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潜规则
阮妤打开手机，点开百度，在搜索框中一字一句地敲下心中的担忧：
如何在老板潜规则的套路中全身而退？
百度答疑一：“最方便快捷的方法是素颜出现在老板面前，并为他精彩纷呈地讲述一段你的拉屎经过。”
阮妤面无表情地划过这一条，笑话，她堂堂阮家大小姐，怎么能做这种粗俗不堪的事？！
百度答疑二：“提出问题的这位姐妹！我非常担忧你的处境！这边建议你尽快辞职！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曾经那么多难眠夜里，我都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只恨没有重生一次的机会！”
她跟单经超解约是要付高额违约金的，她不可能主动辞职。这一条pass。
百度答疑三：“你要学会装傻。只要你能傻得浑然天成、鬼斧神工，上比直男下比智障，你将侥幸逃过一劫。”
看到第三条回答，阮妤眼前一亮，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大智若愚的人。
单经超显然是早有准备，譬如已经洗了澡，浑身只围了条白色浴巾。
他趿拉着拖鞋，一面擦头发，一面往里走。
阮妤强作大方地跟进去，“超哥，剧本呢？”
耳边的声音染了几分紧张，单经超刻意顿住脚步，吊儿郎当地往桌子上一坐，转头看向她，“剧本在我身后的桌子上，自己来拿。还要我给你送到手里？”
阮妤精准地看见被单经超的屁股遮了一半的剧本，假笑着上前拿。
单经超故意用力压实了，正要用空闲的手勾她下巴。
阮妤立即躲开，同时使力将男人刻意压着的剧本抽出来，“谢谢超哥，我先走了。”
阮妤快走到门口时——
“你拿到剧本又有什么用呢，郑源东凭什么用你？凭你那个演技？”单经超嗤笑一声，“而且我听说……阮家破产了。”
言下之意，郑源东更不可能轻易用她。
阮妤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你你不是投资了这部戏吗？我反正是给你打工的，你为我拿个角色不行吗？”
单经超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工作室刚签约了那么多新人，我凭什么单独给你开后门啊？”
“因为我最漂亮啊。”
“漂亮有什么用？漂亮能当饭吃？你演技那么烂，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这话说得刻薄，几乎是把阮大小姐最后的自尊心放在地上践踏。
捏着剧本的手变得僵硬，指节微微泛白，她微微低着头，眼里藏着没落的骄傲和不甘，“我会努力变好的。”
女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抹晶莹在单经超一晃而过，他的心像是被轻轻地扎了一下，不痛，但痒。
他好像有点过分了。
他向来花心，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过一些女人。可那些人待他向来是伏低做小，极尽讨好。
他见过阮妤骄傲的样子，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可方才的她哪里还有孔雀的影子，而是一只被拔了毛还非要支棱着脖子的老母鸡……单经超抿了抿唇，心里惴惴，开始后悔。
他何必要逞口舌之快，好好告诉她拿不到女一号，只有女二号不好吗？
单经超烦躁地薅了把头发。
然而此时此刻完完整整、干干净净走出酒店的阮妤：太好了！老板没有揩油！
阮妤在手机上约了车，兴冲冲地蹲在酒店门口翻剧本，脸上哪里还有骄傲破碎的落寞，只有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
天色已晚，夏末风凉，阮妤抱住裸露在外的小腿。
酒店门口光暗，忽然一道阴影拢住阮妤，她看不清剧本上的文字，只好抬头看向来人。
封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笔直修身的竖条纹手工西装随着他蹲下来的动作变得褶皱。
“好巧……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封域微笑着问。
他想问她为什么来酒店找单经超，可这话到了嘴边，他却没有勇气开口。天知道他发现蹲在酒店门口的阮妤时有多么庆幸，幸好她没有留在酒店过夜，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
男人身上淡淡的烟味飘进阮妤鼻子里，她条件反射性地瞪向他：“你抽烟了。”
她语气笃定，像是在指责封域。是以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和封域已经不是能说这种话的关系了。
封域却是微微一愣，随后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嗯，抽了一点。”
男人的笑容晃得她眼睛疼，她以前总是被他的温润骗得团团转，以为这是封域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后来发现并不是。他只是礼貌。
阮妤站起来揉了揉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语气漠然，“我车到了，再见。”
封域两手垂在腿侧，“阮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抽烟吗？”
阮妤背对着他，像没听到他的问话。
封域紧接着追问，“阮阮！”
阮妤烦躁地停住脚步。
封域缓缓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听到这里，阮妤转身直视封域的眼睛，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封域哥哥，以前在感情上总是得不到你的回应，总是觉得没关系。可重来一次，想到你的“大手笔”，想到你的卧薪尝胆，想到我在其中能够为你牟取的利益和价值……我忽然觉得，好难过啊。
——你心里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你怎么还可以这么坦然地问我这样的话？
她无声地笑起来，“封域哥哥。”
封域凝神听她的声音，仔细探究她脸上的神色。
“你别再来找我了，封域哥哥。”
“其实……我有点狠你的。”
她将“哥哥”二字咬得极重，似乎是在暗示他。
可是他早就不把她当妹妹了。
谁家哥哥会被妹妹轻易撩动情丨欲呢？
男人腿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了，心里的大石头更重更重地砸下来，一股冷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封域没再出声，他的尊严不允许他继续挽留阮妤。
何况，他太气愤了。
为什么明明是阮妤做了错事，却可以面不改色地提出离婚？
为什么明明是阮妤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嫁给她，却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不爱了？
为什么他们的三年那么和谐，阮妤却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他？
她说恨他。她不让他来找她。
封域笔直地立在原地，面沉如水地望向阮妤高挑纤细的背影。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她的背影。他从前总是站在阮妤的前方，静静等待阮妤朝他走来，或跑或跳。终于有一天，小姑娘没再朝他走来了。
阮妤没走几步，网约车便到约定地点接她。
见阮妤上了陌生的车，封域开车一路跟着。前面的车子拐进景苑别墅区时，他就将车停在别墅区外等。
等到网约车悠悠地开出来，他才开车折返公司。
《剑佛》剧组没几天便在微博上官宣了网友十分期待的几个角色。
不出阮妤所料，小说里极受欢迎的女三号梅三九定了近来靠黑红成功跻身二线的胡天岚。
而女一号独孤佛的饰演者……是一线大咖林可儿。果然不是她。
她看着这几天内被她翻出褶子的剧本，心下一阵无力。此时阮妤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想法是多么天真，热门网络小说的超级ip剧的女一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轮到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毫无粉丝基础的新人。
她不知道的是，网友早已就《剑佛》剧组选角一事展开热烈讨论(sibidazhan)，在表达了对胡天岚出演梅三九的不满后，大家争相疑惑为什么剧组迟迟不公布大反派女二号谢楚楚的扮演者。
接到《剑佛》刘副导的电话时，阮妤正在不知名剧组里画女鬼妆。
“阮小姐，您好，我是《剑佛》剧组的副导演刘铠。虽然您试的是女一号的戏份，但郑导特别属意您出演女二号谢楚楚，您看您要是同意的话，今天我们就把合同签了。”
她，她试上了？这可是她第一部靠自己试戏试上的！虽然并不是理想中的女一号，但有个女二号总好过没有。
“刘副导，请问片酬是多少呢？”阮妤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庸俗。
“呵呵，这个嘛，您心目中的数字是多少呢？”
“……一千万？”阮妤不太了解这个行业的行情，也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阮氏破产的情况下，她急需一笔不菲的钱来养活阮家。
“……”对面陷入一阵沉默。
在阮妤即将改口的时候，刘副导笑着说，“没问题。”
阮妤连“嗯”两声，跟刘副导协商好签合同的时间，开心地挂了电话。原本来自为了生计而出演龙套女鬼的心情都变得明朗起来。
这个女鬼角色是李敢私下给她介绍的，一小时妆造，2秒出境，四个字台词——“不要杀我”。工资120块完全属于她个人。
剧组的选角副导在外头振臂高呼“女鬼就位”，满屋的“女鬼”鱼贯而出。披散着头发的阮妤艰难混在其中，颜值再高也难以一眼认出其究竟，只是她身材高挑，个头十分打眼。
由于突出的身高影响到女鬼队伍的整齐感，导演显然不太满意，于是将她的四字台词扼杀在摇篮里，让她就此成了一名“死鬼”。
这场戏结束后她还要辗转到隔壁剧组出演士兵。240块钱减去40块车费，净赚200块，还学到了如何演好死人。
工作结束后，刘副导和阮妤在酒店里签了合同。
阮妤走后，刘副导拿着烫手的合同去找郑源东。
“师父，您到底什么意思啊？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这片酬也太离谱了，您平时不是老说片酬要能省则省嘛。”
郑源东瞪他一眼，“新人嘛，好好照顾下。”
刘恺嘟囔一句：哪有这么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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