痞气的小辫，与身下九头狼组成的铁王座稍加违和。
他身旁放置了一把金色的藤条躺椅，一名小麦色肌肤的女子悠哉的侧倚其上，她的衣裙甚是奇特，轻薄的红纱外被一条条黄金链条缠绕，像数条灵活的小蛇缠绕在了她身上，勾勒出傲人的身姿。
见薛盈盈走来，女子兴奋的坐起，穿上鞋子飞越过一个个台阶，朝着她奔来。
“妹妹！”
女人身上的金链在奔跑中拍打的啪啪作响，如同发出狩猎信号的响尾蛇。
薛盈盈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摆出一个‘停’的手势。
女人还真就在与她几步之遥的距离突然停下，因为惯力的影响，链条猛然一致向前抽去，打的空气作响！
幸好及时停下，不然打在人身上非要红肿一片。薛盈盈看着她，无奈的捂上额头：“提丽木姐姐，你什么时候能不冲动。”
提丽木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傲娇的昂起头：“我早知道会这样，吓吓你而已。”
话虽硬气，可她动作明显谨慎了起来。提丽木慢慢计算靠近直至缩短到她的最小距离，确认不会再打到她，伸展双臂猛地抱住她，靠在薛盈盈的肩膀小声哭泣：“呜呜呜，盈盈，我想死你了～”
薛盈盈回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我也想你。”
姐妹之情如同胶水，将两人紧紧的粘在一起，也将所有人晾在了一边。
“公主殿下安。”高烛打破气氛。
不善的瞪向那人，提丽木很疑惑他哪来的胆子？
高烛无视她略带寒光的眼神，继续恭敬道：“在下是北赫使臣主使高烛，也是您的妹夫。”
听到‘妹夫’两个字，提丽木气意全无，转而睁大了眼睛，夸张的张大了嘴：“就你？”
就你……
她有些破音的嗓音差点把高烛的心扎出个窟窿。
高烛强忍心痛，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他的淡定从容将显得提丽木更加失态，让她反而无地自容。提丽木不好意思的解释：“我不是嫌弃高使者的意思，只是没见文静的中原人，有些惊讶。”
惊讶你这小竹条子怎么没被风吹断。
高烛：“是吗，哈哈哈哈……”
提丽木：“是的呢，哈哈哈哈……”
北赫送来的礼品被竭林女侍者一件件捧来，如时尚走秀般在阿古释的眼前转了一圈，面对精美的珍宝，阿古释没表露丝毫心动，只是冷漠的观看，再在末尾发表一番心怀感激的演讲。
这绝对是高烛见过最着急的发言，竭林王着急的恨不得三句话简练成一句话来说，对于使臣的奉承也是能打断就打断。他的眼睛不停在薛母和薛盈盈的身上徘徊，似有压不住的期待。
北赫的老古董们的话还在不停，阿古释直接了断的结束话题：“天色不早，来使远道而来，若是不品尝竭林美食，岂不白来？”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阿古释就头也不回朝着宴席宾客的宫殿走去，提丽木眉开眼笑的拉上薛母的手挽着她一起走。再回过神，他们在宫仆的带领下已经走上前往的宫宴道路了。
烤得滋油的全羊、全牛盛在巨大的银盘被侍者有序抬上中央的台子，中间的壮汉挥舞手中锋利的弯刀，有力得似要把空气划破，刀刃猛然插入皮肉，酥脆的外皮发出卡兹的悦耳声。
摆成鲜花模样的烤肉最先端上了阿古释的桌子，他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酥脆的外皮与软嫩的肉在口中炸裂，迸发出想不到的美味。
坐于王座右侧的提丽木与薛母两母女分到第二份，其次就是坐在左侧的薛盈盈夫妇。
竭林王的反应让高烛很期待它的味道，夹起让入口中，果真入口即化，咽下后唇齿留香。
见他一脸惊艳的表情，薛盈盈笑着给他斟上一杯酒，“珍惜吧，千里挑一的好货。”
“这么珍贵？”高烛边听边拿起她倒好的酒，杯沿才贴唇边，他感觉一道寒冷的眼神照来。战战兢兢的顺着视线望去，却看正阿古释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哦不，是他手中的酒杯，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高烛的手僵在空中，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喝。
薛盈盈扬起下巴，朝他瞪了回去，阿古释识相的收回视线，不再注视他们的方向。
注视消失，高烛才敢将酒入肚，经此高压，美酒竟也不觉好喝了。
他的杯中空空，薛盈盈笑着又给他斟了一杯：“你喝你的别管他，我哥护犊子惯了，见不得我给你低头做小。”
明白了缘由，他连忙按住她要给她自己斟酒的手：“我来吧。”
薛盈盈推脱：“不用。”
“用。”他态度坚决，“我要让你哥明白你不是在单方面讨好我，而是我们两个互敬互爱。”
酒瓶被他夺过，不由分说就斟酒了满满一杯，薛盈盈无奈的笑了笑，和他轻轻碰杯，一同喝下。
小夫妻就是腻歪。偷瞟他们对阿古释默默评价，可嘴角却不自觉扬起。
一声锤鼓声响起，万声鼓声陪！草原的汉子卖力拍打红皮大鼓，牛羊皮做的鼓面韧劲十足，捶的是震天动地。
零零落落的清铃由远及近，穿着纱衣舞裙的姑娘轻跳着走来，她们模样艳丽，舞姿灵动，像一只只从深林跑来的小鹿。
薛盈盈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嘴巴张成小小的o型，她激动的拉拉高烛的袖子，兴奋道：“快看快看，草原最美的舞蹈将要展现了！”
高烛不回她，薛盈盈疑惑的看去，只见他低垂着头，木头一样呆呆直视桌子上的食物。
难不成喝醉了？
薛盈盈小心的俯身，低头对上他的眼睛。
目不转睛的，看来真醉了。
“夫君，要是醉了就先下去休息吧。”薛盈盈抬手就要招呼侍女将他扶下，却被他一把按住。
“我没醉！”高烛死死抓住她的手，不经意瞥见舞者的身影，眼神触电般的收回，他的耳根通红，语气扭捏：“就是没想到竭林衣着这么豪放，有些不适应……”
他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薛盈盈挑眉，手撑桌子，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夫君的脸皮怎么那么薄，你该不会连试事的丫头都没有过吧？”
坚韧的利剑直接戳痛他的内心，高烛的脸像个灯泡嘭的红起，“胡、胡说什么，我怎么、怎么……反正、就，就……”
话都说不利索了。
薛盈盈凝视着他的闪躲的眼眸，顿时觉得时空一凝，耳后的乐曲不再动听，身后的美人不再动人。
我理解母亲为什么喜欢小白脸了，这小模样谁能把持住？
“怕什么，你不是喜欢肌肉吗，我们竭林的姑娘也有，而且柔中带刚，是中原女子不曾有的风味。”酒劲上头，薛盈盈的话语也轻佻了些。
“你什么意思？”高烛愤怒抬头，他又急又气却不敢在这么重大的场合表现。他指节紧紧抓住衣袍，咬牙小声道：“你知道我只喜欢你。”
又一次被怀疑，高烛生起了闷气，独自灌下一杯又一杯闷酒。
坏了，说的过分了。
薛盈盈立马醒酒了，她后悔的捂住嘴，肠子悔青了。
“你别喝了。”薛盈盈小心翼翼的按住他握着酒杯的手，语气是不曾见过的温柔：“我错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原谅我好吗？”
高烛闷声不语，但也再未添酒。
王座上的阿古释皱起眉头，我妹妹怎么更谄媚了？
两人长久未语，麻木的看完一场场节目，直到结束。
□□近在咫尺，心却相隔万水千山。
晚宴结束，特许薛盈盈及其夫婿在王宫内居住。高烛担忧落下口舌遭其他使臣拿捏，便自请去使臣馆居住，留下薛盈盈一人在王宫与父母兄姐相伴。
——
魁梧的身影竖立在小小的灵牌前，凝视木牌上文字独特的祖父名讳，她神情复杂。
薛母隆重的拜了又拜，无言哭泣。
“盈盈，你也拜拜吧。”阿古释看出了她的纠结，拍拍她的肩劝慰道。
薛盈盈没动，眉头拧得更深。
见她如此固执，阿古释叹了口气，语气柔和：“阿爷把你当做战争机器培养确实不对，可你扪心自问，祖父的宠爱真的是假的吗？你几时见到有人能从祖父得到及你一半的器重？”
“所以我还要谢谢他咯？”薛盈盈目光凶狠，瞪得阿古释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谢谢他日日偷加过量的黑叶茶以至于我差点神志不清，谢谢他不顾我的意愿依旧把我送上战场，谢谢他让我终生无法摆脱难喝的毒茶，一停就死？”
她的脚步慢慢逼近，退无可退的阿古释停在墙跟，紧贴墙面的脊背传来阵阵寒凉。
薛盈盈已然气到极致，她双目猩红、额头青筋暴起，手臂的肌肉疯狂叫嚣着，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把他撕碎。
恍惚间，脑海中那个暴虐专治的杀神与现在的薛盈盈重合，曾经的他被吓的瑟瑟发抖，现在的他亦如是。即使妹妹的身形瘦小了许多，中原的温婉风气将她也沁入大半；即使自己从无数厮杀中夺得了带血的王位，可他依旧止不住害怕，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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