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深谋远虑人外人
一杯忘形水下肚，饶是武功高强的朱九符，也只得狼狈地趴伏在桌案上。他的指尖颤抖着，似乎万分恼怒。
“你……茶水里是什么……”朱九符虚弱地用气声说道。
“是一些好东西。”林越冷笑，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朱九符的后颈，朱九符的颤抖立刻停止了，“老实说，我娘的病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骗你……”
“放屁！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
“别！我，我说！你娘现在……是靠春戚汤……吊着性命，看起来无恙是……汤药的功效……”
林越早有预料，对朱九符的欺骗恨意更深，刀尖不由地深入了几分，空气里有了一丝血腥。
“你果然在骗我！半仙村的火是不是你放的！我们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
林越的声音渐渐哽咽了，那些惨死的人这些时日从未从他的脑海离去，眼前这人受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正要询问娘亲的病是否有解法，门外就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
“大人，卉青送糕点来了。”
林越屏住呼吸，狠狠地瞪着朱九符。后者很是识相，道：“拿走吧，本大人不饿。”
“是。”
林越正要松一口气，忽然来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只听被按在桌上的人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
“有这么一出好戏，本大人可是没空吃东西啊。。”
开口的瞬间，林越只觉得腹部剧痛，整个人腾空而起，狠狠撞在雕花墙壁上。凸起的花纹像是拳头一样痛击他的背部，将他砸在地上。随即，一股腥甜冲出喉咙。
“大人！”
卉青破门而入，惊叫出声。
屋内一片狼藉，林越趴在地上不停地咳血，地面上已积攒了一滩猩红。桌案翻到在一边，茶水淌了一地。
朱九符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衣衫整齐，真像是个看好戏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放心，只是些皮外伤，你这种长身体的孩子，养上几个月就好透了。啧，陈发阳真没说错，一点练武的潜质都没有。”
“你……咳咳，你为什么……”
“嗯，我没事。小越儿，你该不会以为一点忘形水就能放倒我吧？”
林越挣扎着抬头，正对上朱九符的眼神。那副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和以前在半仙村捣蛋被抓时，王先生的神情一模一样。
羞辱，恼怒，不甘……无数情绪一拥而上。林越想站起身，可是剧痛使他又一次跌倒。
“越挣扎越疼，一会儿让人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你不杀我？”
“呵，你可听说过小儿顽皮被抓去杀头的？”
“你……”
朱九符拍拍手，道：“都出来吧。考核结束了，倒也勉强过关。”
他一声令下，几个熟悉的人影走进屋内，林越看着他们，惊愕地久久合不上嘴。
“哎呦，我是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胆来暗杀老爷，果然是山里来的，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是李总管，他对朱九符忠心耿耿，见林越对老爷下狠手，自然给不了好脸色。
陈发阳紧随其后，他倒是没什么不满，而是回应朱九符的话：“林越不信邪，我就找了几本功法给他，果然练不成气候，哎，可惜的这份气性了。”
朱九符呵呵一笑，道：“倒不一定非要练武，武林中不也有数不清的旁门左道，奇门神兵？到时候学些不用内力的就是。”
“老爷，这小子对您有杀心，还是……”李总管有些担心地说。
朱九符摆摆手：“不必担心，还是你们觉得这点程度就能伤得了我？”
“属下不敢。”
最后进屋的，竟是对林越十分宽松的杨大夫。
他还是那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进屋，说：“他制药到有点天分，但也算不上什么天才，毒术医术都没必要往深了学。要是老朽的几个弟子来熬忘形汤，朱大人您可得吃点苦头！”
“哈哈哈，那是自然，名师出高徒嘛！”
看着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像评价学生一样谈论自己，林越只感觉这个世界十分荒谬。
一样不知所措的还有侍女卉青，她见几位大人商讨正事，想悄悄告退。
“这新来的婢女是谁选的？毒都不验就敢把吃食送给老爷？”李总管冷着脸喝问，一个看着挺木讷的小厮马上凑上来：“这是刘嬷嬷的孙女。”
听了这话，原本神情平和的朱九符厉声道：“刘嬷嬷的孙女？”
李总管等人顿时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此事是属下疏忽，稍后就去自行领罚！调查之后，相关人等会立刻处理干净。”
“嗯，去吧，这个人也带走。”朱九符指了指卉青。
“老爷！老爷饶命！”卉青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地求饶。可几个男人根本不不理会她的哭喊，李总管一个眼神，小厮们就把卉青拖走了。
“哼，近身侍女光是年俸就有二十两，赏钱更是不得了，也难怪我的府上都有人敢打这歪主意。”
“老爷息怒，属下一定彻查此事。”
林越心中发冷，卉青也算是因为自己才遭此横祸。
朱九符像是看出来林越心中所想：“倒也不能都怪你，若她不是靠着亲友进府，本大人顶多罚她些工钱，调去洒扫，到是罪不至死。”
“死？你们要处死她？是我下的药啊！”林越惊道。
李总管说：“朱府第一大规矩就是不得私相授受，这是府里三令五申的。贪图钱财明知故犯，怨不得别人。”
怎么会……
林越如坠冰窖，他没有想到卉青会因为自己死掉。在朱府这么些时日，他从来没见哪个下人受刑挨打，以为这回卉青顶多受罚。下手之前，他把全部家当都交给了翠翠，让她交给以后因为自己受罚的佣人。翠翠当时虽然好奇，也没有推辞。所以林越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林越愧疚万分，却没有为其偿命的想法。他心中虽有善意，也不希望伤害他人。但是经过一系列事情后，他已经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了。
\"至于你，之前不属于府里下人，一些规矩在你身上就得变通一下，过去的事就不追究了。\"朱九符打断李总管的话，说：“不过现在得让他把府内规矩背熟了。”
林越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刺杀你，你杀了我就是，别说些有的没的。”
“本大人说了不会杀你，倒也不必求死心切。”
朱九符继续说道：“你在府里的小动作，本大人早就知道，你不会以为一个小童也能在朱府胡作非为吧？之所以不揭穿，是想看看你能玩些什么把戏——嗯，你要是什么都不做才不行。我的手下只要智勇兼备的苗子。”
“自学医术，坚持习武，观察总结，潜伏谋划……你做的都还算过关，比寻常孩子好些。不过还是太自以为是，连半仙村的经历都不能让你学会隐忍后发。”朱九符摇摇头：“这次就是要告诉你，不要太小看别人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总不是为了特意看我出丑……”林越一愣，不可置信地说：“你们在锻炼我？”
“可以这么说。你对朱家有些用处，要是把握住了，可是能一步登天的。”
林越立刻说：“我不干，我不要替你这个仇人做事。”
“别急着拒绝。”朱九符悠悠地说：“你怎么就能认定我是你的仇人？你看见火是我放的了吗？”
“呸，少拿我当傻子！”
“呵，当时甄连，胡八百都在村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可能是放火者。你却偏偏怀疑救走你母亲的人？”
林越不做声，他知道朱九符又要拿他的母亲做文章了。
果然，朱九符说：“你的母亲卧病在床，离不开汤药。就算放你和你娘亲走，你有办法筹到钱救治你娘吗？这白阳参可不是烂大街的草药，朱府上的白阳参可都是朱大将军赏脸赐下的。”
见林越面露难色，朱九符接着说：“为我做事，不但你娘亲能活着，你自己也有机会爬上高位，若是得了那些大人的青睐……呵呵，为那些人物医治的大夫说不定真能救醒你娘亲呢？”
杨大夫干枯的脸上露出赞同的表情：“老朽的师兄就在宫廷做御医，他的医术高出我百倍不止。”
林越不语，无助地盯着地面上的砖石。
他知道自己又被朱九符拿捏住了死穴，只要娘亲在他的手上，自己就不得脱身。他恨极了这被威胁的感觉。
见男孩沉默不语，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跪坐着，朱九符知道自己的目的的达到了，至此，他满意地点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越你肯听话，以后必大有所为。”
挥挥手，两个小厮抬着一张竹床出现，在杨大夫的指挥下，把林越抬回房间疗伤。房内只剩下了李总管和陈侍卫。
“老爷，属下还是觉得留下林越有些冒险。”李总管担忧地说：“他下手可太狠了！”
“太狠？还不够狠。”朱九符淡淡地说：“如果是我，与其让母亲生不如死，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与其学迷魂汤，不如学见血封喉的毒药，一壶药下进井水，毒不死也得蜕层皮。只身一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饶是熟悉朱九符脾性的李总管，也不由地在心里暗叹一声。
陈侍卫则问：“那属下可要教他些别的？机关暗器之流属下也都会一些。”
朱九符想了一下，说：“教他用一些防身用的暗器就行了。”
“是。”
又一挥手，两人齐齐退下。在说话期间，已有训练有素的下人洒扫干净房间。此刻，朱九符独自沐浴在月光下，站在朱府的最高处，遥望远方。
在皎洁无暇的明月之下，一只黑鸦划过夜空。
大约一旬之后，林越隔壁几间空屋子有了人气。
林越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听见隔壁有响动，也没心情去查看。还是李总管亲自来了一趟，告诉林越朱九符又挑选了几名少年，加以训练后会安排差事。以后这几个孩子就归林越照看了。
“让我管？”
“没错。这几个孩子家境贫寒，是为了赚钱自愿入朱府的，比你嫩多了。”李总管笑了笑：“朱府府规你背熟了吗？”
“倒着都能背。”林越点头。
“不光要背，还要记在心里啊。”李总管苦口婆心地说。
林越苦笑道：“那是自然，我也不想送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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