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北灵关变故

　　青州都，州治所内，朱然正与麾下的一众心腹分坐其中，一同商议着青州几月以来陈积的军政大事。

　　高高坐于主座之上，自然是身为青州之主的朱然，在他的左手位的首座上坐着的，便是首席军师伊三甲，而坐在他右手位的首座上的，则是他最倚重的长子朱翼。

　　除了这两个老面孔，州治所内还坐着两位权势与地位丝毫不逊于伊三甲和朱翼的文武重臣。

　　坐于伊三甲之后的那人，身着黑色大氅，一头苍苍白发和好似雪染的长髯，说明着他的年岁已高，此人名为关越，出身于扬州四大家之一的关家，在朱家尚在兴起之时便已在为朱家出言献策，是伊三甲到来前的青州首席军师。

　　在伊三甲加入朱然麾下后，关越自知才能学识皆逊于对方，主动让贤，而且丝毫不以资历压人，他与伊三甲先前并无任何交集，如今却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而坐于朱翼之后的人，披着深红色战甲，他长相颇为平凡，但自那对双眸乃至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戾气，却是足以令普通人不寒而栗，这人便是声名远扬的“青州之狼”徐奉国，他为青州军的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不仅深得朱然信赖，在军中的威望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尚在渚郡主持整个北方前线，难以脱身的孙仁没能归来，此时的州治所内坐着的，便是整个青州军的最高层。

　　此时，朱然正手拿着一本册子，目光在上面浏览审视着，眉头微皱。

　　座下四人则都是等待着朱然，但他们的神情都不尽相同。

　　伊三甲轻摇羽扇，面含笑意，很是悠然自得。

　　朱翼神情肃穆，举止端正，与伊三甲截然相反。

　　关越手中掌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悠哉游哉地品着，俨然一副富家翁的姿态，但他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其他人。

　　徐奉国则是有些不耐烦地坐在那儿，不时看向朱然，又不时看向伊三甲，但见这二位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他也只得强行按捺着性子。

　　沉吟许久，朱然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册子，目光看向座下的四位心腹，四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望向了朱然。

　　朱然的目光从座下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目光与伊三甲相对上，伊三甲心领神会，从容行礼，语气恭敬道：“不知主公，欲问臣下何事？”

　　朱然摇晃了两下手中的册子，开口说道：“我手中这册子，是近两个月来，青州周围各方势力的一些动向和流言蜚语，当然里面十有七八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或者是真伪难辨的传言，但是，其中有一条，却是让我心中不安，如坐针毡。”

　　“根据来自灵州的眼线所探，就在上月，林典布置于望北郡，旨在防御西腾进犯的五万兵马不知为何人数锐减至不足两万，而那三万余兵马，却是难以寻觅其去向。而且，直至今日，我从未听闻有任何西腾与灵州交锋的消息，这三万兵马，林典不拿去对付连我都觉得棘手的皇甫缙云，却是抽调去了未知之地，这使我颇为心忧。”

　　伊三甲与朱翼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伊三甲摇着羽扇，垂下眉梢，正在思索着朱然口中的情报，而朱翼则看向了伊三甲，他很明白什么时候该他开口，什么时候不该开口，此时此刻，伊三甲的建言才是最为重要的。

　　很显然，关越与朱翼抱着同样的想法，他的目光此时也是放在身旁的伊三甲身上，脸上则仍然是一副和和气气的神态。

　　这时，伊三甲缓缓抬起头，看向朱然，正欲开口。

　　“主公……”

　　“主公！在我看来，林典那厮此次无故调兵，恐怕是直奔我青州而来！”出乎朱翼与关越意料的是，徐奉国竟然丝毫不顾正准备开口说话的伊三甲，突然站起身，抢先开口。

　　而伊三甲见此情景，先是看了一眼朱然，他见朱然没有任何制止或者打断的兆头，自然明白了主公心中所想，遂不再言语。

　　徐奉国粗中有细，伊三甲与朱然二者的反应他都看在眼中，他说话的语气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主公，我军在攻下雀州二郡后，对外征战占领之地已有堪比一州之大小，放眼整个西沧茫，主公您的实力已经是群雄之首。先前，林典、司马望尚且能与主公相争，其他诸侯自然乐于作壁上观，但如今，恐怕他们已经被主公您的滔天军势吓破了胆，暗地里争先恐后地相互停战结盟，妄图对抗我军。而此次西腾与灵州在北灵关的反常之态，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属下斗胆猜测，那所谓‘不翼而飞’的三万灵州军，如今不是布置在雀展郡准备帮助那李永乐反攻，就是调到了灵州都，准备直接突袭我青州本土。”

　　徐奉国在那里滔滔不绝，朱翼和关越听的是频频点头，连朱然在听见其中的一些言语后，双眸也是不由一亮，他们不得不承认，徐奉国的见解的确很有道理，与他们先前心中的一些猜测不谋而合。

　　“嗯，奉国，你的猜测颇有可取之处，先坐下吧。”朱然缓缓点了点头，徐奉国见状，便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朱然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伊三甲，笑道：“先生，也请您继续说您的见解。”

　　“遵命。”伊三甲起身而立，先是向朱然行了一礼，又依次向朱翼、徐奉国、关越三人行礼，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

　　“首先，在下很是佩服徐将军，徐将军不仅勇武过人，才识谋略也远胜常人，在下心中的大半想法都被将军说中，在下也只得在将军的基础上，再补充一些自己的一点拙见。”

　　“哦？先生还有更多的见解？还请速速道来。”朱然的语气和神态比先前在听徐奉国献言时还要精神几分。

　　伊三甲轻轻点头，缓缓说道：“徐将军说得不错，北灵关突然的停战，三万灵州军的不翼而飞，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灵州与西腾的确是达成了某种约定，这使他们暂时放下了对立，也使得林典能从北灵关处暂时腾出手来，从而可以一心一意地应付来自我青州的威胁。”

　　“可是，主公，诸位同僚，你们可曾想过这么一个问题，西腾拥有三万里西云岭之隔，又占据唯一的通道北灵关，进可攻，退可守，军势丝毫不逊于灵州。况且西腾与我青州一直都无怨无仇，又相隔甚远，在我军攻下渚郡、广霖、东河三郡，风头最盛之时也没有任何反应，为何会突然就因为我军攻克雀州二郡而去和老对手灵州言和呢？”

　　听到伊三甲抛出的问题，座下其余三人面面相觑，都陷入了沉思。而朱然也同样面露些许疑惑，但他是主君，他自然不需要去真的思考问题的答案，他只是看着伊三甲，等待着真正的答案。

　　短暂的沉默后，关越在思索中，双眸却是越来越明亮，他抬起头，开口道：“伊兄，莫非，是那北海之上的白羽国有什么大动作？这才使得西腾不得不给灵州让步？”

　　关越此话一出，朱翼与徐奉国也恍然大悟，的确，正如司马望与北蛮，西腾皇甫缙云在大腾覆灭前，就一直负责应对来自白羽国的威胁。而在大腾覆灭后，白羽更是屡次出兵骚扰云州沿岸，皇甫缙云在拒北郡陈兵八万，可不仅仅是威胁灵州，同时还在提防着白羽。而这次西腾北灵关之变故，恐怕还真的与白羽国的动向有不小的关系。

　　伊三甲此时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四人的目光也看向了他。

　　“不知伊兄缘何发笑？莫非是关某的猜测错的太离谱？”关越有些不解，他对自己的猜测还是颇有自信的。

　　伊三甲轻轻摇头，慢慢地走到了厅堂的中央，他闲庭信步，悠然道：“关兄的猜测很是合理，只不过，昔日在下游历十二州，在云、峻二州呆了两年，也知道了其中的不少秘辛，所以，此次西腾与灵州之变故，在下也许能够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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