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朱然之忧
政事厅内,朱然、朱翼、徐奉国、关越四人此时都看着站在中央的伊三甲,静候着他的高论。
“主公,诸位同僚,你们有所不知,皇甫缙云虽在云、峻二州建立西腾,但他乃皇甫宗室成员,并非西二州的传统世家,在西二州的威望纯粹靠着他前朝皇室的身份与手中的十万雄兵,云、峻二州本地的那些豪强世家早就对其积怨已久,只是他们都达成了共识,让皇甫缙云和他的大军来为他们抵抗白羽国和把守北灵关,这才让皇甫缙云能在西二州安安稳稳地做了二十余年的西腾王。”
“而在西二州的众多豪强世家当中,家世最为悠久,家底最为深厚,威望最为远扬的,便是那峻州叶氏。叶氏的名头,相信诸位都有所耳闻,这个家族传承了千年之久,比大腾的历史也要久远,他们历代都是人才辈出,光是在大腾八百年间便出了不下二十位位列三公的人杰。叶氏在云、峻二州更是树大根深,在皇甫缙云来到西二州前,几乎每一任云、峻二州的刺史都由叶氏把控着。”
“在皇甫缙云到来后,彼时大腾尚未覆灭,叶氏为避皇族锋芒,便暂时听命于皇甫缙云,将西二州大权交出,但大腾已成过去,叶氏自然不甘心继续臣服于皇甫缙云,只是没有兵权,也只得继续隐忍。不过,叶氏已经蛰伏了近三十年,如今恐怕已在暗中积蓄了足够抗衡皇甫缙云的力量。此次皇甫缙云莫名与林典在北灵关达成和解,除了白羽威胁这一可能性外,叶氏谋反的可能性也许更大。”
言罢,伊三甲便向座上的朱然躬身行礼,又向其余三人点了点头,便悠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伊兄一番高谈阔论,令得关某大开眼界,茅塞顿开,佩服,佩服!”关越率先打破沉默,他抚掌大笑,对伊三甲敬佩不已。
徐奉国则还在皱眉苦思,显然他还在消化伊三甲的一番言论。
而朱翼也是向伊三甲投向崇拜的目光,但他依旧正襟危坐,目光很快便转向了父亲朱然的身上,于他而言,朱然的反应比伊三甲的献言的份量更加重要。
朱然此时坐于他的狮椅上,双眸里的光彩明灭不定,伊三甲的话也让他陷入了沉思,而伊三甲也看着自家主公,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但就在座下四人都在静候朱然思索时,从朱然的身后,一处阴影角落,身着青色长衫的男人悄无声息地从中走出,来到了朱然的身侧。
青衣男人从阴影中出现的那一刻,伊三甲、朱翼、徐奉国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移向了那男人身上,而关越也在那男人走到朱然身侧时也注意到了此人的存在。
不过,座下四人都很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他们都是青州军的最高层,对于这位朱然重金聘请,负责监视和保护青州治的江湖客邹逢龙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而且他们都很清楚,既然邹逢龙会从暗处主动现身,那便说明一定有很紧要的事情。
果不其然,邹逢龙先是用审视般的目光扫过座下四人,随后便低头附在朱然的耳畔,低声私语着什么,而朱然则认真听着邹逢龙的讲述,他的神情先是略微一变,随后便归于正常。
但朱然神情上的细微变化,座下四人皆是看在眼里,他们也都明白,恐怕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邹逢龙此时又把身子站直,他再次将目光看向座下四人,不过这次,他面露微笑,点头致意,便又退回了阴影之中,悄然离去。
在邹逢龙离去后,朱然也抬起头,重新将目光看向四位心腹,他开口说道:“关于西腾与灵州一事,今日暂且搁置,来日再议,伊先生还请留下,翼儿你们三人可以先行离去。”
朱翼、徐奉国、关越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从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了困惑和思索,不过这是君命,三人迅速起身,一齐向朱然行礼后,便纷纷转身离开政事厅。
不过在他们离去前,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在还坐在原位的伊三甲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才走出了政事厅的大门。
伊三甲自然能感受到来自其余三人的注视,但他依旧悠然自得地轻轻摇着羽扇,面带笑意地看着朱然。
朱然见除伊三甲之外的三人都已经离开政事厅,他从狮椅上起身,走到了伊三甲的座前,也不顾地面上的尘土,直接盘膝坐下,全无先前的威严之态。
见到这等景象,伊三甲并没有任何惶恐之意,因为在其他人不在的私底下,他与朱然一直都是如此沟通。他起初也有些忐忑,但后来也就习惯了。
伊三甲先是简单行礼,随后便笑道:“主公,那邹客卿带来的究竟是何消息?竟让一向稳如泰山的您都慌乱了片刻,莫非此事在您心中的分量,更胜那林典的三万兵马?”
面对伊三甲如此调侃,朱然却没有一点怒意,他轻叹一声,无奈笑道:“先生,莫取笑我了,此次发生之事,的确是万分要紧之事,还请先生为我分忧一二。”
“臣为君分忧,此乃天经地义,但还请主公不要有所隐瞒,将那要紧之事一字不漏地告诉在下。”伊三甲此时也是收起了笑意,面色变得严肃,正襟危坐。
朱然也酝酿了片刻,随后便一五一十地将在政事厅内收到来历不明的书信、与邹逢龙的谈话、以及最重要的被指派出去的罗尧一行人的见闻,都完完整整地讲述给了伊三甲。
认真听完了朱然的讲述,伊三甲垂下眉梢,先是沉默思索了一阵子,而朱然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他希冀着伊三甲的回答和建言。
过了大约一刻钟,伊三甲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朱然,他的语气此时却是略显无奈:“主公,您能将当初在下对李氏五子的评价牢记在心,在下很是感激。但是主公,若下次再发现类似的事情,还请不要鲁莽地做决定,尽快遣人通知在下,在下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星野兼程地赶来为主公分忧。”
“我也明白,此次的确是我太过心急,行事草率了。”朱然也是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若是放在以往,得罪几个江湖客,我倒不会太在意。但如今,林典与皇甫缙云达成短暂和解,灵州与我青州本就只有沧江之隔,他又巧取豪夺了雀展郡,对我方雀州战线,乃至青州本土都产生了最直接的威胁。罗尧又得罪了一位一流江湖客和另一位实力高深莫测,可能位列榜上的绝世高手,若是这两方有所勾结,难保不会对我,甚至翼儿施加毒手,我怎能不为之心忧焦虑?”
见到朱然如此慌乱,伊三甲心中暗自一叹,果然,哪怕是如朱然这等心狠手辣的枭雄,事关性命安危之时,也会暴露出软弱一面,这便是人性使然。不过还好,伊三甲对自己的定位,本就是弥补朱然的不足,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倒也淡然。
伊三甲轻轻拍了拍朱然的肩膀,语气缓和道:“主公,此次发生之事,虽略为出乎在下的意料,但您也无需太过惊慌,在下早年也结识了不少江湖好友,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据在下所知,那位在江湖上被称为‘寒刀’的冬清,昔日所在的‘十三刀’是灵州一伙专门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义士,此次罗尧虽得罪了那位冬清,但江湖与庙堂素来泾渭分明,主公您与冬清先前无怨无仇,她就算到时真的寻仇,也只会寻到罗尧的头上,不会迁怒于主公。这便是所谓的江湖规矩,冤有头债有主,绝不牵连他人。您也许不太理解,但大可放心便是。”
“至于那位疑似位列榜上的绝世高手,那主公就更无需担忧了。在下对沧茫榜一直都有所关注,当世在那榜上留名的那十位,除了为林典效力的‘武圣’白涯,其余九位都是孑然一身,与诸侯至多是泛泛之交,不可能轻易掺合进势力间的冲突之中,而那位高手也只是路见不平才相助,甚至都没有主动对罗尧动手,更谈不上结怨。以他们这些人的傲气,他们对昔日的大腾皇帝的命令都不屑一顾,断不可能因为这等小事便寻仇到您的头上。”
听到伊三甲这一席话,朱然这才心安了许多,同时,他对眼前这位军师的信赖又加深了几分。
在暂时消除了一个烦恼后,朱然又问道:“先生,先前您只说了对北灵关变故的见解,那您对林典的突然调兵又有何看法?”
伊三甲轻摇羽扇,语气凝重了几分:“恕在下直言,林典此次调兵,看似是对我青州有所图谋,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更有可能,是想借此拖延我青州在雀州战线的行动,而为他进取中州争取更多的时间。”
“进取中州?”朱然先是一怔,但随后他便有所领悟,“的确,从北灵关调兵之事,迟早都会传达进我的耳中,而她莫名调兵,自然会让我联想到他欲直接威胁我青州,如此一来,我便会不得不从前线抽调兵力,于般阳、长平二郡布防,从而暂缓对雀州的攻势,而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调兵南下,攻打相对羸弱的中州王焕,厉害,真是厉害,若无先生,我恐怕已经入局,受其摆布而不自知了。”
但朱然的眉头依旧紧锁,他接着问道:“虽说先生识破了林典的诡计,但依旧不能排除灵州军借机攻取青州本土的可能,如此一来,我仍然需要在前线调兵布防,不然我心难安呀。”
“那林典本就是吃准了现在我青州军之形势,只要他那三万兵马一动,无论目的为何,我方都不得不暂缓对雀州之攻势,且对中州也爱莫能助,此计堪称天衣无缝,连在下都不得不佩服,不过……”
伊三甲此时却是一改先前凝重之态,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
“在下有一计,若是功成,不仅可破林典之诡计,无需暂缓对雀州的攻势,还能使我军转被动为主动,反过来威胁灵州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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