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着火
丑橘低头审视她，“我能，但是需要付出代价。”
姜初霁抿了抿嘴，问道，“什么代价？”
丑橘仿佛是一个世外高人一般，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我的寿命会缩短，所以这次过后，我不会再帮你看到更多了。”
23路公交车的司机开起车来相当狂野，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姜初霁被颠簸地上下乱动，她的头一下子撞到了栏杆，捂着脑袋小声道，“这次也别看了，我可以的，小猫咪你要活的久一点呀。”
丑橘似乎有一瞬间的动容，很快转过头望着窗外的树木花草，“这次你要救火，有二十五名消防员会死在山火中。”
姜初霁的瞳孔收缩，小声道，“这么多人……都死了吗？”
丑橘望着天空，声音有一丝冷漠，“这就是命，但也是你要去改变的。命就好像琴弦，你把山火解决了，这些人就不会死，你拨动了他们命运的弦，这一次就可以算作成功。”
“这么难吗？发现山火的原因，还要避免山火的发生……”
“难吗？”丑橘转过头，严厉地像是一个老师盯着不学无术的学生，“拯救不到三十个人的命，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简单的入门级任务了，你居然说难？”
姜初霁低下头，额前细碎的头发垂下来，她嘟起嘴小声道，“我就抱怨一下嘛，凶什么！”
丑橘猛地瞪大眼睛，这个人类居然给公然挑衅自己！
“桐花村到了。”
车门打开，姜初霁目送23路公交摇摇摆摆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扬起的灰尘漫天，她咳嗽着挥开这些尘土，歪歪扭扭的“桐花”两个大字挂在森林的入口。
天色阴沉，大片大片的乌云在聚集，看着是个大阴天，空气里闷热而压抑，橘猫也有些烦躁和不耐。
“山里起了大火，能是什么原因呢？”姜初霁托腮沉思的瞬间，看见点着烟的一对父子走进山里。
她猛地站起来，盯着那忽明忽暗的打火机，还有父亲叼着的烟头，脑中仿佛电闪一般，把事情都联系起来，难道说是……
姜初霁跟着父子俩，走进了桐花谷，山里的花花草草都没有人打扰，肆意妄为地生长，蓬勃的生机在山间的溪流上最为体现。微弱的流水顺着巨大的鹅卵石缝隙流泻，终于在尽头处汇聚成为一个小小的水潭，由于落差形成了小型的瀑布，就好像是关婧海书房里的假山摆件上的流水，微弱地流淌，但是每一滴水都带着生命的气息。
“叔叔，打扰一下！”
前方的父子惊讶地回头，父亲扛着锄头诧异道，“小丫头，你喊俺们？”
姜初霁喘着粗气，小跑过来，撑着腿道，“叔叔，山里别吸烟了……万一失火了怎么办？”
父子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那儿子虎头虎脑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憨厚地笑道，“妹子，看你也不是山里人啊，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大山就是俺们的家，不会乱丢烟头的！你放心！”
姜初霁欲言又止，犹豫道，“这大山里着火了，一烧就是一大片啊……”
父亲笑着把自己的烟头给掐了，指着天空道，“好好，丫头说得对，听你的给掐了。不过俺说啊，这夏天的雷都能把树给劈了，那要真着火了，比俺们这烟头可厉害不晓得多少倍！”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一道巨雷劈了下来，百米远的山坡上，茂密的松树林间，肉眼可见的浓烟飘散开来。
父亲脸色一变，“呸，俺这个乌鸦嘴！”
“爹，咋办？那一片都是松树，烧起来快得很！”儿子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快，赶紧回村里，多叫些人来帮忙，这万一着火了真不是闹着玩的！丫头，你赶紧跟着俺儿子回村里，别伤着啊。”
丑橘站了起来，望着山坡上的松树，一片老绿色中火光清晰可见，滚滚黑烟直冲云霄，神色颇为凝重，“应该就是这里了。”
年轻人满脸焦急，对着姜初霁伸出手，“妹子，你先跟我走，我带你去村子里避一避。”
姜初霁跟着他，三步一回头看着燃烧的松树群，“大哥，你说怎么灭火啊？”
周宏掰着手指头，“用水、用土、拿着树枝上去扑打，咱这山里多得是办法，妹子你别担心！”
“我们这样丢下你爸吗？他一个人在山里……万一烧起来？”
“妹子你放心，以前我爹是民兵队的，给山里灭火一年能有6000块钱补助呢！村里谁不知道周深的名字？”
“周深？”姜初霁忽然想起来大巴车上那个朴实的汉子，“你爹是不是铁匠？”
“你咋知道？”周宏点点头，颇为惊讶，领着她走进村里，“哥、嫂子，快喊民兵队的人抄家伙啊，山里老松树被雷劈了！咱得赶快，俺爹在山里砍路去了！”
“给火警打电话，快。”丑橘忽然在她耳边急促道，“这次火势非凡，这些村民解决不了的！”
姜初霁掏出手机，拨打了110，“喂，火警吗？这里是寒山桐花村，山里有火灾……对……进了山谷大概五百米就能看见，山坡上的树，对……”
刚下电话，周围的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猛地爆发出笑声。
“哎呀，周宏啊，你这哪儿找的丫头，咋这么逗呢？”
“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吧？俺们山里大火小火不断的，哪儿能次次都麻烦消防官兵啊！”
姜初霁放下手机，满脸忧虑，“叔叔阿姨，我看了咱们这里的地形，这里起码有三千多米的海拔山路复杂，陡坡险峻，基本在山里没有信号，这山火燃起来的地方，地势偏低，树木不少，沼气一旦被点燃，这一烧就是一大片啊，爆炸一样啊，万一烧到村里……”
周琦正好走进村子，听到这一番话，他顿时严肃起来，一看面前这不是大巴上一起过来的女学生吗？怎么脖子上多了一只猫？
“你不是……那个来采风的姑娘吗？”
周琦忽然想起来，在大巴上，这姑娘手里捧着一本《森林火灾急救指南》看得津津有味，周深肃然起敬，抬起手，望着村民们：
“大家听我说，火警的电话也打了，妇女小孩都留在村里，青壮年的跟我走，民兵队到了让他们跟上来！咱去救火去！”
周宏挠挠头，“哥，这么大阵仗吗？不就小山火吗？”
“小什么小？吃山靠山，老天爷给你金山银山，不好好看着，老天爷能随时收回去！抄家伙跟我走！”
丑橘趴在她的肩头，懒散地摇着尾巴，“你出发前就买了那本救火指南，怎么想到的？”
姜初霁跟着人群中，低声道，“你都暗示那么明显了，寒山桐花村的森林，现在天干物燥，万一着火死人最多，我想着带几本书路上看着，万一能用到呢？”
“孺子可教也。”丑橘抬起眼皮，颇为欣赏。
所有人停住了脚步，站在半山坡上，望着山脚下的消防员，他们的速度比这群村民们快多了！马伟志今天刚过二十五岁生日，他脚上踩着泥，擦了一把汗，脸上沾了灰像个大花脸，他挥挥手望着山上这群村民，手里的大话筒对着他们，扩音喊道，“乡亲们都回去吧，这里危险，不要受伤啊！”
姜初霁心中一突，仿佛慢了一拍，丑橘在她的耳边道，“你仔细看看这个人，他有哪里不对劲？”
姜初霁揉揉眼睛，方才还觉得是自己眼睛花了，此刻定睛一看，“他……还有边上二十来个消防员身上都有灰色的雾气，这是怎么回事？”
丑橘没有表情，胡须贴着脸颊，解释道，“这是死气，注定要死的人身上有这样的标识，越接近死期，黑色就越深，你再看看其他人。”
姜初霁装作若无其事地环视一圈，周围的村民身上都干干净净。
“我，我怎么能看到这些的？”
“你接了一串手链，学校里那个叫潘朵的女鬼给你的，还记得吗？”
丑橘猫的尾巴扫到她的衣袖。
姜初霁瞬间想通了，她抬起手腕，自己的右手上系着一条红麻绳的手环，最中心绑着一块黑色的碎石粒，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
“就是这个吗？”姜初霁似乎能够感受到这颗碎石粒的振动，微不可见地颤抖。
丑橘点点头，“好东西，收着。”
周琦挥挥手，“乡亲们，咱找几个人去帮下消防官兵，这山里的路咱熟悉啊，谁愿意去的？”
十几个青壮年的小伙子举起手，“俺！俺拿国家补贴，铁定第一个上啊！”
周琦带着十几号人，和村里其他人道别，背着树枝和灭火的器具沿着蜿蜒的小路下山，回头一看，姜初霁竟然也跟在后面，他不由急道，“小姑奶奶哦，你可别下来，这森林着火了，那是玩命啊，这采风去哪儿不成？”
姜初霁摇摇头，隐去几分慌乱，挂上笑容道，“小周哥，你看咱这么多人，灭火还不是分分钟的，我就跟在后面，不添乱的，成不？”
周琦叹了口气，“你跟好啊，别掉队，走丢了可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的，周哥放心！”
丑橘望着面前的周琦，还有那满身腱子肉的青年人们，打了个响鼻，姜初霁担忧的看着丑橘，低声道，“都变了……这几个年轻人身上笼罩了一层雾，灰黑色的……比消防员身上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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