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歌姬
这段时间孙道的确没有再去找李世民。
赖在床上睡着的时间长得有些过分，也是得益于此，孙道的感冒好上许多。虽然鼻子仍是半联通状态，不过相比之前整个人都是浑身无力昏头昏脑的情状，要舒服得多。
这样的状况下，被困在怀里的少女轻轻挣开的动作弄醒后，孙道便再也睡不着。估摸着她已经去崇文馆上课，实在睡不着的孙道所幸起床来，喊住高通让他去打听些东西，而后就是在孙家囡囡居高临下的监督下干，掉满满的一大锅药粥。这般折腾过后，他才得以从皇宫这座巨大软禁之地里面出来。
清醒许多，他可以借此来解决掉那个外拖延下去很可能会尾大不掉的歌姬。
所以由高通去李世民哪边要来准确的情报，然后孙道直接跟在知道了那歌姬所在地的高通后面。这样便可以避免与李世民的碰面——不自觉地方孙道不愿意再去与李世民废话，至少暂时这段时间他不愿意。
而这对于孙道而言的早晨，对于其他人而言，则早已是初春时新一天的生技开始之后了。这一点，城市中西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便可以证明；当然，还有那些捧着破碗蹲坐在角落里，为活着而活着的乞丐。不过总得来说，整个城市都已经是处于充满活力并且不断上升的时刻。而重又走在这充满欢快气息与清晨朝气的人群之中，尽管此景与后世的街市人群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跟随着目标在其中移动的孙道，不经意间却是给人一种脱离了现实的错觉；他就是那里，与每一个迎面而来的行人擦肩而过，可是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仿佛又不在那里。
只是这时的孙道太过普通，不是太过俊朗的容颜，甚至可以说是个不起眼的路人，因而虽然在气质上有种格格不入的不和谐感，也很容易地被忽略掉，见怪不怪。
此般状态下，随着高通孙道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停留的地方却是在一家绝对不可能起眼的小客栈。
京城里最多的就是机遇，憧憬着长安繁华的人永远都会是只多不少，所以长安城里最不可能亏本的买卖自然就是客栈。而前往这里冲击着梦想的人，有富家子弟，自然不会缺少拥有着真才实学、或者志大才疏的贫家子弟。
这也就是这家小客栈能生存下来的原因。
莫欺少年穷。
这是长安城容忍这家客栈存活下来的原因。
而李世民从角落里找到这个地方，把人家安排在这里，内心里隐约的轻视由此可见；当然，还有这一切是花费他的银子的缘故。对此孙道也不在意，虽然他站立在对面一直没有动静，很容易被认为是心有不悦。
他没有动作，高通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带着一群人陪着他一起站着便是。
所幸他们的身后是两家小店铺的交接处，否则这么一群人堵在门前，恐怕店主早已报官去了。
而此刻孙道的目光，则是放在从面前经过的行人那边；准确点，就是那位嘿嘿傻笑地抱着自家丫头走过去的壮汉。
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父亲的怀抱中小女儿银铃般的笑声，沿着男人的脚步飞扬开去。明媚的晨光中，他们的新的一天，从这里开始。
孙道则是在等着他们过去。
他承认自己没出息地矫情了一回，如同那充满粉色的情怀的敏感少女一样。
也不论是否有人会猜到他所为为何，人已离去，放下那种黯然后，他开始踏进入这小客栈，没有名字的小客栈。
任由高通先一步与角落里的人接触，而后到了尽头那房间的门前后，孙道才明白过来。不是他们运气使然，主人家没有出门，而是李世民派手下人来不知是保护还是监视这歌姬。
悄悄地没有言语，整个走廊里一片寂静，然后砰砰的两声敲门响了起来。停顿一秒后后，砰砰砰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不方便？”
敲门声还在耳边回旋，房间内的人已经伸手将门拉开。瞥一眼仍然在那里微微摇晃的窗户，面对着主人，孙道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没有惊艳的容貌，不过是个清秀小女孩儿。
“偷了个懒，孙公子勿怪”淡淡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羞涩之意，少女侧过身微微弯腰，请孙道进门。
而不客气地进了门，旋即孙道便明白过来少女所言偷懒是何意义。房间内残存的饭菜味隐约可以闻出来一些，一目了然下床帘被放开，遮挡着来访者的视线——大概是这样的心思——从来没有这样无所事事过，不知道做些什么的少女，很奢侈地重复着傻吃呆睡的每一天。
其中有一丝颓废的错觉。
从这个时代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感觉，这是第一次。
“然后呢？你怎么知道我是孙道？”随意地坐在一边，孙道随随便便地断掉思绪的延伸。
满心无聊后，孙道转瞬间更想要知道，为何这歌姬也能认识自己？难道说，孙道这个人已经上了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寻人启事，而后路人皆识了？
“隐王殿下与孙公子的大名也算得上路人皆知了，从凭空冒出来的《悯农》，到朝堂上的轨道论，崇文馆里的光阴劝学，再到年后的《伶仃谣》，然后是前一阵的《海棠酒》与《泊秦淮》，疯传最近的《三根四根》也是隐王殿下的大作，小女子身为《伶仃谣》的谱曲者，想要不知道都难”
对于孙道的喧宾夺主般坐下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少女提起来温热的白开水给孙道沏上一杯“只有白水，公子勿怪”
“这样就能肯定我是孙道？难道宫外面还疯传着我的容貌画像？”正和己意，孙道端起茶一饮而尽。
剽窃后世的东西太多，孙道对于自己在宫外面的各种名声有所预料，但这并不代表着，有人听过他的名，就必定认识他的人！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要是隐王殿下的话，倒还好辨认。白色的面具与高大威武的高统领，是隐王殿下的特点；孙公子的话，大街小巷里多是猜测，却没有能够为孙公子找着些恰巧可以证明身份的特点”察言观色得恰到好处，一直站在一侧的少女微微摇头的同时，给孙道又添满了一杯茶。
“长安城里的帅气富家公子太多，志大才疏的平凡少年也不少，孙公子混在里面，几乎没有人辨得出来”
“那你又怎么认出来我是孙道的？”第一杯是解渴，第二杯孙道放在嘴边慢慢饮着，纯粹是打发着无所事事的双手。
毫不掩饰，少女从道出孙道身份的那一刻，便就是在暗示着孙道，甚至有些贬义的言语也毫不掩饰，借此来引起他的好奇。如此那么孙道也不客气，好奇着她聪明的猜测，随便再对这小小一歌姬夜好奇一番。
“世人所言，与孙公子交好的只有秦家少国公一人，这一点从孙公子于秦家国公有恩、秦家少国公为隐王殿下造势便得以证明。再有就是小女子所在的怡红楼的东家，国舅大人。当初小女子不知所措求救于秦家少国公，也只是杯水车薪；翼国公卧病久已，虽得当今升上时刻挂念，然长孙国舅的势力也不得小觑，秦家的势力对上长孙国舅，虽这样说不地道，但实际上也是略低一筹；又得算上秦府的素来低调，因而不可能帮助小女子彻底脱身。最后是小女子出门时怡红楼老鸨的讽刺，直接明言说，虽是孙公子看上小女子，不过要想报复回去也是痴心妄想”
淡言淡语，少女把原本最重要的一点放在了最后。
“不错的推理”孙道放下手中的茶杯，露齿一笑，低敛下来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冷漠的意味。下一刻，昂起头时则是半真半假的似笑非笑“所以，你这般做法又是为何？”
“要不被当做废物悄无声息地被处理掉、消失掉，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本，不是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少女明知此举可能引起孙道的不满，然而她不得不如此做法。这位歌姬表面上冰冷淡然，此刻却让孙道一眼便看出了其内在的那种隐藏的心机。
想要生存下来，她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所在。
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心机。
身处于虎穴狼窝仍保持着天真浪漫，原本就不可能做到。
所以她决定赌一把，赌自己的心机对于孙道大有用处——她不认为李承道孙道与李世民之间没有矛盾冲突，尽管踏进去下场便可能是粉身碎骨，可她别无选择——她出不去，准确地说，是无法离开这家客栈半步。还有的另一个圈子，她更是出不去！
而孙道那边，则是另一套想法。
怎么说，在灯红酒绿的场所里生存下来，勾心斗角是所必须不假；但这不代表着，这小小一歌姬便需要如此心机。
或者说，这是巧合的话，那么这个巧合有点假，假得过分。
不仅仅是孙道本质上的那种不愿意太过信任他人的缘故，更有他潜意识里的不和谐感觉。不是所谓的第六感，只是一种不自然不对劲的感觉。从他到来的开始，几乎遇上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牵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这次一个不知名的歌姬，没料着又是这样，因此孙道不可能不怀疑。
这样要说“他最近转恶运，犯小人，君子反倒敬而远之”，要他怎么能淡然受之？
“你就不怕我担心驾驭不了你，反而把你除掉，以绝后患？”
孙道冰冷的嗓音之中不带一丝生气，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冰冷起来。
“孙公子可知，十数年来，仪红楼中才女佳人不绝，为何？”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平静下来，那少女不动声色地揩去额头上瞬间渗透出来的细汗。
“为何？”眉毛微挑，孙道低着头端起茶杯做掩饰。
她所言好似根本不搭干系，却又必然不可能，不过孙道一时间还是没能把两者联系起来。
“大唐律法，女眷没官！”把茶壶放回原处，少女不知何时到了窗口边，背对着孙道，迎面窗口，任由着上午背阴处的风吹乱自己的发丝，吹起自己的衣角。
而几乎是那一瞬间醒悟过来，一时间孙道却仍旧是哑口无言。于是，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接着孙道突然发现，其实他也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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