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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少爷


“阿栀,不要喜欢我这样的人。”

        王恭捉住江栀的手,用力将她推开。

        江栀一颗灼热的心顿如被浇透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懵了。

        “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似乎怕江栀不够死心,王恭郑重地添了一句,而后起身,有些颓然地回到船尾,继续摇起自己的橹。

        江栀在地上坐了片刻,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自作多情这么久,哪怕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脆弱的自尊被按在地上,碾成捡不起的碎末。

        她只想逃开他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再看他一眼,可回家的路还很漫长,而以往所期待的,全都成了寸寸的煎熬。

        讨厌他有意无意扫过来的视线,讨厌他若即若离的关心,讨厌再与他同处一个空间。江栀撑手站起来,躬身钻进船舱中,随手放下低矮的门帘,将王恭的视线和身影都隔绝在另一边。

        “阿栀,你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王恭见她这副模样,心知伤到她,有些于心不忍。

        江栀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痕,咬紧下唇,极力忍着不要哭出声。既然并不是喜欢她的人,她也不愿放任自己再去听他那些言不由衷的解释,更不许自己再在他面前失态。

        这些日子看着她一点点沦陷,他心里一定觉得很得意,多么愚蠢的傻子,对她略施恩惠,她就乐颠颠地上了钩,对他投怀送抱了呢!

        从前对他有多迷恋,这一刻江栀便有多自责后悔。船快到村头时,王恭撑着竹篙靠岸,对舱中的江栀道:“到了。明日卯正我仍在这里等你。”

        江栀提着裙角,垂眸敛目出来,没有应声,也没有看他一眼。上岸时,因夜色昏暗,王恭抬手去扶江栀的手肘,江栀却似炸毛的猫,甩开他的手,恼道:“滚!”

        他把她当什么呢?若即若离地关心,逗弄得她心里萌动不已,等她真正动了心,却又义正言辞地拒人于千里。以为她就那样为情所困,再离不得他么?既然对她无意,又何必惺惺作态假装关心。

        江栀快步上了桥边的台阶,王恭系好缆绳,也追了上去,在桥头时终于攥住她的手腕,想要好好与她解释。

        可张了张口,望着夜色中她那双明亮湛然的眼睛,想起身负的血海深仇,想起如今讳莫如深的身份,想起江勉与戴庭绍家中的幼子,心中一瞬而过的冲动又蘧然变冷,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只是不愿骗你。”末了,他哑声道。

        江栀再度甩开他的手,决然走进漫天的夜色之中,心中斩钉截铁地发誓,从今往后,她若再理他,她就是猪变的。

        这夜,江栀因为心中憋着一口郁气,辗转难眠,索性再穿了衣裳,在窗前案台上铺了纸写样。直到四更天,心头那股无处可发泄的郁气终于渐渐平息,而曾经炙热浓郁的一腔情意,也渐渐黯淡下去。

        天快亮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等江栀吃罢饭,雨势却大起来。顾嬷嬷心疼江栀,不愿她大雨天还要往方家去,想来旁人也不会苛刻她一个小姑娘,一日不去也没什么要紧。

        可江栀却不愿懈怠,笑道:“雨天不去,下雪不去,刮风不去,太阳太大也不去。还得人家抬轿子派马车来接么?”

        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顾嬷嬷蠕动嘴唇,想着正该如此呢,可今时哪还是从前。若江栀仍是江勉羽翼下的闺秀,是宁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顾嬷嬷便叹了口气:“好在还可以坐林账房的船。船舱里可能会飘雨,你撑着伞,遮住裙角,这个天气,裙子打湿了到那边又没得换,一天都不会干。”

        江栀面色一僵,撇嘴道:“不过下场雨,在嬷嬷嘴里却像下刀子一样。我这么大的人,你还操心这些小事作甚?”

        顾嬷嬷见江栀浑不在意,拿她没奈何,帮江栀找了蓑衣木屐,又撑了伞,末了仍怕她打湿裙子,还是替她找了裙子放到包袱里带着。

        昨夜与王恭不欢而散,江栀自然不会再去坐王恭的乌篷船。她往常从没有在这样大的雨天出过门,而从江家的别院到邻村方家这段路,除了一小段一丈宽的官道,都是田间阡陌中踩出来的土路。

        烟雨蒙蒙的阡陌之间,稻田早已收割,此时蓄着水,好似一方方平静的镜面,远处温润的山色寥寥,人行其间,远远瞧着,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但实则,大雨将土路泡得松软,被人踩得全是泥泞。江栀只能小心翼翼踩在路边的杂草上,提着裙裾步步小心。溅上泥点子事小,若一个不慎摔到水田里,这样冷的天气,狼狈又寒冷。

        可这世间的平民都是如此为生活奔波着。江栀想起从前,却也没有太多后悔,只不过想,等她将来有了余钱,定要买一匹马,不至于在这样的雨天,踩着木屐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到方家的作坊时,天色还早。因着雨势太大,作坊中静悄悄的,旁人都还未到。江栀在廊下脱了木屐,将雨伞撑在屋檐底下,进了分给自己的西厢一间房间。

        虽然一路走得小心,但她的绣鞋还是打湿了大半,裙裾上果然也溅了许多泥点子。因怕失火,作坊中并不许生火炉,幸而顾嬷嬷替她准备了裙子。

        江栀换裙子时,不意却有人推门走进来。她吓了一跳,忙说了一句:“有人!”而后蹲在案桌后。

        只是那案桌底下空荡荡的,也遮不住什么。好在她里头还穿了绫裤,只是裤脚打湿了,一并卷在小腿处。

        那人忙退了出去,江栀手忙脚乱系了腰带,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这房间是作坊里昨日分给她的,也不知来的是谁,因未敲门,吓得她措手不及。

        ——因作坊里从前从未有过女人,且都是岑师傅和他的徒弟在此,这些房间并未上过锁,而江栀这间房的门闩也掉了一半边。本以为作坊里空无一人,系条裙子也不过片刻间的事,哪晓得就这么寸。

        “雨势这样大,我是来问你要不要用炉子。”那人背对着门口,向江栀解释。

        有王恭前车之鉴,江栀再无意轻易接受旁人的好意,只冷冰冰回了一句:“不用。”

        好在那人识趣,并未在外头站多久,听得江栀拒绝,便也悄然离去。

        江栀整理好衣裳,看着案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排刻刀,在椅子上盘腿静坐一时,心绪莫名有些失落。这些刻刀都是王恭当日所赠,往日只觉他细致又贴心,而今想起,一点一滴都是刺心碍眼。

        她将这些刻刀都收起,也不愿再用,只放在一支竹筒中,扔在角落里生灰。而后开了半扇门,回到案桌前,继续昨夜未完成的样稿。

        屋外风雨大作,这样的天气,旁人早是老油条,并不会像江栀这样的新人,偏要顶着风雨早早赶来。一个上午,江栀将腿脚藏在裙裾中盘腿坐着细细绘制,聚精会神。

        直到雨声小了,院子里才传来三三两两的人声。

        江栀因做事专注,只觉得时间过去得不久,但腿脚一动,却麻痹得不能动弹。绫袜挂在椅子底下的细木条上,一摸仍是湿的,横竖都是冷,只得将就着又穿了,脚上麻木得感知不到严寒。

        缓了一阵,江栀正想去外头叫人进来,几位师傅见江栀的房门开着,倒先进来打招呼,等着她派活儿干。

        江栀把新画的线稿转个方向,问几人:“你们觉得这张如何?”

        那画看着有几分眼熟,却与平日里见过的所有形象都有所不同。只见一个飞天模样的女子赤足坐在莲台上,结指禅定,神态慈和又悲悯,披帛如凌风,美得叫人挪不开眼来。

        “这是……?”桂金疑惑地问江栀,他刻民间诸神也有些年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形象。

        “我看往年的年画,人像要么是横眉怒目,凶神恶煞的金刚,要么是三尺长髯,拄拐捧桃的寿星。既它只是一幅画儿,为何不可是赏心悦目的模样呢?”

        这超越了桂金的认知,挠头猜度道:“大约这些东西要贴在门上墙上,需要辟邪镇祟,若相貌太美,总归不大端庄?”

        江栀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听闻北地的达官显贵为修来世,为神佛捐石窟,里头有美丽非凡的飞天,还有女相的观世音。我以为咱们的匠人因循守旧,只知墨守成规,不敢有所突破罢了。”

        这话桂金喏喏地不敢接,江栀便笑道:“就试试吧!咱们做两手准备,一半仍在原先的基础上略作改动,一半刻些新的玩意儿。其实年前人情往来多,咱们不必只做年画,洒金笺、烫金的请柬,也可试着做一做,这些东西平时也用得着,不止是年节的生意,倒可以先做一两样试试水。”

        ……

        等江栀这一阵忙完,一个人静下来,这才觉得腹中饥饿,眼前发黑,头脑中眩晕了片刻。她昨夜未休息好,今早冒雨前来,脚下冷得好似冰团,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

        作坊外搭了灶房,平日里原本是开火的,但因早上那阵大雨,旁人都没来。灶房的婆子是方家的族亲,因此能躲的懒都躲了。

        江栀往灶房见里头冷锅冷灶,只一个烧火丫头围着一只火盆坐着烤板栗,便也走过去坐了,脱了鞋袜放在一边烤着。

        那小丫头对江栀十分好奇,盘问几句,听得江栀尚未吃午饭,忙将火盆里烤得半生不熟的板栗扒拉出来,又问她吃不吃烤梅菜的饼子。

        这是冬日里邻县一带山民惯常的午食,年前会做许多年糕豆饼,过午这一顿若懒怠动手,便在火上烤些年糕豆饼凑合一顿。

        江栀往常见过,却并未吃过。这会子饿得慌,听她说有现成的梅饼,便点了点头。

        这梅菜饼里头夹了梅菜肉馅,烤的时候香气四溢,江栀咬一口,只觉外皮酥脆,内里咸香,竟然滋味十分不错。

        才吃小半个,便有人闻着香味进来了。

        江栀抬头,因逆着光,一时未认出来人,身边的小丫头却热络地站起来:“方妈不在,少爷吃过了么?”

        江栀捧着梅菜饼,因鞋袜正烤着,蜷着脚趾搁在火盆外的铜架子上,自觉仪态有些不雅。可那位少爷却走过来,径直在江栀对面的小凳上坐了。

        江栀觑他一眼,认出他便是早晨推门擅入自己房间的人,心中只觉晦气极了。可方家丫头口中的少爷还能是哪家的少爷呢?江栀人在屋檐下,也懒怠与他计较什么,大口咬着手中的梅菜饼,只想早些吃完,早些回作坊里。

        “这饼瞧上去很好吃,能给我一个么?”

        这倒吓了那烧火丫头一跳,忙推拒道:“这哪是少爷该吃的东西,若吃坏了肚子,老爷怪罪起来,怕要打断我的手呢!”

        方瑾见她当真不给,伸手便夺了江栀手上那块,掰了一半,又将剩的那半还了过来。

        江栀怔怔望着他递过来的半块梅菜饼,脑子里一片空白,并未伸手去接。

        见江栀微微睁大的桃花眼显得懵懂又可爱,方瑾一笑,对江栀道:“往后若下大雨,江姑娘可待雨停后再过来。多做一天半日,作坊的活计也不会少那么一星半点。”

        他本想尽量显得幽默些,江栀却没笑,只从丫头烤的梅菜饼里又取了一块,敛了眸顾自吃自己的。

        可方瑾却是个健谈的人,见江栀态度冷淡,想方设法地逗她说话:“我听说你是林账房举荐来的。你们是亲戚么?”

        见江栀仍不肯答,他旋即转换角度,问江栀一些雕版上的问题。

        因自己是方家请的雕版师傅,东家问起这方面的问题,江栀自然不敢再托大到对他横眉冷对,因而简要地对答了几句。

        却原来方瑾少年时也曾跟着岑师傅学过几年版刻,只是他年纪轻,比起整日枯坐劳形案牍,更喜欢走南闯北闯荡的生活。江栀如今分得的那间房间,正是他少年时学版刻所用过的。

        碍着旁边还有个烧火丫头在,方瑾并未解释早晨因何会去推江栀的门,江栀却听明白了。

        他初回方家,因早晨的大雨前来查看作坊中可有哪里漏雨,见到陌生的女子竟进了昔日少年时曾学艺的房间,忙不迭跟着想一探究竟,却没料到会撞见江栀更衣,这才意识到她可能是作坊里新进的人。

        原本昔日的领地被人侵入,方瑾有些生气。可看到江栀的那一刻,所有的怒气都变成了惊喜。

        平心而论,方瑾并不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先前的误解冰释,江栀对他也没那么排斥了。两个人倒是心平气和地坐着,吃了两块烤得香气四溢的梅菜饼。

        因见江栀不吃了,方瑾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给她擦手:“都是油渍,免得沾到袖子上,这可难洗。”

        江栀便就着他的帕子擦了一回,本想再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帕子再擦一回,却觉身边突然静了静,扬目看去,就见王恭站在门外,面色沉郁,一双唇线紧抿。

        江栀心头一跳,却又突然想起,他算她的什么人,又凭哪点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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