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灵甫
几分钟后，沧宁军大一个两年多没出现过的大号，[付时屠本屠]上线了。
她先是翻出了一个有些时候没拜访过了的id，送上了问候和求教信。
随后她径直上了论坛。
付时屠本屠了[小屠屠最可爱]的评论：“关键是大佬的名声，也不是能这样拿来消遣的。”
她道：“能。”
付时屠本屠又了[蒙面小智郎]的评论：“还小狼狗呢，合着全是大家的意淫了？”
她敲字：“闲得。”
付时屠本屠接着还点赞了[程序猿之源]的说法：“好好说话。”
一一处理了这些冒尖的评论后，她还亲自上了视频。
屏幕显示是在客厅。
简约冷淡的装修风格，浅灰色的厚毛毯铺了一地。像是临时出了岔子，年轻女子一双茶褐色的温凉瞳眸一晃而过，视野便歪扭着，落到了沙发的边角处。
有幼猫黏黏的柔弱喵喵声入镜。
屏幕的另一边，刚好赶上了这场直播的瓜众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们就听见了极轻微的窸窣的声响，和着幼猫变得瞌睡后懒洋洋的舒服咕噜。
有经验的铲屎官轻轻打上备注：应该是付时屠正在抚摸幼猫的背脊。
没一会儿，视野终于转正，优美利落的女人随意地曲腿坐在地上，瘦直的黑刃扣着剑鞘，如一线料峭的笔墨，被她拿在手中把玩着。
她开口了，第一句就是：“你们知道的，我脾性其实不太好，以后不要再带着美颜看我。”
瓜众：“……”
付时屠还在继续：“凡是可以动手解决的，也都不喜欢逼逼。”
她笑了笑，瞳眸温柔而眼色凛冽，嗓音如沐春风。
“嗯，如你们所见，昨天出来逛论坛的的确是我的人。星际时代了，大家都是文明人，礼貌上网人人有责，以后好好说话，懂？”
表达完意思后，付时屠也不在意收到的赞骂，直接下了线。
先礼后兵的礼有了。
再乱喷，她可就不惯着了。
很快，付时屠之前发出的回信也收到了。
那边的忘年好友先是表达了一番跳脚：“说好的师长师长！你们两个的路走得顺不需要指点迷津也就算了，总在我这儿求育儿经算个什么事啊！爷年方三十六，明明还是一朵花来着！”
付时屠想象了下，一个英俊威武挂的大汉头顶葵花的模样，默默移开界面鄙夷，一个大男人成天花什么花的。
吐槽归吐槽，那边还是发来了付时屠需要的东西。
付时屠起身泡了杯咖啡回来，淡淡的苦涩香味弥漫在书桌旁。
接收附件。
解压。
一百份为家族天赋优越的子弟制定的培养计划，以及一百份普通家庭的半放养式的教育方针，都仔仔细细地记录在档案里。
付时屠拿出纸笔。
想了想，她开始针对秦子归的实际情况，进行尽量合适的融合和修改。
虽然捡回这只麻烦的人鱼不全算她的本意，但付时屠习惯使然，接手了便会尽责。
手稿完成之时，已经是天光乍明。
又是新的一天了。
秦子归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大床上。锦绣织纹的云朵被面上，各种闪眼睛的珠宝横七竖八地压着边角。
垂死梦中惊坐起！
哈哈哈哈，秦子归捧着自己的脸：我可真厉害啊，梦游都能自己回房间了！
呜呜呜呜，才怪。
等少年小心翼翼顶着一头蓬乱的银发，打开房门探出脑袋，看见的就是付时屠端着刚刚出炉的土司和果酱朝他走来。
江城天气变化剧烈，常常一日里面都能体现四季。
付时屠身上已经换上了柔软的细线针织，正看着秦子归，笑意蛊惑道：“过来。”
桌上摊着把开了刃的墨剑！
秦子归扣死门板，留出的一点缝隙中，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他昨夜明明在使用共情的天赋，窥伺付时屠的弱点。谁知道付时屠的气息实在太让人安心了，竟让他不小心睡死了过去。
真的不是他的错啊。
话说，付时屠是发现他的小动作了么？秦子归紧张兮兮地又往后缩了缩。
付时屠也随着少年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长剑。
她好笑地捡起剑，握在了手里。
兽类本就对危险的感知更为敏锐，几乎是同时，秦子归就感受到了付时屠身上，细微的气势变化。
戾气。
中正凛冽的戾气。
这种几乎堪称矛盾的气势，在她身上极微弱的出现，又迅速融合、泯灭，最后只剩她一如往常地站在原地朝他懒洋洋招手。
秦子归再犹豫了下，知道怕也没用，过去了。
谁知道付时屠却把长剑递给了他。
看着少年手忙脚乱地用双手接住，生怕磕了碰了的模样，付时屠眉头微挑。
她走到秦子归的背后，虚揽着少年的背脊，将手覆盖在秦子归的指骨上，一齐握住了剑。
剑身细长笔直，通体漆黑，没有一点多余的花哨。更接近刃的概念，以至于看外形常常会被认成刀，当然付时屠也真的时常拿它当刀来斩来劈就是了。
她吐息温暖，近在耳边：“它叫灵甫。”
太近了，秦子归耳尖没忍住微微发红。
少年的指骨纤长瓷白，透着精雕细琢的玉石美感，细腻冰凉。而握着他的付时屠的手，却是剑修常有的模样，指节分明、有力，温热中藏着细细的薄茧。
秦子归又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这可是付时屠的剑啊啊啊！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付时屠的剑，为什么现在这么轻松自然的，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难道她还想教他剑不成。
但人类不是都爱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果然，下一刻付时屠就放开了手，徒留秦子归一个人在那儿傻站着，她自己刷起了吐司和果酱，开启了早餐时间。
秦子归：“……”
付时屠看一眼秦子归蠢萌蠢萌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道：“这是我的家。”
“不动产。现在物价飞涨，很贵的。”
秦子归：“……”
“你现在太弱了，也用不了灵甫。不过它跟了我挺久，上面沾染的五行灵气，足够让你长时间地幻化出人腿来了。”
“遇到危险，当棍使也可以吓吓人。”
付时屠又记起了自己整理出来的手稿上，记录的要点。
无论是过去作为剑修，还是后来成为赏金猎人，付时屠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典范，并不太会顾及旁人。
而饲养人鱼，尤其是不怎么聪明的人鱼，耐性是必须的。
于是付时屠放软声音，多解释了下：“有腿会方便很多。”
“我昨晚想了想，虽然我不是个好学生，但你还是可以在合适的年龄，做点合适的事情。”
“比如上学。”
“你的学籍我已经解决了，但联盟各大高校都比较看重禀赋和经验。禀赋你混不了，至于经验——”
秦子归总预料不到付时屠的想一出是一出，但这不妨碍他还是生出了紧张，捏紧了手里的剑。
然后他就看见年轻的女人笑了笑。
明容华骨，一双温柔色调的淡褐茶眸，却是透着让人瞩目的沉定。
一看就知道是个惯于伪装的。
付时屠道：“我带你去刷。”
似乎是想要表达一下她的鼓励，付时屠又抬手揉了揉少年雪缎似的长发。
“实战也会是你最好的老师。”
突然她画风一转，继续道，“而且听说那边背山依水的，风景很好很清静，我们还能顺手做些任务，挣点萝卜钱。”
激动这种情绪总是很耗热量。
秦子归也感觉到饿了。
他把剑小心地放一边，刚拿起吐司，学着付时屠沾了点果酱准备吃，结果差点没噎着，迟疑地问道：“萝卜？”
“嗯。”付时屠微笑，“你的。”
秦子归：“……”
他最讨厌吃萝卜了！
付时屠：“不过为了方便低调行事，我们现在得变个装。比如把你这头非主流还碍事的头发修一修。”
秦子归膛目结舌：“你是女巫么？！”
还要他的头发！
再说他也没有需要交换魔法剪刀去砍的负心汉啊摔！
看着少年陡然圆润的冰蓝圆瞳，一张表情发绿的小脸精致漂亮，付时屠竟有些手痒。
突然get到了养崽的乐趣+1
她爱怜地揉捏着手里细软光滑的银丝，眉眼愉悦道：“不接受任何反驳。不过你可以提要求哦。”
突然卖萌又算什么鬼啊。
秦子归捂脸，然后悄悄地举起了三根指头，掩耳盗铃地挡住眼睛，发亮的瞳子从指缝里露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坐地起价道：“三个？”
付时屠挽起袖子，去捞剪刀，闻言笑着应下：“没问题。”
两个小时后。
秦子归少年剪好了碎发，穿着一身崭新的衣物，背起书包，乖巧地陪着付时屠辗转几次交通工具来到目的地……
再次被自己蠢哭了。
他怎么会觉得付时屠的话能信啊。
眼前“江城第四中学”的红色招牌，在砖红色的建筑物群落前面耀武扬威。犹如海底触角狰狞的巨兽，暂时蛰伏着，准备随时将猎物咬碎撕裂。
怎么可能放过他！
何况他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种。
秦子归近来阅文无数，自觉早早的，就已经掌握了教育是如何摧残青少年身心的秘密。对于付时屠这种，为了摆脱他而用糖衣炮弹蒙骗，并将他推入火坑的行为，表示十二分的愤怒！
可他没有选择。
他只是一只可怜的金丝雀。
主人厌倦了他，不要他了，他又能如何？
秦子归悲哀地想到，他无力反抗，于是只能眼看着自己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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