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安排到位

“那本书你随便翻翻就好，道理你都懂。”女人摇摇头，“《天眼：视角之网》这本书的作者曾经在监控中心工作。书里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假设，那就是天芒城内的所有人都会至少出现在摄像头下一次，这种理论对蛛网系统的开发很有帮助。朱年就曾经就这个理论做了一次实验。”

AI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于是影像停止。青阳炎武在地上轻轻蹬了一脚让转椅挪开，因为一个电浆团正好停在他鼻尖，虽然只是影像，但是青阳炎武仍然不喜欢被什么东西指着的感觉。

“他将一批训练有素的特工分成两组，一组尽可能躲藏，另一组将在监控网络的支持下搜索那些躲起来的人。”

“结果怎么样？”青阳炎武好奇地问。

女人轻轻一笑：“大多数人都失败了，他们的躲藏时间不超过两天；而唯一算是成功了的人则躲了两周。”

“怎么差得这么多？！”

“第一，他是幽灵小队的前队员。第二，他弄来了一个临时逃生舱，趁着夜晚潜到了镜冰湖的湖底。第三，他关闭了逃生舱的大部分运作系统，只留下最基本的生命维持系统。”

青阳炎武不由得眼神一凝。临时逃生舱那种东西他见过，用于一些大型军用运输机的机组成员进行逃生，大小比冰箱要大一些，人只能在里面端端正正坐好，活动幅度大一点都不行。逃生舱的生命维持系统理论上来说能够保证一个人五天的生命，但是五天的时间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动不动，足够让人憋疯了。

“那么，这个理论有没有什么漏洞？”

“到目前为止没有。”AI有些得意地说，“因为一旦某个人要对天芒城进行破坏，他就必然需要选定一些有价值的目标，或是建筑物或是人，在这一过程中他必然会暴露在监控之下。我们已经使用VR进行过无数次的演习，尝试过任何可能的路线，无一例外。”

“不要太过自信。”青阳炎武摇摇头，“如果我哪一天被爆了头，你就会发现一种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方法了。”

AI有些恼怒地踹了他一脚，虽然传统意义上来说，她这种人工智能都是被当工具人看待的，人工智能刚出现的那段时间都是被要求喊主人的。

“朱年会很不高兴的。”AI略微眯起眼睛，“他会觉得你是在看不起他的特殊安全部门。”

“他从来都对我不满意。”青阳炎武苦笑。

“也对我不满意。”AI的身体中的字符串在万分之一秒的瞬间闪烁了一下，“‘没有人比青阳炎武更懂AI’，他好像是这么说的。”

对于一个总统使用的AI来说，“好像”这个词是极其不专业的，它们的设计用途就是最精密最先进的工具，力求事事稳妥完美。但是青阳炎武什么都没说，他深知自己的加入了情感程序的AI一开始就和反对给AI加入情感程序的朱年不对付，那个冷酷独断又尽职尽责的男人令人敬畏，却不能和天生比较懒散随意的青阳炎武相处很好。

“我记得这次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品是一把名为‘地狱炽焰之刃’的短刀。”青阳炎武的脸色忽然变了。

“没错。”AI点头，显然认为这次转移话题有些拙劣。

“刀呢？”青阳炎武指着展台，一团电浆恰好自展台上放着地狱炽焰之刃的匣子上方飞过，照亮了了华美精致的天鹅绒，但——匣子是空的。

AI皱眉，下意识从椅子的扶手上跳下，双足踩着空气前行到匣子旁边。短刀确实没有了，两秒钟之前它还安安稳稳躺在匣子里，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拍卖师也顾不得身前的拍品，自己钻到了桌子下躲了起来。

“真有趣。”AI的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她一手抬起，仿佛眼前有本看不见的书，她往回翻页，于是影像开始一帧一帧倒退回去。

炽热的电浆团慢慢地循着弹道退回到了那奇形怪状的武器里；突击步枪子弹却从雇佣兵的身体里退出，触目惊心的伤口诡异地愈合；倒地的佣兵滑稽地站起，看起来像是做了一个不太标准的鲤鱼打挺。一团黑影也慢慢倒退回来，它几乎是贴着地面飞出去的，某一帧里它靠近了展台，而下一帧里匣子里的短刀就消失不见，接下来的每一帧里它都在以非常人能及的高速冲出大厅，只在窗户留下了衣角的残影。

这团黑色是真的黑，人的眼睛甚至无法在上面聚焦于某一点。青阳炎武起身想要凑近看看，却在AI的喝止声中磕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沉浸式播放的时候不要乱跑乱动，这是所有电影院都会贴出的标语。你是没看过电影吗？”AI叹了口气。

“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还真是不好意思。”青阳炎武忍痛摸索着自己办公桌的边缘靠了过去。

AI仔细调整角度。整个大厅在她手中就像一个雪花球，捧在手心转着转着寻找观看雪花球里城堡的最适合一点。

青阳炎武看着整个大厅翻转，自己的脚下不再是地板，时而是空气时而是电浆团，子弹和别的什么东西的碎片从他身体里穿过，就像游戏穿模一般。AI一帧一帧回放，每一帧都要停下来，场景的投影被推拉移动，这让青阳炎武又感觉自己在一个滚筒洗衣机里天旋地转。

“哇哦。”AI忽然发出一声惊叹。她找到了最适合的角度，看到了那团黑影的真面目，居然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是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变了。

“是墨狼啊。”青阳炎武低语。

“幽灵五队上报的失踪人员里就有他。”AI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金眸，在电浆团和火光的照射下这双金眸显得瑰丽而奇幻，好似万花筒，“我有点想不通，相比之下千秋月比墨狼的威胁要小多了，可是你为什么突然临时翻旧账授意禁止千秋月入境？”

“因为只有墨狼才有能力在那种情况下保护好炎月翎和麒烟罗。”青阳炎武淡淡道，“我们的计划必须要万无一失，一旦她们两人有什么闪失，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你最近说话有点像网瘾少年了。”AI语气像个无奈的老母亲，“人到中年就不要老想着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了。”

“虽然知道墨狼足够强大，但是亲眼见到这种能力，还是很震撼的啊。”青阳炎武注视着那双金眸，那种眼神在大厅里几乎处处可见，那是和佣兵眼里虎入羊群一样的兴奋，嗜血而又残忍。

但是比佣兵们的眼神更加可怕。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是一把绷着不出鞘的刀，佣兵们的行为让他天性里的某些东西被释放了。尽管明知对方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是青阳炎武此时不得不对自己的计划进行了一次简略的反思，自己是不是让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参与进来。

AI默默注视着青阳炎武。她悬在半空，一双赤足之下是微微荡漾的蓝色波纹，像是从水中诞生的女神。

“帝凌的飞机起飞了吗？”青阳炎武一转话题，“最后确认一遍明天的流程，我希望能和帝凌有一次愉快的会面。”

“已经确认好了。”AI打了响指，潮水般的蓝色波纹再度起伏激荡，片刻后呈现在青阳炎武眼前的就是他空旷的办公室，“所有事项已经安排到位。”

“两头老龙，还真是有点难对付。”青阳炎武从转椅上起身，看着窗外。

风雪依然保持着强劲的势头，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其后继乏力，不久就会渐渐弱下来。明天帝凌就会出现在这间办公室里，两人亲切友好地交谈，那时候麒烟罗已经被救下，炎月翎也被找到，传闻中帝凌的得意弟子啸月也会被安排得舒舒服服，一切都很好。

青阳炎武自信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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