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08.爱丽雅
爱丽雅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或许是因为伤病，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女孩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作出更多回应的精力，因此白发的猫魅族也不再继续询问。
艾哲看了看对方的脸色，起身走到床边。爱丽雅的视线也跟着一块移动，她在看到猫魅族的动作之后似乎有些疑惑。
下一秒，一只并不细腻的手掌覆盖到小女孩的额头上。那只手上长着一层坚韧的薄茧，指节分明、温热而有力。
而在爱丽雅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猫魅族的手背上有一些还未痊愈的擦伤，这让对方的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然而，这只手在此时此刻，却传达出那么令人安心的力量……
爱丽雅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最终在一个陌生人的安抚下，重新进入梦乡。
发烧了。
爱丽雅的状态并不好。她不仅在山地磨齿兽的攻击下受了外伤，而且看起来很久没吃过饱饭，长得又瘦又小。除此之外，还不出意料地感染了风寒。
真是苦难啊。
艾哲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缩回手。
之后的几天，艾哲没再外出狩猎，转而留守在隼巢为爱丽雅寻求救治。好在艾哲攒了不少钱，最后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地给爱丽雅找到了一个愿意进行治疗的医师。在此过程中，艾哲没少遭到当地人的白眼，但同时也收获到一些关于小女孩的情报。
诸如什么“异端者”……之类。
当艾哲端着药品和食物回到客房时，看到爱丽雅坐在床边，正是一副要下床的样子。女孩抬头看了艾哲一眼，眼中有些无措。
“你是要为我开门吗？谢谢。”白发的猫魅族忽略掉对方眼神中的异样，语气轻快。
爱丽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猫魅族把东西放好，然后走过去把女孩重新按回到床上。
“康复训练什么的，等过会儿再说，现在先吃饭。”
猫魅族的语气简直不容置疑，身为病号的爱丽雅自然也没有立场去拒绝艾哲的安排。
只不过在吃饭时，爱丽雅显然心不在焉。艾哲当然也注意到了女孩的异常，但她并没有说别的，只是又往对方的餐盘里放下了一块肉。
“多吃点啊，这样才能好得快。”
瘦小的女孩抬起头与猫魅族对视了一眼，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壁炉内跃动的火光。
“……谢谢。”
库尔札斯的夜晚降临得很快。自从把爱丽雅从雪原带回来后，艾哲就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每天同吃同睡。小女孩睡在床上，猫魅族则是找来另一床被褥，挨着将息未息的壁炉睡下。
第二天，猫魅族如同往日一般早早起床。等到爱丽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对方早就准备好了适口的早餐。
“醒了呀，来擦把脸。”艾哲将热毛巾递给刚刚苏醒的小女孩。
爱丽雅双手接过，抬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早餐并不算丰盛，旅店老板的刁难变得越来越明显了。不过幸好，爱丽雅很快就能痊愈，并不在乎缺少的这一点营养。
经过几日相处，爱丽雅对艾哲亲近了许多，但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小女孩始终话语不多，也从未露出过笑脸。
至少——
一个十四岁、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在野外受伤得到救治后，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回家的话，一定是因为她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爱丽雅不想说，艾哲也就没问。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今天我有点事，可能会回来晚些。”艾哲擦擦嘴，说道。
小女孩愣了下，垂下眼睑。两秒后，她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又抬头问：“是……去做什么？”
猫魅族竖直的瞳孔在此刻似乎变得圆润了些，她说：“有一个委托。拖的时间有点久了，再拖下去，恐怕雇主要不给钱。”猫魅族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委托任务是要去打苍蝇一样简单。
小女孩懵懵懂懂，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猫魅族在带齐武器后才走出房间。离开前，艾哲转身叮嘱爱丽雅，让她一定要锁好房间门。
爱丽雅点了点头。
猫魅族没再说什么，只多看了她一眼，就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房间立刻冷清下来，安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爱丽雅在锁好房门后，在原地发了会呆，然后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轻轻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出一道脚步声。
爱丽雅立刻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完全反锁的房间门。
那脚步声果然整整好停在了门外。接着，又有一些细微的响动。爱丽雅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甚至到了似乎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呼吸声的程度。
“……不知廉耻的灾星、异端者！”男人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爱丽雅的耳朵。
“蛊惑外乡人就算了，居然还敢一直留在这儿。”
“哈罗尼在上，冰原上的风怎么没把你冻死！”
门外的人口中不停咒骂，声音也越来越大。蜷缩在床上的爱丽雅面色紧绷，双手牢牢抓住被子，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忽略掉门外的声音。
“……该死！滚出去！滚回你的龙巢！”
砰的一声，男人一脚踢在客房门上。似乎一脚还不够，接着是第二脚、第三脚……门外的人疯了一般地砸门。
小女孩圆睁着眼睛，满脸恐惧。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眼中泪水不停地涌出。鼻腔被泪水灌满、完全无法呼吸，但她却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生怕自己的任何反应，都会刺激得对方作出更加过激的举动。
门框砰砰砰地震动着，屋外的叫骂丝毫不曾停歇。
……
……
艾哲直到入夜才回到隼巢的旅馆。
“我回来咯。”猫魅族轻轻敲响房门，呼唤屋内的小女孩。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道缝隙。屋内并没有灯光，甚至也没有壁炉的热气。
她既没有点燃油灯、也没有给壁炉添火，甚至有可能，没有吃中午饭。
看着女孩苍白的脸色，艾哲没说什么，柔和地笑了笑。
“今天收获不错哦，给你带了好吃的，应该还没有凉。”猫魅族熟门熟路地点灯，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又去把壁炉的火重新燃起来。
女孩沉默地看着，神色十分消沉。
等到艾哲把她按到桌边，又朝她手里塞了一块饼之后，她抬头张了下嘴，似乎有话想要说。
“唔？”猫魅族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一边咬了口饼一边发出询问的声音。
女孩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十几秒。
“……谢谢。”
艾哲：？
“谢谢你救了我。”女孩似乎鼓足了勇气，于是艾哲也停下咀嚼，认真地看着她面前的小姑娘。
“我已经能自由活动了，也是时候不再继续给您添麻烦……我、我会尽快还清您在我身上的花费，如果可以的话……”
咚。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猫魅族在桌上轻叩手指的声音打断。
这声音很小，却着实把小女孩吓了一跳。
“好。”
“可是你要怎么还？”猫魅族的声音冷静又理智，带着些许不容置疑的语气——瘦弱的、被排斥的、没有父母的小女孩，要用什么东西才能还得起债。
女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我、我可以去接取委托……”
“你确定？”
“……”
爱丽雅抿紧嘴唇，泪水在眼眶内打转。
猫魅族端详着女孩的姿态和动作，冰蓝色的双瞳暗了一些：“你非常想要‘逃离’，为什么？”
被提问的小女孩揪着自己的手指，半晌说不出话。
看着女孩的样子，艾哲暗自叹了口气。
“不可以说吗？”她放柔了语气，轻声问道。
“……”女孩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一些。她用力捏住自己的大拇指，直到这根手指变得全无血色。
艾哲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许久后，爱丽雅轻轻吸了口气。
“我的父亲……是异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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