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驱邪(三)
香夫人两颊潮红,眼神迷离。
“公子,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乌秀垂眸,眼神平静:“在下已经有表妹了。”
“那要是没有美寇呢?你会喜欢我的吧?”
香夫人气息不稳,忍不住咬了他的耳廓:“你有反应,我知道的,你喜欢我。”
伪装成乌秀的美寇:“”
乌秀和香夫人先后咬了她的耳朵,是不是等于变相接吻了?
想到此处,美寇推开香夫人,理了理衣襟,淡淡地看着她:“夫人自重。”
香夫人被这眼神看得一肚子火,声音尖利:“我自重?你知不知道,你的表妹,才是不自重的人!”
她轻蔑一笑:“啊,不对,如今的她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呢。”
美寇屹然不动:“什么意思?”
“想揭开你表妹真面目的意思。”
香夫人笑道:“乌郎跟我一起去看场好戏吧?”
虽是询问的语句,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门口出现了数十个强壮的比丘国男子,若是她拒绝,相信这些人会动手带她去。
美寇面色一松,闲谈一样:“夫人高看我了,竟请了这么多人。”
香夫人又贴上来:“乌郎身手过人,香怜只是怕你不跟我去,故而多做了些准备。”
若是真正的乌秀在这里,再多的人也留不住他。
见“他”面色不愉,香夫人宽慰道:“这件事过后,这些人要杀要剐,尽随乌郎处置。”
“那你呢?也随我处置?”美寇意味深长。
“正是。”
香夫人浑然不觉,暧昧地靠在了她的手臂上。
后院盛满了火光,亮如白昼,照出许多张肃穆的脸。
或紧张,或畏惧,或迷茫
都在不安地等待着。
院中摆了一个祭坛,年青的和尚手持佛珠,坐在上面,带着下面一圈和尚,苍蝇嗡嗡一样念经。
纵然美寇是人,也被这声音吵得脑子发懵。
一刻钟过后,那和尚跳大神一样地睁眼,神神叨叨说了一串长长的话。
又急又快,根本听不清楚。
拉纳老爷勃然色变,道:“法师快开始吧!”
和尚点头,祭坛中陡然火光冲天。
一扇门从里面被撞开,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众人一跳,一个头发披散的女子从里面冲了出来。
“美寇变成鬼啦,美寇是鬼!”
她瞪大眼睛,说秘密一样:“嘘,别让她听见了,她会杀掉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她是疯掉的萨南。
疯子的低语,密集的诵经声,预示着什么一般冲天的火光。
这画面颇为震撼,十分有威慑力。
再加上之前起死回生的传言,三分可能变成了十分肯定。
拉纳老爷听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脸都绿了。
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那会儿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竟然把一个非人的东西带进帐篷里,还同床共寝睡了那么多天!
冰天雪地里忽然跑出一个姑娘,一听就不是人啊!
拉纳老爷转身,看向了乌秀。
他记得,乌秀是和美姑娘一起出现的,他会不会会不会也不是人?
香夫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叫了一声“老爷”,靠在拉纳的肩上,斜觑着乌秀的神情,道:“乌秀公子也是被恶鬼迷了心智,等到我们处理了那东西,府里就太平了。”
眼波流转,落在美寇身上,问:“乌秀公子,你说是不是?”
美寇顶着乌秀的壳子,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道:“香夫人方才说要请我表妹过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还不见她?”
拉纳老爷几乎要原地蹦起来:“美那东西是恶鬼,夫人你怎么敢”
“老爷稍安勿躁。”
香夫人轻盈一笑,推开拉纳老爷,领着她来到祭坛前。
她们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屋子的门,但是里面太黑,看不清楚其中情形。
香夫人指着屋子里的黑暗处:“乌郎,你的表妹就在那里啊。”
话音刚落,燃着火光的火把被丢在了屋子里。
里面堆满了干柴,火焰欢快地沿着地上的石油燃起一道包围圈。中间躺着个白纱裹面的女人,像是在昏迷着。
那正是美寇示人的惯常装扮。
但乌秀是妖,妖怎么可能被人打昏呢,他或许是装的。
“美寇竟能甩脱我们府中的十几个护院,还好我准备充足,给她灌了迷魂汤。乌郎,莫非是你教她的武功?”
香夫人悄悄示意,身后的数十个强壮的比丘国男子围了上来。
美寇没有注意到。
“老爷此行回来,特意带了石脂水。此物易燃,一旦遇上明火,便会烧尽一切能接触到的东西。连水也浇不灭,甚至越浇越烈。”
拉克希米带着几个侍女,抱着盛水的木盆,往火里泼。
每一次接触到水,那火都会呼啸升高,越烧越旺。
香夫人拍手笑道:“乌郎你看,好不好玩?”
美寇仍旧看着火光中心的人。
他依旧躺着,没有动静。
乌秀会不会被烧死?
美寇心中生起一个疯狂的想法。
死了也好。
只要他死了,契约就不作数了。她有幻形的发簪,大可以与香夫人虚与委蛇。
身为男子,回到大唐长安会容易很多。
香夫人倚靠过来,凑得很近:“乌郎,切莫伤心,美寇早已经不是人了。活在世间也是受苦,我这是送她去极乐世界。”
美寇的手按在香夫人的后背,犹豫不定。
到底要不要动手?
这时,屋子里,被火光包围的人影动了动,他站了起来。
“看”着美寇。
似乎唇惹微笑,问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香夫人美目微睁,失声叫道:“你怎么这时候醒了?”
已来不及计较那么多。
“快泼水,扔木柴!烧死她——”
香夫人亲自上手,她方往里面泼了盆水,忽觉身后有人靠近,转头一看,是乌秀。
正要露出笑意,遮掩自己眸中的疯狂。有人却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了被大火包围的屋子。
“夫人——”
身后是无数声音在呼唤。
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遍地火光中,她如此深沉地睡着,从未如此安心。
她梦见了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的自己十三岁,刚从一个泥潭中跑出来,又陷入了另一个泥潭。
商队的黑胡子对她非打即骂,唯一一个略显仁慈的异国老妇叽里咕噜,说的话听不懂。
她抱着自己窝在角落,浑浑噩噩地过了数十天,终于在暗无天日的泥潭里,窥见一丝天光。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
商队休整,和另一股小队会合。
她被关在笼子里,搬运到一辆更大的马车上。像是货物一般,毫无尊严地被堆砌着。
但也正因如此,她见到了另外一些,和她同样经历的孩子们。
笼子外面被裹着黑布,看不清彼此的长相,只能听到声音。
即使如此,也几乎没有人愿意说话,麻木地躲在属于自己的黑暗里。
只有一个少女,她们中间隔了两个笼子。她很特别,很喜欢说话,比自己小两岁。
“再过几天,我就满十一岁啦!”
她总是充满活力。
且充满善良。
她喜欢上了这个少女。
在孤独中待了十几日,她几乎崩溃,无比渴望光亮和陪伴。
她害怕黑暗,主动靠近、且无比依赖这团光。
少女察觉到了她的担忧,不动声色的宽慰着她。
隔着那么远,她总会哄她吃下干巴巴的饼子,会讲笑话,会讲故事,会讲起自己家乡的小河。
河上有座桥,桥上能看见下面的小鱼,指头一般小,烤好不够塞牙缝的。
每当这个时候,马车上安静下来,似乎所有的孩子都在听她说话。
她话中的世界那么美好,在漫长的旅途中,逐渐感染了每一颗伤痕累累的童心。
有一天,隔壁从不出声的孩子敲了敲她的笼子,她吓了一跳。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原话或许不是这样,因为这样的话,明明可以喊出声的。
只是这样,不止她会听到,所有人都会听到。
那个少女在小心翼翼地问——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小声道:“我叫香怜。”
回音一样,这话被传回了那边。
香怜竟有些紧张。
倏尔,笼子被敲了敲,黑布下面探出满是红痕的一只手。
手上是一朵无精打采的小黄花。
“她说她叫美寇。”
梦做到这里,香怜心中闷痛,醒了过来,眼前却不是昏迷前大火环绕的屋子。
而是一片漆黑。
这是个狭小逼仄的空间。
她刚动了动,忽觉座下坚硬。伸手摸了一摸,竟然是铁条。
她竟被关在铁笼里!
三年了,她手染鲜血,成为拉纳老爷独一无二的香夫人,谁敢把她关在铁笼里!
这时候,铁笼隔壁有人敲了敲。
香怜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隔壁的黑布下面探出满是红痕的一只手。
手上是一朵无精打采的小黄花。
十几岁的少年声略显稚嫩。
“她说她叫美寇。”
魔咒一般。
香怜将自己的手掐得鲜血淋漓,清晰无比的痛意从手上传来,她几乎是颤抖着确认。
自己回到了十三岁,梦魇一样的十三岁。
疯了,这世界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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