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良心痛
沈辞打量宋璟，眼底骄纵之色尽显，“师兄，是你自己不慎被缚，与我何干？没了你，我便是唯一的胜出者，作何费这好心肠？”
宋璟头部的蛛网较少，脖子勉强能动，凤眸锐而沉地透过零星蛛网注视沈辞。他本就生得极好看，眉眼锋利如星宇，额心一抹红痕，专注看一人时，有种煞生生的视觉冲击，被看者很难淡定自若。
沈辞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仍敬业地道：“师兄莫生气，等我见完师祖，定然第一时间回来救你。”
不枉费他花掉199积分在游戏商城买了本《演员的自我修养》，沈辞都开始佩服起自己了，瞧瞧小爷这出神入化的演技，完全看不出一丁点表演痕迹。
双蛛一死，浓雾肉眼可见的消散，不多时，四周景象清晰可见，沈辞轻松从一片矮木后面找到遮掩的出路。前路宽敞平坦，临走前，沈辞对宋璟露出一个反派专用邪魅狷狂笑，“师兄，师弟先行一步，告辞。”
刚踏上出口，立刻感受到自己穿透了一层透明薄膜，薄膜表层发出浅金色的光，一闪即逝，这是……结界！沈辞惊觉有异，下意识回头看，宋璟身上的蛛丝一点点消无，灌木丛夷为青草萋萋的平地，连蜘蛛的尸体也不见了。
又是幻象！
而沈辞被结界的金光一晃，身体脱力倒在地上，意识开始混沌，识海传来系统的声音，【玩家，是否现在开启吃瓜模式？】
“开。”彻底失去意识前，沈辞看到宋璟朝自己缓步走来的身影……
再次睁眼，沈辞在虚拟空间里清醒，抻抻老胳膊老腿儿，“哎哟，完事了。”
太玄峰最后一轮试验，走到这里的弟子必定是一路共患难，所以这轮考验心性。参与者全部走出结界就可转危为安，否则只要留有一人，先行出去的弟子就会踩中机巧，败北昏迷。
按照剧本设定，沈辞求胜心切对宋璟见难不救，自己反中招晕厥，宋璟安然无恙出来，独上太玄阁获得宝物，所以沈辞事先给自己预设了吃瓜模式，让自己在昏迷后回到系统。
【玩家，任务就要完成了，您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呢？】
能高兴起来就怪了，沈辞一脸丧气，好容易靠着历练跟宋璟积攒了一点革命情，全被最后这波送人头的骚操作给打回解放前。
因为测试服的前期关卡有硬性要求，为了确保数据运行稳定，剧本开头的走向都是钉死的，试玩员必需配合走剧情，越往后，沈辞在游戏里的自由度就会越高，只能寄希望于后面找机会跟宋璟缓和关系了。
接下来没他什么事，是宋璟的主场，沈辞打算吃瓜看戏。
“系统，切到游戏画面。”
系统界面酷炫地biubiu两下，屏幕出现了一身素衣校服、昏迷不醒的“沈辞”，而宋璟正站在“自己”面前，不知在思索什么？
嗯？别是想趁他昏迷报私仇吧？
正猜测着，眼见宋璟下蹲，一只手伸向昏迷在地的“沈辞”……虚拟空间里的沈辞心疼地抱住自己，完了完了，小爷的俊脸要中彩了。
于是就见宋璟手抓住“沈辞”的肩膀，一把将人提起来扛在肩上。
“哈？”沈辞呆住，这是什么操作？
在沈辞懵比转震惊的眼神中，宋璟扛着“自己”扬长而去，他这是……他要带沈辞一起上太玄阁！？
“不对啊，系统，主角怎么不按剧本走？”
【警报！警报！】
系统接连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检测到未知程序，启动自我修复模式，关闭当前所有功能运用，吃瓜模式中止，驱逐宿主意识。】
“怎么回事？！”
因为主角的意外举动，系统界面出现黑屏，虚拟空间生起变频震波，识海受到侵扰无法维持清醒，沈辞双眼一黑进入沉眠……
……
待沈辞再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床头一只古香古色的银帐钩，沈辞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双目环顾，惊觉自己身处于一间陌生的竹舍，而宋璟正站在床边。
“醒了？”
宋璟道：“师祖说，要我们两人一同去见她。”
“你……”沈辞有些发愣，后知后觉地揉揉眼，意识到这里是太玄峰上的某间卧房，“是你带我过来的？”
“是，走吧，师祖在等我们。”
宋璟没给他陈情的机会，催促完自己率先出了门，沈辞只得下床跟上。
太玄峰之巅栽种了许多翠竹，蘸着山风一吹，陪感凉爽，沈辞清醒畅意，看着树影，掐算时间快到正午，回想自己晕倒前尚是日落，都已过了整整一夜。
试探性敲了敲系统，识海一片寂静。
系统遇到无法兼容的数据时会强制关机，进行深度休眠，以分析新型数据或修复漏洞，确定运行稳定才会苏醒。不会自己修bug的程序不是好系统，这就是现代社会超智能ai携带的自动修复模式。
这么说来，眼下系统被主角搞瘫痪了，仍在自救中，接下来的剧情怎么办？靠沈辞自由发挥？
宋璟带沈辞去往太玄阁正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心真人正在内里。
“两位徒孙，进来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辞翘首以盼。没想到阴差阳错，可以这么早见到sssr级高手，战斗排行榜第一的大神啊！
正堂主位闲坐着一位深衣宽袍的女子，鹤发童颜，额心一抹幽蓝色的戒印痕，纹路是玄清派弟子所佩赤红戒印的简化版，寥寥两笔勾勒，六分品貌，周身有股超脱世俗的气场，气质清丽不似凡人，令观者会不自觉生出敬畏之心。
不待多看，两个小辈一齐行礼，端得是谨慎规矩，“玄清派第十六代弟子，掌门钟远座下亲传，拜见游心师祖。”
“上前来。”话语冰冷悠扬，不多带情绪，妥妥的御姐音。
两人依言走近，沈辞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便见游心双手并起两指，同步在两人的百会、天突、谭中等穴一一探过，极速勘察他们的金丹灵脉。
末了收手，“都坐。”
游心明眸打量二人，“今年入太玄阁的后生虽少，到底是来了两幅稀罕的仙骨，远之收徒的运气不错，说来，也有三年未见远之，你们师父近况如何？”
游心口中的远之，是为钟远的表字，两人甚有交情。
钟远的师父巳云上人是游心真人的徒弟，同时还是玄清派上一任掌门。可惜巳云上人早逝，而她唯一的弟子钟远当年不过十二岁，导致玄清派群龙无首，还得是游心真人重新出山，坐镇七年才渡过了这场风波，钟远的修行有一半是由游心真人教导。
宋璟将一个乾坤囊献与游心，“师父一切安好，这是师父嘱托晚辈交予师祖之物。”
游心掂了掂乾坤囊，语气带着欣慰之感：“远之定是知晓我存的碧螺春和烧刀子吃完了，特意又送来，这孩子有心了。”
沈辞忍俊不禁，依钟远在仙门中的辈分和地位，也只有游心真人才能踏踏实实称钟远一声“孩子”而不显怪异。
岂料，唇角这抹笑意被游心察觉，张口问：“你笑什么？”
“额……”沈辞头脑风暴，“晚辈对师祖敬仰已久，一朝得见师祖奶奶丰采，心里高兴。”
游心拂尘一扫，中肯地点头，“那倒也是。”
沈辞：“……”
游心又道：“你便是沈辞？”
沈辞倒豆子般自我介绍：“回师祖，晚辈姓沈名辞，表字韫玉，为羽国皇室第十九王沈霁独子，于两年前立秋拜入玄清派。”
“我知道。”游心波澜不惊地抛出一句，“韫玉，遇白，你们二人的表字是我取的。”
沈辞惊得直立起腰杆，与宋璟对视，对方眼中亦有愕然之色。
游心很钟意地看着沈辞：“我这字取得恰当，果然教你养成个精雕细琢的玉人。”转头又看宋璟，“宋璟也是，你八字多舛，我为你取字遇白，一则望你来日所遇皆光明，二则盼你遇白则白，行光明道。”
游心一声微叹，“当年夕岚生下你，总是患得患失，怕你长不好，所以早早向我求了字，如今看，你这生得忒好，你双亲九泉若有知，也当宽慰。”
宋璟顾不得礼仪，脱口道：“师祖，您认识我爹娘？”
“嗯，宋御和夕岚嘛……”游心眼神飘然，“他们是很有意思的人呢，只是我见过太多人，差点要忘了，今时见到你们俩个小辈，才重新想起。”
宋御，夕岚，是为宋璟的生父生母。
但凡这修仙剧本，主角十个有九个是挂逼，剩下一个是挂逼中的挂逼，《修仙证道》立志玩出新花样舞出新风采，专门给宋璟设定了一对挂逼爹妈。
宋璟的母亲夕岚为华水圣人之高徒，备受仙门百家尊崇，而父亲宋御，年少时那是貌比宋玉修为通天，无门无派的野路子出身，却成了一股异军突起的黑马，在修仙界的几次动荡中立下威望。
有话说英雄惜英雄，当年两位修仙界红人相遇，男才女貌道心相投，没两月就结为道侣，于金墉城净居山开宗立派，创立了一大仙宗太华派。
可叹如斯惊世的一对璧人，却如流星耀世，在一次伏魔围剿中，双双殒命于魔族之手。创派掌门夫妇一死，太华派落入异徒之手，年仅九岁的孤儿宋璟被驱逐追杀，流亡一载，才被宋御的知交故友钟远找到，带回太素山。
游心真人明了宋璟双亲逝世的始末，大抵活的时间太长，已于生死一事处之淡然，就算在旧友遗孤面前，语气亦然无喜无悲。
宋璟一阵默然，起身对游心真人郑重一拜，“原来师祖与我爹娘早有机缘，容晚辈在此，代双亲向师祖致礼。”
游心坦然受之，沈辞犹豫着发声：“师祖，那……您是因为什么给我取字的？您也认识我爹娘？”
游心只是感慨：“阿虞的孩子也长大了。”
阿虞……是指楚虞。
这个名字曾出现在沈辞角色档案里的母亲一栏，介绍只有寥寥几笔，写明沈霁在游历时认识楚虞，两人一见倾心结成配偶，后楚虞诞下一子，不久因病罹世。
对于游戏剧本，沈辞只知晓一个大致梗概，其中细致的恩怨他也不清楚，否则什么都知道了，游戏便不好玩了，没想到游心真人率先提到的会是楚虞，而不是身份更为显著的沈霁。
楚虞跟游心真人又有什么瓜葛？
结果游心卖关子不说，只道：“不急，日后你自会知晓。”话此，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们通过试炼，我东西送。”
游心从袖中掏出两卷竹简分给二人，沈辞摊开竹简，见首行朱笔上书《无相》二字，宋璟的则为《无性》。
沈辞精神一振，这回是实打实躺赢啊，原本宋璟一人上山，主角光环笼罩之下，游心会额外赠送宋璟心法秘籍，现在他也有份捡漏！
游心道：“此心法为我近年专研所得，你们回去好好练。”
沈辞道：“师祖，心法练完，是不是对修行会有大助益？”
游心将着手里的太极拂尘一扬，换了个坐姿：“我也不知道。”
“……”沈辞沉默，师祖奶奶，您认真一点好吗？
“心法也是刚写完，不知效用如何，正好你们试试。”
交代完这些，宋璟见游心似有结束会谈之意，此行机会难得，两人抓紧时间翻看竹简，求教秘籍中深奥晦涩之处。
时间悄悄流逝，不知不觉已至日暮，游心真人探了眼天色，起身再一甩拂尘，悠悠起身要回阁楼，“你们今晚便在这住下吧，明儿一早再走，不过这里没有饭，可去竹林挖点蘑菇吃。”
沈辞与宋璟走回暂住的竹舍，整整一日没进半粒米，就只在正堂吃了两盅水，游心真人一直气定神闲，但他俩却还未辟谷，聊天时不觉，此刻一出门，沈辞饿得不行。
他俩当然不能真去挖蘑菇，乾坤囊里还有存粮，沈辞赶紧拿出来垫吧肚子。
斜眼打量身边静默不语的宋璟，沈辞犹豫着，递出一块芙蓉糕，等了三秒，宋璟好歹接了。沈辞心下一轻，心思几转，还是问道：“你明明可以自己上来，为什么……”
宋璟慢慢将吃食咽下，“师父吩咐，要求我们协力互助。”
原来是为这个。
沈辞心里五味陈杂，莫名内疚起来，又觉得奇怪，若按原定剧本沈辞自食恶果，也是符合逻辑的，为什么会出错？难道主角的自主意识强大到可以摆脱游戏设定？
突然！沈辞脚下一滞，如醍醐灌顶般在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事……
他抬头望宋璟，郑重喊道：“师兄。”
宋璟站定，“怎么？”
沈辞目光灼灼看着宋璟，深切地道：“从前，是我不对。”
啊哈！系统不在，没人管我！
天时吉利人和，送上门来的机会，还不抓紧跟主角搞好关系，等系统回来，生米煮成熟饭，剧情再不改也得改了！
宋璟眨眨眼，闪过古怪之色，“……你说什么？”
沈辞满脸大彻大悟，言辞饱含愧意：“师兄，经此一遭，我才明白你的为人，从前我做了太多错事，直至今时，悔之晚矣！师弟我真是无地自容，师兄，我对你不住，你是不是心里也怪我？”
宋璟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极快又恢复平静，眯起眼，“……我没怪你。”
“师兄你有话直说，不必遮掩。”沈辞冲宋璟跨近半步，真切道，“今日既然说到这里，你我一次性说清楚为好。”
面对凑上眼前玉质无暇的脸，少年人浓密的眼睫下压，眼底隐约明朗起来，静观对方看似情深意切的表演，“你想说何事？”
沈辞动容而郑重地道：“师兄，从今日起，我们摒弃前嫌，莫再针锋相对，和谐友好地相处，我定好好补过，做一位听话仗义的好师弟！师兄觉得如何？”
宋璟轻吐出一字，“喔？”
喔是几个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啧！再添一把火。
沈辞立时抹了把脸，一把抓住宋璟的手，泫然欲泣道：“师兄，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愿原谅我？”
这一举动始料未及，宋璟眉头蹙起，再欲抽手，沈辞死死攥紧不止，还往回拉，身体随即贴上来，两人拉拉扯扯。
“师兄你别躲我嘛，师弟从前多有错处，师兄若有不满的，您作为兄长，日后大可对我多多驯导，师弟定然会好好听从的。”看架势沈辞是拿捏住宋璟不喜人近身，一边嘴上卖乖，一边打定主意死缠烂打。
这招双管齐下意外地奏效，宋璟耐心告竭，“……放手。”
沈辞抓紧道：“那我们和好，你答不答应？”
宋璟终于发觉不给沈辞一个正面回应难以脱身，迅速道：“我答应你。”
沈辞眼睛一亮，双手松开抓住宋璟肩膀，兴奋道：“说好了不能反悔！”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宋璟第二次后退避开沈辞的触碰，看着沈辞难以掩饰的喜色，心里泛起怪异感，唇角下压显得极为不快，自顾转身继续走路。
【滴滴滴！】
沈辞识海里响起一阵熟悉的机械提示音，不早不晚，宋璟刚下承若，系统就苏醒了！
【系统重启成功，正在扫描累积数据……】
一阵滴滴答答声，系统重新运转读档，不过一分钟，果然发现了沈辞刚刚的操作。
【玩家，检测到您在系统休眠期间作出违规行为，请做出解释。】
沈辞先发制人，“诶！我才是你宿主，你身为我的系统，无故旷工，是不是得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宋璟会做出剧本安排之外的事？”
系统被问住了，【玩家，我只能在我的已知范围作出解答。本次漏洞筛查的原因为，剧本存在20的随机性，导致主角的主观选择存在不可控因素，做出常规范围外的举动。】
【但玩家请放心，本次系统更新已将宋璟的自主性举动存档，不会再发生类似宕机事件。】
沈辞琢磨道：“那……宋璟的自主性会不会影响到我之后执行任务？”
【玩家反馈的问题，也正是游戏需要您存在的原因之一，您在宋璟身边可以起到引导作用，避免主角行为影响剧本走向。】
沈辞逐渐明白，虽然系统给每个npc都定好出厂设置，但这个异世中的人与物不像寻常数控游戏，所有角色都有自我意识，令剧本中某部分情节存在不确定性。
系统兴师问罪：【玩家，当前尚未到达师兄弟言和剧情，请您做出解释。】
沈辞理直气壮，“我没违规啊！你想想，宋璟因为20的随机性带我上太玄阁，如此以德报怨令我提前醒悟，跟宋璟认错言和，这样做完全符合逻辑。”
系统滴滴答答了半分钟，找不出话语漏洞。
【好吧，调整当前剧本进度，结束前期固定剧情，恭喜玩家提前完成一个s级的阶段性挑战任务，系统奖励玩家“叠buff小金牌”一个，下一次的阶段挑战任务将会随机触发，敬请关注。】
“耶！”沈辞畅快极了，“那小金牌道具有什么用？”
【小金牌可加持在某样仙术、仙器中，以产生三倍爆发性的增益效果，此道具可用三次，每次使用后冷却时间为24小时。】
【同时再次恭喜玩家，收获了一个s级道具：秘籍心法一卷，并完成本次中级任务：游心太玄；任务评分：90分；玩家战斗值+90,000；当前剧本进度：11，请玩家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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