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叶樱桃把位置分享给哥哥，“你先忙，有空再来。”
叶予墨哪有心思工作，挂掉电话拔腿就走。
李梅追在后头问：“回不回来吃午饭？”
“不回。”
此举正好给了龚文静一个台阶下，她嘴上嚷嚷要回娘家，实际根本不想去。石榴街的房子再老旧，那也比乡下好一百倍。
逢年过节若带叶兰兰回去，都得哄好几天才能勉强答应。用小丫头的话说，去趟外婆家就跟生存大考验似的。
飞满蚊蝇的旱厕能把人薰得翻一跟头，床板硬梆梆的，硌得骨头生疼。吃的也糙，什么都搞一锅炖，活塞猪食。
吵架讲究一鼓作气，叫叶予墨一打岔，婆媳二人顿时偃旗息鼓，各忙各的去了。
叶樱桃没傻到不拿身体当回事，换好床单被罩，就躺下休息。或许是输液的缘故，一点不饿，干脆等想吃的时候再点外卖。
才歇不多会儿，有人摁门铃，从猫眼里看到是大哥，叶樱桃拉开门嗔怪道，“着急忙慌的干嘛，我这不好好的？”
叶予墨把保温桶递给妹妹：“家附近买的老鸡汤面，趁热吃，特意多加把小青菜。”
“没加点鸡心鸡肝？”
“卖完了，你当是家里，心肝都专门留给你？”
说到这，叶予墨忍不住劝叶樱桃：“我知道你嫌家里人爱吵吵，可再吵心也是向着你的。出来住谁给你弄饭吃？”
公寓里有房东留下的餐具，叶樱桃懒得讲究，拿开水烫过直接用。“有钱还怕吃不着好的？我保证不会亏待自己。”
“还嘴硬，在家妈顿顿四菜一汤，你会花那工夫烧？”
叶樱桃对老娘的怨气还没消，把瓷碗往餐桌上一撂：“妈的饭可不是白吃的，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
叶予墨说，老太太见天跟家里蹲着，脑子里绕来绕去就那点破事，“她斤斤计较，多半也是为了你好。”
叶樱桃撇撇嘴，“当父母真容易，一句为孩子好就是免死金牌，打骂你都得忍着。”
怕给妹妹添堵，叶予墨没继续讲大道理，而是环顾四周，检查公寓的布局和安全措施。
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这套房子再合适不过。遵从当下流行的大卧室小客厅原则，五十余平做成一室一厅一卫，顶适合独居。
叶予墨把所有门窗的锁试个遍，确定每个都顶用，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月租多少？”
“便宜，一千五。”
叶樱桃招呼哥哥一起吃面，玩笑道：“问月租干嘛？你要帮我付？”
叶家分工明确，倘若叶予墨是搂钱的耙子，龚文静就是装钱的匣子，男人收入悉数上交，兜里比脸还干净，平时抽烟喝酒都得伸手向老婆要。
被妹妹调侃，叶予墨实在有够尴尬，“我倒是想，你大嫂铁定不让。”
叶樱桃请大哥放心，“我还没落魄到房租都交不起的地步。”
小公寓餐桌也窄巴，兄妹俩吃面时几乎头碰头。隔好一会儿，叶予墨才小心翼翼地问：“你那个……还疼么？”
来自亲人的关怀总是会让人破防，叶樱桃快把脸埋进面碗里，含混不清地答：“不疼了。”
秦知雨写完暑假作业，犹豫好几天才敢问哥哥，之前带她去海边玩的承诺还有没有效。
她预备了一个最有可能通过的方案，到邻省的小岛，交通便利，花费也不高。父亲去世后，哥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秦知雨懂事，不愿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
秦苏北却出尔反尔，“不行，没空。”
小姑娘垂着脑袋小声嘀咕：“可你答应过我的。”
是哦，最近太忙，竟然忘了这茬。
“真的很想看海？”
“嗯。”
“再等两天，抽空带你去。”
小孩哪有不贪玩的，即便是不久前刚失去父亲的秦知雨，也不禁欢呼一声，兴冲冲地跑回卧室收拾行李。
秦苏北暗自庆幸，搬到石榴街后，妹妹和父亲只在不久前见过一面，习惯分离的她，伤口才会愈合得如此之快。
“现在就收行李也太早了吧？”
“我这叫未雨绸缪。”
秦苏北笑笑：“可以，居然没用错成语。”
秦知雨做梦也想不到，哥哥所谓的带她看海，看的居然是假海。
“这里沙滩也不小，水质干净，”秦苏北指指不远处塑料感十足的椰子树，“风景和海边一模一样。”
他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冲妹妹顽劣一笑:“你想要的，应有尽有。”
其实从出租车下了高架，秦知雨就发现不对劲。他们应该去市南的高铁站，司机却一直往北开，最终把他们丢在城北的绿宜湖畔。
绿宜湖是宁塔市政府斥巨资开挖的超大人工湖，湖岸沿线特意铺成沙滩，周边还有公园、高档酒店和特色民宿。
为满足妹妹的愿望，秦苏北预订了一家民宿，打算住一晚过过度假的瘾，第二天清早就回店里开工。
和哥哥一起生活后，秦知雨上过的当太多太多，多到她已然麻木，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她把挎包放下，掏出地垫仔细铺平整，然后把连衣裙脱下来叠好，穿着泳衣踩到烫脚的沙滩上。
“我去玩水。”
秦苏北坐在地垫一角，“去吧，我在这等你。”
秦知雨很小就学会游泳，无需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人工建造的沙滩，岸边十多米都是浅水区，不少小孩套着游泳圈泡里面消暑。
但也有没素质的，把宠物狗往里丢，被巡查员抓住，就撒谎说没看紧，狗子自己跳进去。
秦苏北旁观狗主人和巡查员争吵，墨镜过滤掉刺眼的日光，同时削弱了色彩饱和度，给人一种儿时看黑白电视剧的错觉。
秦知雨似乎有点社交牛逼症，很快就和两个小女孩交到朋友，拿水枪互相呲水玩。
除了缺乏海的腥气，这处人造湖和海边没区别，秦苏北不要太满意。
他可不像万事把孩子放在首位的父母，小孩儿嘛，理应跟着大人的生活节奏来，偶尔赏点甜头足够了。
一口气玩到傍晚，在民宿吃完简餐，秦知雨拉着哥哥去参加篝火晚会。
如今的民宿为了拉客，无所不用其极。各家在门口圈一块沙滩，摆上几排桌椅，架上烧烤架，再请当地的乐队现场弹唱。大家暗地里较着劲儿，都想把对方比下去。
秦苏北对这种假模假式的狂欢毫无兴趣，为配合妹妹才勉强参加。他点杯冰啤，两盘烧烤，照例一盘辣一盘不辣。
“其实你可以尝试吃点辣，老话说得好，吃辣能当家。”
秦知雨打量哥哥一眼，迅速移开目光，假装在听歌。哦，她说过长大不找男朋友，要和爸爸过，老头不在了，还哪来的家？
客人点了酒或烧烤可以免费唱歌，秦苏北问小丫头要不要登台表演，秦知雨跃跃欲试，但她没想好唱什么。
“就那首<光阴的故事>吧，你最近不是天天哼？”
“行，歌词我全都背下来了。”
秦苏北抬手叫服务生过来，在便利贴上龙飞凤舞地写下：知雨，《光阴的故事》。
来的是位蛮秀气的女孩，从她的角度，可以窥到男人鸦羽似的睫毛，弧度完美的鼻翼，握笔的手也白皙修长，分外养眼。
写完递回去，女服务生仍在傻傻发呆，秦苏北晃下手里的便利贴，吸引她的注意。
“哦，写完了吗？”女孩终于回过神，在便利贴一角记下他们的桌号，“快到了会提前通知你们。”
她脸红心跳地跑开，庆幸灯光足够昏暗，使她得以隐藏起那份痴迷。却有些后悔，该试探着要下微信的，也许能成呢？
没关系，等会儿唱完，送那小姑娘一杯冷饮，顺便套下近乎……
“还要等几个人啊？”
“不知道。”
“我选的歌是不是太老了？”
“不老，反正你唱什么都一样。”
秦知雨不服气，指指台上的胖大叔，“他唱的比我难听多了。”
秦苏北一巴掌拍妹妹手背上，“别乱指。”
出来玩图的就是一个开心，虽然胖大叔的歌声宛如魔音入脑，大家仍报以热烈的掌声。
秦知雨不屑，“大人就是虚伪。”
秦苏北抬起屁股，往旁边挪开半米，拖着长腔懒懒道：“挨揍甭说我是你哥。”
嘁，跟谁指望过他似的！秦知雨深信不疑，倘若真遇上危险，哥哥绝对会丢下她溜之大吉。
在胖大叔之后登台的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他表演的是古风歌曲《半生雪》，秦知雨也跟着小声哼唱。
秦苏北不懂这首歌怎么火起来的，听小朋友用稚嫩的嗓音唱“半生风雪，吹不散岁月留下的眼泪”，莫名想笑。
儿时爱一首歌原因很简单，旋律动听，或是喜欢唱歌的人。长大后方能领悟歌词背后的酸楚。
轮到秦知雨上场，主持人说因为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所以不播网上的伴奏，请乐队替她现场伴奏。
秦苏北坐在台下，举起右手冲妹妹比个耶。
秦知雨顿时有了底气，落落大方地开腔。兄妹俩遗传了母亲的好嗓子，乐感极准，刚唱两句，听众们纷纷鼓掌叫好。
一曲终了，除了赢得满堂彩，还得了只狗狗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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