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杀她
是夜,将军府灯火通明。
殷夫人得了消息,深夜往主厅替哪吒求情,李靖不愿多言,当面拂了殷夫人的面子。
李府众人各怀心事。
哪吒是伤上加伤,胸膛被敖泠刺得一剑没有好透,又被李靖戳伤了右肩。
鲜血顺着伤口不停往外冒,他却没有皱一下眉头。
少年成才,哪吒的一身本识是从腥风血雨里闯出来的,三岁杀钩蛇,六岁屠鬼车,七岁下山那年,他一个人就敢杀上昆仑顶,将祸乱昆仑数十年的云间妖剖膛解肚,他是阐教这一辈最小却最优秀的弟子。
不惧身上的伤,可生父反水,龙女作乱,叫他心中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了西院,而金吒也奉父之意,要将这里全部围起来。
今晚不走,他便走不了了。
敖泠伤了龙元,浑身被冰寒的内丹冻得僵硬,连嘴唇都是乌紫的,浮浮沉沉间,感觉有人托着她的腿弯,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哪吒正揽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她。
她眼中闪过恨意,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怎么了?”哪吒问她。
她不想搭理哪吒,眼皮垂下来,没什么生气。
哪吒捂着她的腰,替她渡灵气,这才发觉她体内的龙元冰凉得吓人:“就是打了一架,不至于这么弱吧?”
她的龙元碎得彻底,如果只是为了冲破锁灵阵,根本不会如此。
若不是有人动了她的龙骨,逼得她灵台巨震,这些伤也许都不会留。
此时没有机会再说更多,哪吒将手搭在她的肩下,抱稳了她便往外走,三昧真火的热度顺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渡进她的体内。
敖泠在翻来覆去的动静下,实在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金吒已经领了一众家将立于西院门口,将整个西院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出去。
他冷冷地看向金吒,金吒也看着他。
李靖生三子,三子皆拜于阐教仙首之下,皆是阐教年轻有为的弟子,其中又以哪吒为翘楚。
平日若战,几个金吒也不一定打得过他,可偏偏他受了伤,本就有些力不从心。
更何况,哪吒做不来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等事。
金吒率先开口了:“哪吒,你受了伤?”
不是指父亲气怒时戳下的戟伤,是另一道几乎贯穿了心口的剑伤。
哪吒眼中晦暗不明,不愿意承认,可知道金吒既然发现了,定不可能再轻易糊弄过去。
“小伤而已。”
那道伤又裂开了,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染湿了他的衣襟,一直淌到紧紧靠在他怀里的敖泠身上,染红了她的裙子。
“胡闹!”金吒浑身散发着寒气,“此妖女胆敢伤你,势必不能再留!”
昨日清晨放了哪吒回西院,原本便是要他将敖泠了结了,谁知西院突然架了一道遮天蔽日的结界,他得了消息往这里赶,却没想到少顷结界又消失了。
正欲去询问哪吒的时候,哪吒却自己又布了一道结界,不准外人踏入。
他陪着父亲等了一日,哪吒才姗姗来迟,却没带着那枚东海镇海之宝定魂珠。
直至今日,他这个傻弟弟也没能将这龙女杀了,还好好地将她护在怀里。
见哪吒一直不肯声,只默默与他僵持着。
金吒心中突然冒出一丝诡异又惶恐的想法。
“你不会喜欢上这龙女了吧?”
哪吒清俊的眉总算一皱:“大哥,李靖要向东海求和,我绝不同意。”
留下她,才能与东海,与李靖谈判。
金吒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中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少顷又重新怒道:“不对,你杀了她,将定魂珠取出来为你所用,便是东海龙王又能奈你如何?”
金吒与哪吒一同在军营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哪吒有多恨东海,他是知道的。他也如哪吒一般,痛恨着那群蛇虫之辈,杀入东海逼敖广就范,是他与哪吒这么些年来的夙愿。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机会。
等玉帝法旨,等父亲出兵,等一个名正言顺。
李靖要求和,他也不愿意,但他也不支持哪吒单枪匹马杀去东海。
哪吒若取得定魂珠,李靖无法求和,东海也不敢轻举妄动,或许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只要再等等,等玉帝法旨下来。你带着定魂珠”金吒意图劝他。
“不可能。”哪吒摇头,“我师父已向我传讯,昊天玉帝招安东海,短时间不可能再动龙族,陈塘关等不来法旨了。”
封神大战一触即发,哪吒只能做那最先锋。
这是阐教的密旨。
“定魂珠不能落在李靖手中。”杀了她也没用。
金吒怒不可遏:“你的不可能,是不可能将她交给父亲,还是不可能杀她?”
哪吒似下定了决心:“不可能杀她。”
金吒不愿意与李靖为伍,今日拦他,只是为了杀敖泠,他坚持不动她,金吒也只能放他走,不可能让他真的受李靖所迫。
“大哥,要打就光明磊落的打,没有定魂珠我也一样能杀得东海片甲不留。”
金吒欲最后劝他一句:“我如今来,是携了父亲密令”
“李靖不顾父子情谊,不管陈塘关仇怨,龙王背弃幼女,薄情寡义。他们是一类人,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篝火在金吒清秀的脸上投出一片斑驳的阴影。
他拜在文殊广法天尊门下,深受天尊影响,最会运筹帷幄,是李家韬光养晦,厚积薄发的后盾。
他自然知道,若哪吒取了定魂珠,便是拿捏了敖广的命脉,东海降伏之事会变得简单无比。
可他怎么算,也无法谋了他弟弟的一颗真心。
哪吒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动定魂珠,不动龙女了。
他若真要强行镇压哪吒,以哪吒的心性,宁愿两败俱伤,也不会屈服于他。
金吒嘴唇翁动,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
四周的家将得了指令,退出了一条小道,在漆黑一片的夜晚,篝火再明亮也照不住前路渺茫。
“你走吧,哪吒。”金吒闭上了眼睛,“但你要记着,取了她的定魂珠,对你对她都好。”
那龙女也不是个乖觉的,你要杀她全家,她怎么可能罢休。
及时止损才是上道。
哪吒的脚步顿了一顿,风火轮乘风而去,离开的不像是李府,却像是牢笼。
敖泠也很不好受,她在冰寒与火热的交织里煎熬,定魂珠本是能编织无上幻境的宝物,将她拖入了深渊。
她在幻境里,被一根长长的锁龙钉,钉住了龙骨。
尖锐的疼痛让她折磨无比,她大口喘着气,试图以此来缓解脊骨的疼痛。
冷汗沿着龙鳞落在地上,有一双白靴子轻踏至她眼前,一尘不染,哪里像她此刻,沉在浊泥血污里。
眼前略显稚嫩的少年,眉目清逸,薄唇微抿,冷着脸看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她愣愣地看着他,她还是龙身,像一条奄奄一息的蛇盘在幽深的洞穴里,动弹不得。
“三哥哥”是你吗?
那酷似敖丙小时候的少年冷眼斜视:“敖泠,你再不服软,父王便要杀你了。”
她浑身一颤,嘴唇似乎不受她的控制:“凭什么?我也是他的女儿!”
“这是龙族。”那少年笑她,笑容很讽刺,“就算你再天纵奇才,再天资聪颖,也不能比龙子。”
“我也是龙子!”
她发出不甘的龙吟,声声啼血,响遏行云。
敖丙皱着眉,他手里握着她的琉璃刺,要往她身上捅。
“上古以来,龙族便是以雄龙为尊,从没有妇人能掌权。父亲怜你,给你公主的身份,你不为父王所用,还意图忤逆父兄!”
“你说,你该不该死!”
我没有。
我没有要反父兄,没有要反东海。
敖泠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怨怼与愤恨,她屈着身子,却仍是被那小少年戳伤了逆鳞。
这一刺几乎要了她的命,她痛到剧烈挣扎,锁龙钉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她痛得泪如雨下,快要喘不过气,浑身都在抽搐。
此时,敖乙带着小小的敖泯来看她。
敖乙瞧着她,像在瞧一个死人:“父王让你选,配给敖丙还是敖泯。若是你还不愿意,大可以去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充满悲鸣,她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我谁也不配,我不是你们的附属品!”
她才多大,她还要去看广阔的山河,她凭什么要被拘束在这深渊之下。
她的母后,便是敖广的妹妹,她自小养在母后膝下,见惯了母亲那不甘怨恨,忍辱负重的眼神。母后从不对她多说,说得最多的只有一句,海中龙族雄龙势重,敖广喜爱你,你还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忤逆他。
不要忤逆他,便只能向这龙族屈服。
可她做不到。
敖乙就着敖丙刺进去的琉璃刺,重重一摁,疼得她冷汗涔涔,再想尖叫也没了力气。
“敖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忤逆我。”
“待我将你的逆鳞生生拔下来,看你还敢么。”
她醒了,眼中满是惊恐的泪水,冷汗布满了她的额角,顺着眼泪一起流进了她的颈窝。
哪吒在一旁沉思,一双炽热灼灼的眼瞳正撞进她的眼里。
“你叫你三哥做什么?”
敖泠的呼吸声还很急促,她浑身在发抖,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定魂珠在体内流转,丝丝的灵气与手上的手链融合,她感觉身上没那么冰凉了。
这是五年前,她给哪吒种下的幻境吧,她还记得幻境里,她用了敖丙给她的手链,将敖丙化作了坏人,去乱哪吒的心神,
没想到五年后她灵台不稳,竟遭了幻境反噬。
敖泠蹙着眉,放缓呼吸,去环顾四周。
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久病初愈的人:“这是在哪儿?”
这是一个山洞。
天已经微微亮,鲛纱般的薄雾笼罩了大地,顶上有青蔓垂落,被微风一吹,藤蔓上的绿叶在沙沙作响。风被卷进洞里,又带起了空落落的呼啸声。
因为才从梦魇中醒来,她对这种阴暗幽深的洞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缩着脖子努力想把自己团成一团。
然后就发现她浑身都被混天绫捆住,动弹不得。
哪吒斜眼睥睨:“带你来翠屏山看日出。”
敖泠:“”
她深呼吸一口气,去挣混天绫,可惜挣不动半分:“松开我。”
“你做梦。”
她恨得咬牙切齿,不明白为什么都跟这个做梦杠上了,方才在梦里的种种魇着她,让她心中很受折磨,干脆不说话了。
哪吒也没有再说话,他仍在调息。
一时间洞穴里静得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和呼啸的风声。
敖泠感觉身体里残留的暖意都褪去了,冰寒重新席卷了她的身体,冻到牙齿都在发颤。
哪吒察觉到了,混天绫的灵力带着阵阵热度,传进她的身体里。
这下她不可能不明白了:“李哪吒,你干脆让我痛痛快快死,你不杀我,假以时日,我必杀你。”
他渡了很多的灵气给她,三昧真火在帮她一点点熨烫内里的冰霜,乃至定魂珠都很亲近这股灵力。
她想不明白,明明他恨东海恨之入骨,她还用鲛人泪羞辱了他,他何以至此呢?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哪吒嘲笑她,“省点力气吧,就凭你。”
还对东海挺忠心耿耿的。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东海的弃子了吧。
敖泠又不与他说话了,自己闷着头梳理经脉。定魂珠与她极其投缘,三番几次护她,而且与她的龙元极为亲近,虽然龙元被毁,修为尽散,但定魂珠仍没有放弃与之融合。
加上哪吒予她的灵力,不出几日,她就能恢复个三成功力。
哪吒倒是没有将她的灵力再封起来了,许是知道她此刻垂危,没有灵力傍身几乎会熬不过吧。
“我问你,为何你的龙元会不断冰封?”
哪吒冷着声音问她,她不愿意回答,脖子上的乾坤圈便在警告她。
她知道这是要审讯她了。
“我先天不足而已。”
乾坤圈发着烫,但她不想让哪吒抓住她的把柄,若他知道,被封了灵力之后她才会遭龙元冰冻之苦,指不定要怎么折磨她,便死咬着不说。
哪吒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失了灵力,是怎么在西院布阵的?”
呵。
谁说失了灵力就不能布阵了?
龙族浑身是宝,阵法天成,不需要灵力,只需要龙血,便能布下通天大阵。
她笑得狠辣又娇艳:“别老问这种一看我就不会回答的问题。”
乾坤圈压得她脖子疼,但她已经麻木了,只微蹙着眉看他,没再有什么其他的神色。
哪吒却忽然笑了,他笑得很恶劣,是一看就要作弄她的那种笑容,这下才有些惊到她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唇凑在她的唇瓣边,还用手去捏她的耳垂。
“说不说?”
她去躲,但哪吒抓得她太牢固,见她不配合,眼神渐暗,狠狠地在她的嘴唇上碾磨,还用牙尖咬住她的唇瓣。
这一下太突然,敖泠整个人都有点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哪吒已经退开身了。
唇上泛起热辣的疼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流。哪吒在她杀人的目光里,又掰着她的头,在她嘴角一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我便扒了你的衣服。”
敖泠死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浑话,她被迫低着头,身体开始发抖,终于败下阵来。
这个畜生。
“我母后怀我的时候,东海正值归顺天庭之际,诸事繁多,母后要操持东海的祭天大典,太过操劳,早产才生下的我。我天生不足,稍有不慎龙元便会凝结成霜,平日在东海灵力供着倒也无事,被你封住灵力才会这样。”
言罢她只觉得更加愤恨,触及哪吒的目光又软了下来。
“龙血也可以布阵,我每日都会在西院的各方位滴一滴龙血。”
哪吒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你哪里有过伤口?”
自从她刚来将军府受过那一次伤之后,他日日将她当宝一样供着,哪里有让她受伤的机会?
他的身子一顿,想起一桩事来。
她曾经去和珠云卷碧学过刺绣。
针眼的伤口如毫厘,一会便愈合了,谁又能发现呢。
敖泠不说话,她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果然哪吒去摸她的衣服,她又开始挣扎,却被哪吒按住,最后在她的袖口的丝绦里找到了那枚绣花针。
她被摸得整个人都炸开,大骂他:“你这个流氓之辈,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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