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风,刮个不停啊(1)
二十四
孙教授走了,欧阳春兰留了下来。这个女孩喜欢上了白羊峪,她要留下来,做一名支教老师。孩子们和欧阳老师有感情,都不愿她走。由于不在支教老师编制,欧阳老师没有工资。欧阳老师不在乎,她是个追梦人,年轻,做几年自己个喜欢的事儿。
范少山和余来锁商量,咱能让欧阳老师白辛苦吗?人家留在白羊峪图个啥呀,还不是为了咱的孩子,咱能对不住人家吗?两人商定,每月发给欧阳老师一千块钱,就是一点儿心意。欧阳老师用这些钱,给孩子们买作业本。据说欧阳老师家境殷实,在城里开厂子。听说欧阳老师留了下来,田新仓乐得直蹦,走道都哼着歌。余来锁提醒他:“应该知道自己个几斤几两,没你啥事儿啊!”田新仓问:“你啥意思?”余来锁说:“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儿?”这下捅了马蜂窝了。田新仓跳着脚骂余来锁:“余来锁,你个臭光棍!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啥意思?你也是个光棍啊?还轮得上骂人家?余来锁知道吵不过他,惹不起,躲得起,
走了。
这天,山下来了个年轻人,帅气,小鲜肉啊。干啥的?进了欧阳老师的宿舍,没出来。白天没出来,晚上没出来,夜里也没出来。田新仓的心凉了,结了冰花。他明白了,那是欧阳老师的男朋友。尽管知道自己个配不上欧阳老师,可他还是希望欧阳老师是个纯纯净净的姑娘,不懂男人,没谈过恋爱。退一步说吧,就算谈恋爱了,有男朋友,拉拉手也就算了,也不能住到一块啊?田新仓想不通。他在校门口的大石头上坐着,弹吉他,唱歌,倒着单相思
的苦。
孙教授走得不忒高兴。为啥?因为孙教授提出搞不打农药的苹果,做私人定制的苹果,走生态、高端路线。孙教授在白羊峪住了一个多月,教孩子们学音乐,走访乡亲,看金谷子,看苹果园。教授搜集了大量资料,原本打算写一篇农业方面的文章,这回他改主意了,要写一部书,书名就叫《乡村中国:白羊峪》。这部书,除了农业,还囊括了白羊峪的社会、民俗、教育等等。再回到不打农药的苹果,没听说过啊?苹果树最招虫子了。除了专门吃春嫩叶和花芽的褐卷蛾,还有啃食叶子的尺蜮、蚜虫、叶螨,以及危害果实的螟蛾幼虫和介壳虫。虫子多了,苹果春天都不能开花,更别说能结什么苹果了。你要搞不打农药的苹果,这不是大白天做梦吗?孙教授人家是专家,说话能不靠谱吗?可不打农药的苹果,谁种得出来呀?白羊峪的山地薄,结的苹果本来就是歪瓜裂枣,不打农药,果树早让一层层的虫子啃了,还能挂果?人们议论纷纷。孙教授说话了:“古代没有农药吧?古人难道没吃过苹果?”是啊,古代是咋种苹果的呢?那时候不可能有农药啊。孙教授说:“我们的祖先,当然吃过苹果,我们的祖先,当然种过苹果树。早在一千多年前,我国就有苹果栽培繁殖和加工的记载,只是当时不叫苹果,因为果熟后,能招来好多飞禽,所以俗称‘来禽’,可见古人起名,很是讲究,形象不说,还要有诗意。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后来用了农药呢?是因为,现代农业对农药已是全面依赖,苹果是最典型的‘依赖症’。在近代引入农药之后,所有的苹果品种都是人工培育的结果,一旦停止农药,对苹果树而言就是灭顶之灾。现在,绝大多数果农,为了让苹果树保证产量,产出漂亮的苹果,首先就是洒药。这样结出的并不是自然的苹果,切开后,遇风即烂。苹果树也变得羸弱不堪,需要更多的农药和养分支撑。不洒农药的苹果是什么样子呢?放上两年都不会烂,只会慢慢枯萎,越缩越小,最后变成带有淡淡红色的干果,散发出像水果干般甜蜜的香味儿。”余来锁问:“孙教授,那虫子咋办?就靠人捉啊?”孙教授说:“要想种出高品质的苹果,就得用笨办法,当傻子。现在当傻子,过几年再看,全国的苹果都得看白羊峪!”虫子用手去捉,能捉得过来吗?你孙教授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范少山是咋想的?他想做,但不敢下决定。毕竟果树是乡亲们的,万一虫子捉不尽,那可要耽误一年的收成啊。白羊峪的果树都在村民名下,不想撂荒地,可以开垦试验田。再说了,你在试验田现种果树也来不及啊?没法子了。全体村民举手决定吧。除了范少山,都反对。
孙教授,就是这样走的,有点遗憾。
这阵子,范少山也没闲着,他在为白羊峪村办沼气。前头提到的沈老板,就是金谷子贸易商,人家不是给村里一台发电机吗?就是给家家户户照个亮,烧柴油还得村里花钱,不解渴啊!最起码的,得让乡亲们用上几件家用电器吧?还有,白羊峪做饭、取暖都是上山砍柴,每天烟熏火燎;人方便,进茅房蹲坑,味儿冲;牲口方便,院子里、街上,赶哪儿算哪儿,哩哩啦啦,忒不讲卫生。上面号召建设美丽乡村,再看白羊峪,砢碜的地方还不少。办沼气,政府层层补贴,还派技术人员,村里人就干点儿粗活儿,搭把手。很快,沼气建成了。先是,家家户户用上了沼气灶。做饭的时候,“啪”的一声,打开沼气阀,眨眼间,蓝色火焰从锅底冒出“吱吱”作响。一袋烟工夫,水就烧开了。余来锁乐了,出口成诗。
不见炊烟升起,却闻饭菜香气
吸引神仙下凡,做客连声称奇。
学校头一个通了沼气,泰奶奶屋里头也通了沼气灶。虽说泰奶奶和黑桃是村里人请吃饭,但奶孙俩半夜饿了,咋办?这下就可以打开沼气灶,煮碗挂面,卧俩鸡蛋了。欧阳老师不习惯号饭,总是自己开火,这回就方便多了。安装沼气灶的时候,范少山特意给盖了间厨房,厨具碗筷一应俱全。人家欧阳老师是客人,咱得懂待客之道啊!欧阳老师在白羊峪支教,每天发微博,也成了网络红人。很快,欧阳老师把范少山拉进了微信朋友圈。
欧阳老师长得可人,看着是个小女生,其实是个女汉子。性格开朗,心直口快,这也就对了。若是文文弱弱,羞羞答答,孤身一人,敢在这儿待吗?想不开的,生生孤独出病来。欧阳春兰的家住在一个小县城里,考上农大当了孙教授的学生。研究生也是孙教授带的,毕业了,正式找工作之前,就想干点自己个喜欢干的事儿。跟孙教授来到白羊峪,她惊呆了!没想到山村里竟是这样:陡峭的山路,石头垒成的农家房子,石头垒成的小学校。看到校园升起的五星红旗,她激动。看到泰奶奶这位老教师,她感动。看到泰奶奶守着棺材教书,她心颤,热泪双流。对了,这就是她一颗心要停留的地方。欧阳老师的爹娘开着一个厂子,螺丝厂。在那个街道,是最有钱的。爹娘让她回家,毕竟他们只有这一个闺女。她想,我一个学农业的,你让我守着一堆螺丝干吗?欧阳老师想在白羊峪待两年,待够了,再干点别的。兴许,她去农业部门做农艺师,兴许,她回家摆弄螺丝。人生就是走走看看,想那么多干啥?
欧阳老师是有男朋友的,大学同学。她留在了白羊峪,男朋友追了过来。男朋友说:“你怎么能留在这儿呢?你留在这儿,我怎么办?”没说拢,住了一宿,走了。害得田新仓在校门外,弹了半宿吉他。欧阳老师知道弹吉他的是谁,也知道他的意思,就是偷着笑。这样,欧阳老师和对象就闹掰了。欧阳老师也不怎么伤心。她想,若是真的爱我,他应该理解我,等我。男生想啥呢?若是真的爱我,你就应该跟我走。在爱情上,男的,女的,是两种动物。后来,欧阳老师想,我可能不够爱他。自打两人处对象,就是清汤寡水,没有电光石火的感觉。欧阳老师想,爱情就该是雷电,得噌噌地冒火花啊!
范少山进了欧阳老师的朋友圈,两人时常用微信聊天。有一回,欧阳老师叫范少山:沼气灶堵了,帮忙修修。范少山去了,三下两下修好了。欧阳老师当即打着火,炒了俩菜,留范少山吃饭。范少山要走,欧阳老师说:“你就不能祝我生日快乐吗?”范少山没想到那天是欧阳老师生日,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看,没生日礼物送你。”范少山搓着手。欧阳老师说:“你陪我吃个饭,就是礼物了。”范少山说:“那好,俺把余来锁也叫过来,一块坐坐。”范少山想,不能和欧阳老师单独在一块,怕村里人说三道四,这眼看着天都黑了。正要给余来锁打手机,欧阳老师低了眉,说:“那你走吧!”范少山尴尬了,把手机揣进了口袋,说:“好!欧阳老师,祝你生日快乐!”范少山用微信发了一束鲜花,一个蛋糕,一个红包,6.6块钱。六六大顺。欧阳老师说:“大哥,你也太抠了。”范少山说:“俺穷,没钱啊。”欧阳老师嘴上这么说,心里头高兴着呢。范少山毕竟留下来了,陪自己个过生日了。两人喝着酒,欧阳老师说:“你敢炸山修路,敢找金谷子,怎么就不敢和我吃个饭?”范少山嘿嘿乐,打岔:“欧阳老师,感谢你为俺们村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两杯酒下肚,欧阳老师的女汉子劲儿上来了:“大哥,你不是村长,也不是书记,别说那官方话。”欧阳老师撸起袖子,又干了一杯。范少山夺了欧阳老师的酒杯,说:“别喝了,别喝了。明天还得上课,早点儿歇着。”欧阳老师有点儿醉了,趴在了桌上。范少山赶紧收拾了桌子,给欧阳老师倒了杯白水,让她喝了,又安顿她躺下。欧阳老师攥住他的手:“还想和你聊会儿天。”范少山感觉嗓子被堵住了,心咕咚咕咚跳,赶紧把手抽开了。欧阳老师喃喃说:“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看欧阳老师睡下,范少山蹑手蹑脚出了门。这会儿,他有了做贼的感觉。敢弄出动静来吗?这黑天里,你咋从女老师宿舍出来了?说不清啊。范少山将校门插好,从墙上跳到了墙外。脚下一个黑影儿,吓了他一跳,差点儿砸在黑影儿身上。范少山啊的一声,酒醒了。
黑影儿是啥东西?人。谁?田新仓。他蹲在这儿干啥?人家田新仓正要问你呢,你跳墙干啥?大晚上的,说话音儿高。这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啊。范少山赶紧把田新仓拉到了自己个住处。孙教授走了,欧阳老师早就搬去了学校,清静。坐在屋子里,范少山说:“新仓,你听俺解释啊……”田新仓说:“你就别编啦。”田新仓指着范少山和杏儿的结婚照问:“这女子是谁?”范少山说:“俺媳妇啊!”田新仓说:“你拍着胸脯问问自己个,你对得起你媳妇吗?少山哥,在白羊峪,俺田新仓服过谁呀?就服你范少山!你这人,行得正,走得直,白羊峪那点指望,都是你给带来的。你不能弄脏了你自己个啊。你弄脏了你自己个,就是弄脏了白羊峪……”范少山赶紧打断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俺和欧阳老师就是吃了个饭。俺俩啥事都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俺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
“你看,承认有贼心了吧?”
“俺这就随口一说。”范少山想,糟了,落在这滚刀肉手里了。赶紧掏出一盒烟,塞到田新仓手里。“这事儿你可不能瞎说啊。‘白腿儿’她们那帮女人嘴快着呢!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还不把我
淹死?”
田新仓拆开烟,抽了一颗,又把烟递给范少山。田新仓说:“俺可不是讹你啊。没事就好,你在俺心里头还是正面形象。这回俺再说,俺为啥蹲在那墙根下。咱这学校偏,一到晚上,就剩下泰奶奶、黑桃和欧阳老师,俺就怕出点啥事儿,每天都出来绕绕。说实话,过去,俺没绕几回,自打欧阳老师来了,俺就想让她平平安安的,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俺就成了欧阳老师暗中的保镖了,俺就是护花使者了。俺不想让她知道,这是俺乐意干的。今儿个晚上,俺去了,就听见你们说话。俺就等着你出来,俺再走。没想到,俺没听见你的脚步声,一下跳过墙来了。俺就以为你心虚了。”范少山拍拍田新仓的肩膀:“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俺听得出。学校的事儿,让你费心了。”学校是得有个正式人员看管着,田新仓毕竟是捎带一脚的事儿。泰奶奶老了,管不了;欧阳老师是个闺女家,更需要护着,起码每天晚上关关大门也好啊。范少山跟余来锁商量,安排费来运老爷子在校园打更。费来运身板硬朗,被儿子儿媳从镇上赶了回来,正没着没落的,每月给老头一些零花,
正好。
这天,杏儿回了家,杏儿是范家的儿媳妇了,时不时地回来。她在北京的菜摊儿,专门设了个“白羊峪果蔬专柜”,打白羊峪的牌子,这也是范少山的主意。她这趟回来,看看家里老人,陪陪范少山,还要带一些白羊峪的农产品回去。回到新家,范少山见了媳妇儿,猴急。杏儿让他先去洗澡。正在洗澡的当口儿,电话来了。杏儿喊范少山,范少山让她接一下。杏儿接了,是余来锁找少山,明天去镇上的事儿。接完电话,杏儿随手翻看起范少山的手机。能是无意的吗?就是好奇心驱使着,她看到了微信朋友圈的欧阳春兰。微信上的欧阳春兰有头像啊,美美的。范少山和欧阳春兰的聊天记录上,有鲜花、蛋糕,还聊了不少话题,情感的,家庭的,看着亲亲密密。咋回事儿?杏儿心里头咯噔一下。要搁在恋爱那阵子,杏儿早就点了炮捻儿了,澡也别洗了,你范少山给我坦白交代。结了婚,杏儿就稳重多了。做了夫妻,得有起码的信任吧?稍有风吹草动,就闹个鸡犬不宁,日子还能过吗?杏儿把手机放回原处,心里头一边说:“没事儿,没事儿。”另一边又说:“欧阳春兰,欧阳春兰……”
第二天一早,杏儿去地里看蔬菜。路过学校,看见了欧阳春兰在校园里跑步。高挑儿的身材,那么阳光,就像鹿场里奔跑的小鹿一样。杏儿知道白羊峪来了个支教老师,叫欧阳春兰,没见过面。杏儿停住脚步,站在校门口看着她跑。忽地,欧阳春兰也站住了,看着杏儿,惊呼一声:“你是嫂子吧?”欧阳老师是认识杏儿的,在照片上。前头说过,欧阳老师和孙教授来到白羊峪,就住在了范少山和杏儿的新房里。少山和教授住在东屋里,欧阳春兰住在西屋里。东屋里挂着范少山和杏儿的结婚照呢!欧阳春兰白天少不得出入东屋,给孙教授沏茶倒水,帮孙教授整理材料,能看不见杏儿吗?杏儿喜欢直脾气的人,敞亮。她不稀罕拐弯抹角,一肚子弯弯肠子,就跟范少山的前妻迟春英一样。她觉着,欧阳春兰透明得像水晶啊,就像活脱脱的自己。欧阳春兰说:“大哥是个暖男啊,就想借个肩膀靠一靠。那次喝酒,有一秒钟,我就觉着爱上他了。一秒钟后,认为他就是大哥,可以无话不谈的大哥。想想,我也不会找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啊,不吃别人嚼过的馍。横刀夺爱,你就多了个仇人,你说是不是?嫂子,你要是对我不放心,我就离开白羊峪,若是放心,我还在这里教书。”欧阳春兰提到了她的爹娘,两人整天吵,吵了多半辈子,没停。欧阳春兰说:“你们离婚吧。”离了三回,又合了三回,还吵。习惯了,也就这样了。男人和女人,每一对都不一样。谁会喜欢每天吵吵闹闹过日子?真不愿意看见他们这样。这也可能是欧阳春兰不愿回家的原因之一吧。走在山冈上,两人说着,心就近了,后来,两人就成了闺蜜。
高辉看着那片复耕地,盖了几间房,挂了牌子:“白羊峪农场筹建处”。范少山和余来锁商量,就让高辉当场长。高辉那脑瓜转得快,毕竟是拿过电玩大奖的。你放牧涵养土地,让别村的人把牲口赶进来干啥呀?干脆咱自己个养不就得了吗?他把农场用铁丝网围了,买了一百多头牛放进去,白天撒欢儿,晚上关进圈里头,还有,投放些精饲料。牛羊能不长膘吗?这事儿,范少山也想过,可没钱啊!把自己个圈在原地了,打转转。高辉说:“没钱,你找有钱的。和他合伙办养殖场,咱出地,他出钱。签三年合同,三年后咱的农场就可以用了,到时候,该种金谷子,种金谷子,该种大棚菜,种大棚菜。”找谁呀?杨场长,采石场的。前头说过,杨场长帮了白羊峪大忙,开山修路的炸药是人家提供的。杨场长有钱,采石场不怎么景气,堆着大量石头,卖不出去,他就想着别的投资渠道。做了前期考察,养肉牛不赖,正愁没场地呢!正是要啥来啥。
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了几天,出事儿了。有人举报,白羊峪占用基本农田养牛。上面来人了。这里是基本农田,不能搞养殖。有人开来了推土机,要推房子,推牛棚。咋回事儿啊?俺这是在破厂区复耕的耕地啊,咋就成了基本农田啦?范少山研究过,啥是基本农田,那是国家划定的保护区,永久性耕地,不得随随便便占用的。你不能建房子,不能挖鱼塘,不能搞养殖,只能种庄稼。人家卫星遥感监控呢,你就是垒个鸡窝,都能发现。轻者拆除罚款,重者把牢底坐穿。那可是“高压线”啊,碰不得。眼下这三百亩地,只能算普通耕地,你这耕地有危害元素,根本不能种庄稼,还谈啥基本农田啊?将来土质变好了,长出金灿灿的金谷子,国家看得上眼,划归保护区还说不定呢!你这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啥意思啊?不让你们随便放牧生气啦?看着俺们养牛眼红啦?想撕毁协议啊?白羊峪人都来了,挡在推土机前,不让进院子。田新仓拿着镐头站在前头,高喊:“田是俺的!地是俺的!誓与土地共存亡!”人们都跟着田新仓喊,范老井嗓子都哑了。他想若是自己个还有猎枪,咋的也要冲天上放一枪,杀杀他们的气焰。范少山报警了。警察来了,先让双方冷静,以免发生冲突。徐胜利书记也被惊动了。徐书记知道这事儿,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余来锁也拿来了各种手续和合同,有关人员才走了,说是一场误会。大王庄的书记、村长让徐书记狠狠训了一通:“你俩干不了说话,有人干!你俩懂法不懂法?一对法盲!大王庄的工作能开展吗?先停职反省,接受组织处理!”如今,村庄的书记、村长都是香饽饽,每月政府拿工资的。有了这顶小小的乌纱帽,家人族人都沾光。所以说,镇书记能把村官训得跟小鸡子似的,这还当着在场的乡亲们呢。大王庄村的不敢说啥,白羊峪的人可乐颠儿了,一个劲儿地叫好,鼓掌,田新仓还扭起了大秧歌。
眼下,白羊峪是抱团取暖,走的是集体化的道儿,村民们都入了经济合作社。杏儿在北京的菜摊儿,有白羊峪的金苹果专柜,销路还是没打开。实体店不中,那就走电商,小兰帮着跑,末了,与“利民汇”电子商务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这可是大好事儿啊!可头没开好,没能进入销售榜单,挂了。听了这信儿,范少山的心气儿咣当掉下来了。还有一张牌,那就得看“私人定制”了。“私人定制”是咋回事儿?这还是孙教授提出来的,这有讲究。说白了,一句话,就是客户要啥样的苹果,你就给他种啥样的苹果。再细说,就是在苹果的包装上做文章。今年,客户预订的是带字的苹果,有让你苹果上印“福、禄、寿、喜、恭喜发财”的,是给老人祝寿;有如“幸福”“吉祥”“快乐”“牵手一生”的,是送给小情侣的。是杏儿从婚庆公司、养老院抢来的订单。这事儿,对白羊峪人来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这可是个细致活儿啊!从疏花、疏果起,你就要想着优先培育好果儿,再从好果儿中选出优果儿。然后,将印有客户指定文字的膜贴在苹果上。接着呢,你还要定期转果,保证苹果受光均匀,这才能把贴上去的字,清楚地“长”在苹果上。苹果长出字来,也就长出钱来了。价格高出没字苹果的一大截。可到了白羊峪这儿,没经验啊。找了农技站刁站长,他也不懂,指导不上去。结果呢,字儿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关键是,苹果有的大,有的小,结账时,人家没给你想的价儿。苹果这事儿,一年白忙活了。咋办?范少山打定主意,把苹果“放养”,一年里,不管了,随你去。
高辉当着农场场长,眼下管着养牛,担子不轻,而且人家干得有声有色,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村里要给高辉开工资,也是最高的。这工资的事儿,也是村民代表同意的,可有人背地里就说三道四了。余来锁是村民组长,“白腿儿”是会计,高辉又是“白腿儿”的儿子,这事儿有没有勾连啊?关键是余来锁跟“白腿儿”明铺暗盖,这里面说得清吗?你范少山肯定溜须余来锁啦,为啥呢?你当年用猎枪打掉人家一只耳朵,亏欠人家嘛。你听听,这都啥理由啊?范德忠护犊心切,听不得别人说儿子半句不是,当下跟人吵了起来。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这辈子跟谁红过脸啊?就是因为儿子啊。少山因私能回老家吗?北京好端端的日子啊!你拍拍良心,还有吗?没了,让狗吃啦。回到家里,范德忠一肚子气没消。范少山得知情况,就软言细语,哄着老爹:“说啥就让人家说嘛。嘴长在人家脸上,随他去。咱白羊峪的账目清楚着呢!镇上都知道。俺再说说农场,眼下养着肉牛,赚钱。咱和杨场长五五分成,多好的事儿啊。人家高辉整天操操持持,他拿的工资是从养牛场出的,是应得应分的。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大王庄那片地,是通过复耕做的土地流转,签好合同了。咱通过养牛,先把土地养肥了,到时候种金谷子,全国全世界独一份,您说赚钱不赚钱?”范德忠听得心里头热乎。心想,儿子懂事儿了,说话中听了。就说:“日头从西边出来啦?会哄你老爹了。”范少山嘿嘿笑:“您开心就好啊。”范少山想,爷爷、爹娘都老了,老小孩了。往后的日子,就是多哄哄
他们。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88488003_2673476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