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得罪
面对苏锦儿的百般关心，裴晏唯有一句“不必了”，听不出丝毫情绪。
苏锦儿不肯死心，又搬出别的话头来，“王爷来豫州也有一阵子了，整日勤于政务，想必还没能好好在豫州游玩一番吧？正巧今日东湖画舫请来了西域乐师，听闻技艺高超，不如我带王爷一同去瞧瞧？”
元鸢在一旁识相地没有吭声，心里却感叹这姑娘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因为在这之前，裴晏的耐心已经被自己消磨得差不多了。
不出所料，裴晏没有赏脸，只道：“本王还有事在身，恕不能奉陪。”
碰了一鼻子灰，苏锦儿脸上的笑终于是挂不住了，她这才注意到跟在裴晏身旁的女子长着一张姣好的面容，明眸皓齿，眉不描而黛，即便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也难掩幽兰之姿。
对方身上的衣裙越看越眼熟，苏锦儿愣了片刻，想起那是自己半年前从坊市上购置的，后来嫌弃太过素净，就一直闲置在府上。
可就是这件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裳，穿在面前女子身上，竟穿出了清丽脱俗之感。
苏锦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她今日的穿着也是红白配色，出门前还特意精心打扮，却在对比之下黯然失色。
怪不得祁郡王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元鸢察觉到对方不太和善的目光，腰板一僵，猜到对方应该是误会了她和裴晏的关系，以为裴晏已经心有所属，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漠。
太冤枉了。
分明裴晏也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留下一句“告辞”，裴晏绕过苏锦儿，径直朝内院走去，元鸢不想被丢在此处和这位姑娘对峙，连忙提脚跟上。
看着二人一道离去的背影，苏锦儿气得捏紧了拳头。
回到房间，元鸢的手已经有些冻僵了，华菱见状为她沏了壶茶，热腾腾的雾气氤开一片，驱散了身上的大半寒意。
思及刚才在院中偶遇的姑娘，元鸢向华菱打听：“你可知府上有位叫做锦儿的姑娘？”
华菱点点头，道：“锦儿小姐是县丞大人的千金，原本是和县丞大人同住一处的，但最近不知怎的，总是往咱们城郊府上跑。”
怪不得会在苏府，原来是苏县丞的女儿。
至于总往这边跑的原因……
元鸢心里已经猜到个大概，端起茶水轻呷了一口，顿时一阵暖意流经脾胃。
那头华菱又好心提醒，“姑娘今日是不是碰到锦儿小姐了？锦儿小姐自小被县丞大人捧在手里，娇蛮惯了，姑娘可千万不要招惹她才是。华菱当年就是不小心溅了些汤在她的衣服上，挨了十个板子不说，还被遣来了此处，整日干着脏活累活。”
元鸢贴在杯壁的唇瓣顿了一下，没接话。
她自然不是爱挑事的性子，只是对方似乎不怎么待见她。
仅仅是同裴晏站在一起，就能被别的女子妒忌，那将来元清澜嫁给裴晏，还不得被半个长安的世家小姐给仇视？
如此想来，实在令人唏嘘。
快到午膳时，日头暖和了不少，元鸢瞧见房檐下开了几朵腊梅，闲来无事，就浇了些水上去。
华菱原本在东厨准备午膳，中途却跑回来给她递信，“姑娘，大事不好了。”
元鸢见她着急忙慌的，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华菱一只手抚着胸口顺气，道：“刚才我路过偏厅时，看到锦儿小姐这会儿正跟王爷一起用膳，而且看锦儿小姐的模样，似乎很是喜欢王爷，总是时不时往他身边靠呢！”
元鸢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听完只有满头雾水。
苏锦儿和裴晏一起用膳，与她何干？
华菱看她没什么反应，好生纳闷，“姑娘难道不去吗？”
“我为何要去？”
华菱闻言更是惊讶了，张了张嘴，半晌才问：“姑娘不是王爷未过门的夫人吗？眼下有别的女子跟姑娘抢王爷，姑娘怎么一点儿都不见着急？”
元鸢手抖了一下，险些将水给泼了出去。
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裴晏未过门的妻子，遇到情敌理应宣示主权才对。
可那些都是她胡诌的，旁人以为她爱慕裴晏，事实上即便裴晏当着她的面跟别人你侬我侬，她内心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低吟片刻，她找了个由头将华菱搪塞过去，“着急是着急，不过我相信王爷的品行，他既已答应娶我，便不会再为别的女子动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两人她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吃饱了撑的去掺一脚？
“那……姑娘当真不去？”
“你不是也跟我说，叫我尽量不要得罪锦儿小姐吗？”
华菱被说服了，便不再追问下去，元鸢刚舒了口气，正想回屋歇息一会儿，转头却瞥见一道熟悉身影，心中登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沈翊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锦袍，交领与袖端勾着银丝，又以银带束腰，手中折扇轻摇，远远就瞧着气度不凡。
元鸢心中一直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但沈翊最终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屋檐下的几朵红色腊梅，咋舌道：“这梅花甚是好看，和圆圆姑娘衣服上的图案有异曲同工之妙。”
元鸢笑得僵硬，“沈大人过奖了。”
“圆圆姑娘用过午膳了吗？”
华菱先她一步开口：“回大人，东厨马上就备好了。”
沈翊轻挑了下眉尾，摇着折扇道：“那就劳你去知会一声，让她们不用准备了，王爷请圆圆姑娘一同到偏厅用膳。”
华菱应了声“是”，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元鸢心里咯噔一下，甚至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她没听错吧，一向冷冰冰的裴晏居然主动请她一起用膳？
若搁在平时，她或许就硬着头皮去了，但从听说苏锦儿也在后，她就算饿到明天也不想淌这趟浑水。
于是干笑两声，摆了摆手，“方才吃了太多点心，现在肚子还不饿，就不吃午膳了。”
去了又要演戏，保不准两头都要得罪，她只想老老实实在这里避风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跟在江宁侯府的时候一样低。
“圆圆姑娘真的不去么？”沈翊早已备好了后手，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不瞒你说，苏县丞的千金这会儿也正在偏厅呢，自打前几日在宴会上见过一面，她就深深爱上了我们王爷，一天到晚往王爷身上贴不说，还扬言非王爷不嫁呢。”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反之亦是如此，圆圆姑娘好歹也为了我们王爷，一路从邺城追到豫州，难道就不担心他被别家女子拐走吗？”
沈翊煽风点火向来是把好手，跟华菱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句句有理，让元鸢找不出一丝借口糊弄。
如此口齿伶俐，怎么不去当说书先生呢？
元鸢纵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为了不被发现端倪，只能装出一副发现丈夫与别人偷情的模样，双拳紧握，愤懑不已：“岂有此理！我与相公早已私定终身，怎能容旁人横插一脚！”
“就是就是！岂有此理！”沈翊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两三下收了折扇，“走！我们抢人去！”
元鸢重重点头，内心恨不得把他祖宗八代都感谢一遍。
沈翊，是真的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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