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温泉浴
翌日，沈辞与宋璟打道回府。
回去走的是一条平坦近道，沈辞步履轻盈，人逢喜事精神爽。
想他平日下楼偶遇买菜阿婆都得唠两句，这几日扮演清高娇贵的贵族世子实在憋得慌，眼下初步解禁，嘴巴闲不住，走着走着，眼睛找上宋璟。
“咳咳……师兄。”
宋璟微微侧目，步履未停。
沈辞道：“我想起我们最后一关的分岔路，不知走另一条路会遇到什么？哎，昨日忘了问师祖。”
宋璟道：“另一条是水路。”
“你怎么知道？”
“刚到太玄阁时，师祖说的，她在里面豢养了数百条水鬼，若要通行，需得游过去。”宋璟一顿，“若真如此，水鬼利爪尖锐，你我就算上岸，身体伤损不可避免，并且那条路没有设幻境，你选对了。”
水鬼……师祖奶奶真是恶趣味。
静了一息，沈辞又道：“这趟回去，师父师娘还有小师妹一定高兴。”
宋璟道：“嗯。”
沈辞道：“我们上太玄阁那么久，不知其他同门如何了？”
宋璟眉头开始蹙起，“应当已被接回。”
“这两日忒折腾人了，回去我得泡个热水澡，舒坦舒坦……”
“师弟。”
宋璟骤然出声打断，疑问道：“你为何一直在同我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有话直说，无需如此迂回。”
“呃……”我迂回什么？
【主角亲密值-50。温馨提示，系统感知到主角对玩家您产生烦躁情绪。】
沈辞：我擦……
见沈辞杵在原地，宋璟道：“是否，你担心被师父知道最后一关试练之事，令他不快？”
“勿需如此，我不会说。”
沈辞道：“我只是……觉得无聊，跟你说说闲话。”
宋璟不赞同地看着他，“若无正事，莫来扰我。”那表情就差没把“我不与人讲废话”写脸上了。
沈辞气鼓鼓磨着牙将脸别开，不说拉倒，装你的高冷人设。
归鸿居书房。
钟远将两份竹简摊开，聚精会神地逐字看着，半晌感叹：“无相无性……空相亦空性……”
“多年未见，先生的修为又跃了一层境界，记得先师在世时曾赞先生心思独绝，从这两卷心法便可窥探一二。”先生一说，是钟掌门对游心真人的尊称。
钟远对俩徒弟道：“此心法正适合你们现阶段的修行，只是心法奇诡，不可贸然试法，需得通篇参透才于修行有助益。”
宋璟颔首：“太玄阁内，师祖妙语赐教，提及修习之法亦如师父所言。”
钟远捋须看着两人，脸上不掩笑意，“本次历练最让为师高兴的并非你们登上太玄阁，而是看到你们师兄弟能够齐头互助。”
这趟回来，明显察觉两个徒弟之间没有了从前剑拔弩张的氛围。
钟远拍拍沈辞的肩膀，脸上表情有种看家里为之劳神的叛逆小孩终于开始明事理的欣慰之色，语气温和地夸道：“韫玉呀，这回顶属你的进步最大。”
沈辞腼腆地道：“从前弟子不懂事，让师父操心了。”
宋璟一如既往顶着张冰块脸，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遇白，韫玉。”
宋璟沈辞一齐致礼。
钟远有心借这次破冰之机让俩徒弟再进一步增进交情，吩咐道：“两卷秘简表面道法各异，实则本同末离，既你们要修此法，便一起专研，有不解之处相互探讨，得出结论再与为师谈其修习之法。”
二人齐声：“是。”
一下太玄峰便去见钟远，走出归鸿居时已过掌灯时分。
虚妄峰作为太素山的主峰，前有兰庭绿丘，后有高山流水，仰头凌空一探可摘星辰，可谓是悠然飘逸。
沈辞闻到空中有淡淡青草香，心情惬意，侧脸看阔步前行的宋璟，奇怪这人怎么能这么闷？
几天相处下来，几乎不见宋璟对什么事感兴趣，亦不见其与人往来闲谈，每日除了看书便是修行，修行，修行。
意气韶华的年纪，却端得如斯一副看淡世俗的老成姿态？沈辞从未见过有人能日子过得这么无聊的。随即联想起太玄阁内，游心真人谈及宋璟父母时，才见他难得出现情绪浮动，看来，定是儿时的遭遇令宋璟早早体会到世事炎凉，才养成了如今冷漠寡言的脾性。
盯着人太久，宋璟转头回视，用疑问的目光看他，沈辞笑笑，悠然道：“师兄，一起去澡堂吗？”
尽管日后宋璟会成为修仙界大神，但眼下的他不过是个拜师修行的仙门子弟，沈辞带着上帝视角看待这位潜龙之渊的少年，总有一种智力凌驾的愉悦感。
乃至于同宋璟说话，都不自觉带着戏谑意味。
宋璟站定，“你不在房里？”
“房里还得唤平平上门打水，忒麻烦，其实我去了澡堂，发觉那儿还可以，就不难为平平的细胳膊细腿儿了。”
宋璟细微地蹙着眉头，瞧这模样似是不乐意同沈辞一道，但他也需去沐浴，没有拒绝的理由，只默默点了头，又继续跨步行走。
澡堂此时已经没人，入内只余潺潺的流水声。
古时烛火不比现代的日光灯，玄清派弟子人数众多，加之入夜视物不如白天敞亮，大家习惯赶在天黑之前沐浴。
两人脱得只剩一身中衣，沈辞肩披澡巾，手捧一盒皂荚，另一只手拽着宋璟胳膊，热情地道：“诶诶——师兄，你去哪儿呀？”
宋璟肩膀一扭别开沈辞的触碰，“我去隔间。”
“别呀！”沈辞毫无芥蒂，再次伸手扒拉他，将人拽去浴池，“现在又没人跟我们挤，咱俩去池子里泡泡多爽。”
先前每回来洗漱，浴池里都是人挤人，堪比东北搓澡堂，沈辞是个含蓄矜持的南方崽儿，难以理解辣么多人聚在一起裸体搓澡的乐趣，今晚难得浴池空了，正好下水泡汤。
宋璟还待推拒，沈辞根本不理会，满口道：“师兄，莫要害羞呀！师弟我又不是外人。”
宋璟显出着愠色：“沈韫玉……”
“扑通！”
刚念出名字，一阵水花四溅，沈辞趁人不防抓着他一道跌进池中。
宋璟险险闭口，迎头扎入温泉水内，迅速冒出水面，不悦地看着同样淋了一脑袋水的沈辞。
“哈哈哈哈哈！……”
沈辞大笑，下水后发带滑落，头发湿哒哒贴着脸的模样愈发像个无赖，作势扬手在池面一划，漾了宋璟一脸水，宋璟闭眼，抹掉脸上的水，唇线绷得更厉害。
“啧，师兄，你别成日绷着张脸好吧，反正今日无人，好好泡呗。”
宋璟转身朝浴池边移动，沈辞以为他要离开，只见宋璟背靠池壁，接受现状找了舒服的坐姿。
沈辞稍稍放心，身上中衣湿透，黏在皮肤上不甚舒服，动手解系带，刚撩开一侧肩膀，宋璟忽然开口：“你做什么？”
沈辞手上的动作没停，“泡澡当然要脱衣服啊，你不脱吗？”
宋璟不答，远远离着沈辞，担心他再做什么出格的动静，双眼戒防地看着他。下水后的宋璟，五官棱角愈显浓烈，浸着池面的雾泽看人，好似话本里黑夜蛰伏噬人的水妖，迷人而危险，仿佛下一刻便会迅猛突袭擒捕猎物。
沈辞无奈地撇了撇嘴，游戏测试采用全封闭模式，ak的工作人员只能看到后台数据运转，看不到游戏画面，他倒不必担心隐私问题，然而照宋璟这一副凛然正气不可侵犯的架势，自己也没好意思坦荡遛鸟，只除去上衣留着裤子。
安生不到一刻钟，沈辞觉得无聊，将下半边脸埋进水里，脑袋悄悄朝宋璟荡去。细微的动静被宋璟察觉，少年人刚刚闭合的眼皮旋即掀开一条缝，凤眸斜视过来。
沈辞只有一双琉璃目露在水面，眼底倒映的荧光透出狡黠之色，静探宋璟的反应。
宋璟漆黑的眸眼藏匿于深处，按捺不出，沈辞观他并没有避开或制止之意，顺杆上爬继续匀速移动，待到两人相隔一米远时，宋璟眼睫扇动了一下，沈辞立即停住，保持安全距离与他一齐靠在池壁。
沈辞抓起澡巾，“师兄，想不想搓背，互帮互助一下？”
宋璟脱口拒绝：“不想。”
沈辞不过随口一问，没指望他会答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抓着澡巾先挫起手臂，嘴里仍不闲着，“师兄，你还讨厌我吗？”
“你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那你没有正面回应过我嘛。”
宋璟给予正面回应：“讨厌，但我忍着。”
“呃……”这回答坦荡得令人无言以对。
他与宋璟虽说言和，但隔阂未消，主角亲密值仍是负数，这厮又是座生人勿近的冰山，想化解宋璟对他的成见，只怕是任重道远呐，沈辞默默叹气，背过身，撩开粘附在后背的湿发，将澡巾搭在背上来回搓。
……忽地，宋璟眸色偏移，目光落在沈辞的左后肩，那一片白皙光洁的肤表，扎眼地多出了几点暗红色的痕迹，那是……他为沈辞吸蛇毒所致。
宋璟遽然眼皮一跳，立即去打量沈辞一角侧颜，沈辞浑然未察。
中蛇毒是虚假幻象，留下的痕迹却清晰可见……痕迹在背部，只要他不提醒便不会有人知道，这么一想，莫名悬起的心绪稍稍松弛，不知怎地，许是觉得碍眼，余光频频移向那片未消的红痕。
沈辞脊背肌理匀称，骨架偏瘦，发育不良似的比自己小了一号，烛光下的肌肤细腻莹润如白玉投水，这才与羽国小世子养尊处优的身份相称，只是后肩在澡巾的摩擦下，一片白与红逐渐混淆，那扇肩胛犹似蹁跹的蝴蝶骨，起伏舒展着……
沈辞搓完背转身，注意到宋璟的目光落他肩膀处，歪头道：“嗯？你在看我的玉牌吗？”
沈辞一指勾起挂在脖子上的一条金色颈链，链子上坠着一枚长方形的玉牌，进来当天他就发现了这块玉。
“喔……嗯。”恍神的思绪归拢，宋璟快速眨眼，忽觉得焦躁，移开的视线一时不知落往何处，扫向沈辞手里，那玉是墨青色的，两面刻着繁琐的佛偈秘纹，外锁金边，黑与金两色结合，带着一种莫名的神秘而高贵的契合感。
宋璟凝眸，“这玉牌不常见。”
“我从小就戴着，应当是长生锁之类做趋吉避凶之用吧。”王府多富贵，沈世子自幼失恃，许是羽国皇室觉得沈辞命格薄，弄了块玉来压一压。
沈辞把玩着手里的玉，眼睛不经意扫到水下，忽然换了一副惊诧的表情，盯着宋璟身下，“哇师兄！”
一惊一乍的声音将宋璟骇住，便听沈辞夸张的感叹声，“你大腿好粗啊！”
宋璟：“……”
“你怎么练的？嚯，这肌肉线条忒漂亮了！”沈辞兴致勃勃，抬腿屈膝跟宋璟的并排放一起比较。
宋璟年纪轻轻，发育倒是很好嘛！平日这副身体裹在玄清派弟子校服底下，看似清癯，被温泉水一泡立刻就显形了，薄薄一层肌肉匀称地覆在腿部，一看便是修长又有力量感，相比之下自己的腿简直跟瘦竹竿一样。
沈辞在游戏中的身形设置跟现世里的一样，原本自己就是不长肉的体质，他也没在意，然而眼下一看宋璟的，瞬间眼红，男人之间莫名的胜负欲在作祟，沈辞不服气地道：“明明咱俩一起修炼，凭什么你的腿能比我粗这么多？”这设定真是太不科学了，偏心偏成这样。
“哗啦！”宋璟猛地起身上岸，带出一阵水花。
“噗……”沈辞冷不防被浇了一头水，懵然道：“你干啥呀？”
“泡浴不可贪时，容易气闷。”宋璟顺手捞起岸边的衣袍披上，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自顾离去。
沈辞拿手抹脸，一脸莫名。
“我又哪里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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