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山绵绵冰

只见许若颖在机器底座上放好油纸折成的小碗，又从盖着纱布的木桶里，舀出一大勺冰块，投进机器圆柱形的甬道，然后不断转动摇杆，从机器甬道的下端便出来细碎的冰沙，冰沙尽数落尽碗內，堆成一个小山状的凸起。

        接着，她将地上一直用碳炉温着的小锅打开，小锅里面装着的是奶白色的黏稠液体，一开锅盖，周边围观的众人立即闻到馥郁浓甜的牛乳香味，皆交头接耳，议论猜测这是到底是个什么吃食。

        许若颖用小勺舀出一勺，是浓稠的奶油质地，均匀淋在冰沙上，液体遇见低温，立刻达到半凝固的状态，层层叠叠挂在表面，碗中好似盛着一座迷你雪山，还森森冒着寒气，众人惊讶竟能做得如此逼真。

        大家见这东西新鲜，虽然才五文钱一碗，但从来也没有人见过吃过，一时都不敢贸然尝试，倒是一位中年妇人率先上前询问：“小娘子，你这卖的是什么呀？”

        许若颖闻言看向那妇人，立马认出，这不是自己第一天到这里，打听消息时遇见的卖头花大娘吗？

        她笑呵呵解释：“大娘，此物是一道甜品，名字唤为雪山绵绵冰，入口香甜，清凉解暑，您要不要来一碗？”

        妇人这时也认出了眼前这小娘子，正是前几天见过的小乞丐，此时已经是大变样，换下脏兮兮的破洞补丁麻衣，现在这一身打扮，险些没有认出来。

        小娘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喜，见人都笑眯眯的，妇人爽快掏出五枚铜板：“好，给我来一碗。”

        “好嘞！”许若颖掀开桌上一直蒙住的桌布，只见底下七八个瓷坛子，里面装着用糖水腌渍的各类水果果粒，“大娘，您看看喜欢什么水果口味。”

        老妇人选了桃子口味，许若颖浇上一勺料，只见冒着凉气的乳白“雪山”顶上，搭配几粒粉嫩的水蜜桃果肉，挂着晶莹的光泽，看起来十分诱人。

        她将冰沙插上自制的小木勺递给大娘，妇人尝了一口，冰沙裹着浓郁的牛乳和水果的甜蜜香气，溢满唇齿之间，舌尖转了一圈，淋在冰沙上的牛乳，是软糯半流半酥的质感，入口即化，咀嚼水蜜桃果肉，q弹脆嫩，汁水迸发与冰沙融在一起，冰凉清甜沁人心脾，大娘尝了直呼“其味无穷”！

        围观众人见大娘评价甚高，顿时纷纷踊跃尝试，一瞬间生意就火爆了起来，雪山绵绵冰制作过程极快，许若颖负责刨冰，小龙人在一旁帮忙淋牛乳和果酱。

        众人自觉将铜板投掷进桌前收钱的小筐内，接过绵绵冰一尝，只觉得从没吃过此等甜品，口感层次丰富，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吃完皆是赞不绝口。

        许若颖的小摊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购买刨冰的客人络绎不绝，没一会儿功夫，这条十里长街几乎人手一碗刨冰，有的看戏听曲边品尝绵绵冰，有的边逛边吃冰，小小一碗冰凉的刨冰驱赶了燥热的暑气，馥郁甜蜜的口感让人们燥热的情绪都被安抚。

        许若颖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龙焱国的消暑食物仅限于凉茶凉糕，并且他们并没有掌握古法制冰【1】的窍门，她立马就看到了商机，随即着手准备，买来硝石，特意提前备下充足的冰块，借客栈储存食材的地窖保存着，等备齐了纸碗木勺，才在今晚一举推出这款雪山绵绵冰解暑甜品。

        许若颖特意画了图纸，设计出刨冰机，其实原理也简单，管道中暗藏她设计定制的锉冰刀片，通过旋转磋磨将冰块锉成冰沙，古代没有电力，刨冰只能靠人力手摇，她又增加齿轮传导的结构，能很大程度节省力气。

        为着追求雪山绵绵冰的丰富口感，许若颖特意制作牛乳酥【2】，她耗费半日的时间，将牛乳反复烹煮，直到水乳分离，才捞出固状沉淀，再用纱布包裹多层挤出水，再发酵上半日，蒸发尽所有水分，待等到完全干透的状态，便为奶酥，有点类似于固体奶油的质感，然后再将奶酥放入小锅，用碳炉温热着，奶酥便近乎融化，变为浓稠柔软的状态，此时奶香最浓，口感绵软香甜，淋在冰沙上做成雪山造型，既美味又美观。

        又采买来桃李、甜瓜等各色水果，分别切成果泥和果粒，用糖水腌渍在瓷坛中，制作成果酱，按照个人口味加一勺在“雪山”顶上，吃起来更有滋味，研发出来第一碗，自然是进了小龙人的肚子，砸着嘴爱得跟什么似的，听许若颖只允许自己吃一碗，小龙人便要求每日都要。

        这一晚，许若颖的刨冰生意就没有停过，有人吃完一份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购买，许若颖莞尔一笑，柔柔地劝客人：“切不可贪嘴贪凉，过犹不及，当心闹肚子，客官若喜欢，明日再来买吧！”

        客人得到小娘子“明日还在这儿出摊”的承诺，才放心离去，临走还信誓旦旦表示，明日定要让亲朋一起来尝尝。

        也有不少人打听小娘子有没有店铺，愿意去照顾一二生意，许若颖此时趁机打一波广告：“感谢各位抬爱，小女子的花琅食肆将在下月初七，在西市金沙街上开张，除了雪山绵绵冰还将有各色美味，届时希望各位赏光捧场！”

        民众对雪山绵绵冰甚是喜爱，听说还有其他美味，不免心中好奇，暗自记下了开业时间和食肆的名字和地址。

        最后，许若颖预备的三百来只小纸碗尽数用尽，桶里冰块也见了底，便准备收摊，有些客人来的有些迟了，没有尝到，表情甚是遗憾，她连声宽慰着大家“明日再来”，人群这才渐渐消散去。

        收拾东西回到客栈，已经亥时三刻，过了人定时分，许若颖和小龙人梳洗过后，终于可以闲下来休息一番，两人面对面坐在房间案几前，乐滋滋的清点今天的收获。

        反复数了三遍，今天一晚上，一共盈利一千七百余文，大致是一两七钱银子，数目十分可观，几乎一天就将定制机器、购买原料等成本赚了回来，同时，还给即将开业的食肆打了广告，这些隐藏价值不可估量，真是战果斐然。

        两人忙活了一晚上，困得很，便熄灯上床，准备歇息，许若颖揉着酸痛的胳膊，饶是机器设计得再省力，她的手臂摇了一晚上刨冰机，也实在受不了，入睡前盘算着，明天定要雇佣个壮实有力的小工，帮自己刨冰……

        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着，今日许若颖的梦里都是冰凉香甜的雪山绵绵冰。

        第二日，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来时早已错过了早餐时间。

        许若颖在吃食上绝不肯将就，给了客栈几枚铜板，买了点食材，借着客栈的厨房，给自己和小龙人做了顿馎饦，充当早午饭。

        馎饦是古代的叫法，放在后世，其实就和面片汤一般不二，做法也简单，汤底口味也不限，全凭个人喜欢。

        许若颖找来几个西红柿和几枚鸡蛋，预备做个番茄鸡蛋汤馎饦。

        她先将面粉和水，反复揉捏，直至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再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片儿，接着用刀将面片切成手指长短，两指宽度，大小均等的片状，放在一旁备用。

        生火、烧油，待油热了，放入葱花爆香，再将切好的西红柿丁下锅，加少许酱油炒成浓稠酱汁，然后再加水，耐心等汤煮开，最后下面片儿，许若颖一片一片下着面片儿，避免粘连，又倒入打好的鸡蛋液，待食材都煮熟后，临出锅前放上一勺盐和糖，立马将汤汁鲜味儿吊了起来。

        店家见小娘子在厨房捣鼓时间不长，便传出阵阵香味，引来几位客栈的小厮伙计，许若颖面片儿汤煮得多，也不吝啬，给厨房外探头探脑的伙计们，一人分得一小碗，三五小厮不顾汤汁烫口，蹲在厨房边上一排，动作同步吸溜着面片汤，均大呼美味，可惜每人分到的量着实不多，大家伙没喝两口，碗就见了底，直呼不过瘾。

        小龙人闻着香味儿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呼噜呼噜吸溜了一大碗，吃得嘴角黏着汤汁，小肚撑得溜圆。

        生怕小龙人吃多了不动，再积了食，许若颖牵着他在街上慢慢溜达消食。

        漫无目的闲逛几圈，正走到一家木商，这商号可以选定木料再订做家具，许若颖正想给食肆打造些桌椅食案，信步走进去挑选木料和款式。

        正在她听店家介绍之际，门口来了一队牛车，牛拉的板车上堆放着成捆的木材，为首的高个男子冲木商老板打招呼：“掌柜的！新一批的木料到喽！”

        掌柜的答应着迎出来：“好咧！您受累，帮我卸在这块儿墙边吧。”

        “东子！快来卸货哩！”高歌男子朝车后方吆喝一声。

        被唤作东子的男人走上前来，许若颖在一旁打量来人，不由眼睛一亮，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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