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通敌
周冶的前半生过得并不顺遂。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基本都是在宫墙内度过的,虽然练就了与人虚与委蛇的本领,但他见过太多的人心险恶,自小便不信任何人。十六年间,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也只是因为河西守卫军入天都面见光诚帝时,才见过父亲两次。回到河西后,周冶为了在军中建立威信,刚成婚便上了前线。这一耗就是十年,年近不惑时,夫人常氏才有了身孕。
可惜天意弄人。常氏辛苦怀胎十月,却因难产而死。周冶也因此愧疚万分,未再续弦。
“你派几个人盯紧边成,看他近日里有没有什么动作。”
这是从北里军营返回河西城后,周冶交代的第一件事。
“大帅怀疑边将军?”副将常文远帮周冶沏了杯茶,端到案前。
常文远是常氏的亲弟弟,年少时被常家安排在御林军做执戟。那时的御林军还在武奉治下,执戟郎是个肥差,常文远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但他却是个爱闯祸的,在天都还没过多久的安生日子,他便在青楼里因为一个姑娘与人起了争执,双方都是酒后上头,竟然打了起来。
御林军的年轻执戟醉酒打人本是个小事,可常文远时运不佳,对方偏偏是那时的兵部侍郎李成安的亲侄儿。其实常文远根本打不过对方,最后对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反倒是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在家中养了近一个月,可李家就是抓着此事不放。
李家世代为官,在天都人脉及广,常家根本得罪不起。再加上是常文远打人在先,也并不占理,常家多次找人疏通无果,周冶那时又正好在前线坐阵无暇顾及,常文远便因此被贬了职。
事发之后,周冶自觉对不起常家,更对不起常文远的姐姐,便用一封亲笔书信将常文远调回河西,安排在他身边做了副将。
“嗯。这几次北方前线战败几乎全部都与粮草和辎重问题有关,要么就是粮草押运队被袭,要么就是兵器被盗,没有一次是不出差错的。边成跟了我这么久,也不得不防啊”周冶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之后的物资补给再出问题,我真的没办法和北方前线的将士们交代。”
“我们的北方战线近期内还会有新的进攻计划吗?”常文远低着头,小声问道。常文远身子柔弱,因为极少去前线交战地,脸上和手上也都是白白嫩嫩的,若不是穿了一身铠甲,旁人看起来还以为是个姑娘。
“当然。”周冶走至沙盘前,用手指了指西北的交战地,说道:“这次西戎狼王师南下,我们已与他们耗了整整一个月。西戎小王爷赫连鸿立功心切,我猜他早已失去了耐心。如今他们进也不成,退也不是,军中人心浮躁,是突袭的大好时机。只要西北前线给狼王师来个出其不意,然后再由东北营派出一支精锐部队,必然会将他们全面击退。只是”
周冶攥紧拳头,摇头继续道:“只是如今西北防线实在太过脆弱,若是粮草再出问题,西北三营的防线就会全面崩溃。一旦军中人心不稳,后果就会不堪设想啊”
“大帅放心!”常文远立正挺直腰板,手中紧紧握着腰间佩刀,望着周冶说道:“这些天,属下一定帮大帅盯紧边将军。”
常文远一口应承下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属实有些出乎意料。他虽然年轻,身手却远不如边成,手下也没几个服他的将士,“盯紧”边成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相信你。”周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常文远的肩膀,转身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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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的丑时三刻,万籁俱寂,北里军营内却上演着一出好戏。北线的众将士集聚主营帐,西北营的主将应修远和东北营主将韩申也都在帐内。
周冶丝毫不念当年情义,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下了他的副将常文远。
“我待你如亲弟弟,你竟然背叛河西守卫军,做出这样的事!”周冶面露怒色,厉声冲着常文远说道。
“大帅,冤枉啊,文远从未背叛过您,从未背叛过河西守卫军!”常文远跪在地上,双手被两名兵士狠狠擒着,费力地抬头望着周冶说道。
周冶不屑地“哼”了一声,将一个锦袋仍在常文远面前,说:“我先前故意告诉你我怀疑边将军,好让你放松警惕,又有意将三日后北线的作战计划告知于你,就是要看你的反应。应将军在西北防线的沙坑旁抓到了你手下的兵士,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常文远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低头看了眼膝旁的锦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认识那个锦袋。
“这锦袋里的字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此次的粮草押运计划和北线的作战部署,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东北营主将应修远大步走到常文远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狠声说道。
三日后的北线作战至关重要,成败在此一举。更何况,这关系到应修远西北的十个营中上万弟兄的生死。他气得直喘着粗气,眼下的刀疤随着肌肉的抽搐起伏跳动。
常文远被应修远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一愣,他缓了许久,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常文远用力甩开束缚,扑到周冶脚边抱着他的小腿哭了起来:“大帅,救我!这锦袋”
常文远转了转眼珠,望着周冶说道:“这锦袋的确是我差人送出去的,但却是送给西营的王将军的!西线的交战地一直打不起来,他们西营也因此不受重视,分到的兵马粮草也是最少的,这才找我打听其他营的粮草补给情况和作战计划。我的确是收了王将军的好处,准备给他送信但我绝对不敢做对不起河西守卫军的事情啊!”
周冶沉默不语。他看都没有看常文远一眼,只是朝身旁的兵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常文远拽走。
“我呸!见利忘义的东西!”应修远见周冶没有宽恕之意,骂得更凶了:“边将军伤还未愈,你竟然就又起了叛心,还拿王将军出来挡箭!你有什么解释,就到狱中去说吧!”
作为河西守卫军中最年轻的主将,应修远骁勇善战,但脾气也的确急躁了些。他本人带的西北营的将士们还好些,因为与他相熟,知道他是个急脾气,但心却是好的,所以并不怕他。但除了西北营外,整个河西守卫军的将士都不敢得罪他,以免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冲突。因此他也得了个外号,叫作“毛头虎”。
“应将军,息,息,息怒,息怒。”
眼看应修远就要拿脚去踹常文远,东北营主将韩申赶紧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安抚道:“这,这,这一切都还尚无定论,说不定常副将真,真,真的只是给王将军送信而已。”
若说西北营主将应修远是老虎,那东北营主将韩申便是猎鹰。
应修远善于多次突袭,以“快”制胜。而韩申却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比他人慢半拍。他性格沉稳,善于防守,但一旦反击便会一击制胜,讲究的是一个“稳”字。应修远的西北营全部是年轻的将士,而韩申的东北营全部是河西守卫军的老人儿。他为人温和,做到主将的位置也是被众将士推举上来的。
周冶善于用人。他专门把应修远和韩申两位主将安排在最重要的北线战场,一静一动,一快一慢,配合得极为默契,也因此让西戎狼王师吃了不少亏。
“我去他娘的!”应修远仍然没个好气,他甩开韩申的手,说:“咱们眼看就要开战了,竟然遇到这样的事,真他娘的晦气。咱们的弟兄在前线九死一生,他却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说不定之前的几次战败,都与他有关!”
韩申见劝不住应修远,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应修远越骂越上头,还真的出手重重地朝常文远脸上打了几拳。
“你们几个,把常副将带下去,好好审问。”
周冶见气氛有些失控,便也烦躁起来,于是命人将常文远拖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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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在交战日的前一夜,狂风席卷河西。漫天的黄沙遮住了军营中零星的灯光,在一片漆黑中,卫子期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韩将军,明日就要交战了,你怎么才回营?”卫子期站在帐前,冲来人说道。
韩申被吓得一个激灵,他定睛一看,是卫子期一人。他作揖行礼,沉声说道:“公主,这,这么晚了,您来东北营做什么?”
卫子期淡淡一笑,冷声说:“通敌之人,是韩将军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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