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命弦
海啸袭来。
巨大的“水墙”遮天蔽日。
沙滩上游客爬上堤岸，回头看着一片汹涌的海浪卷走沙滩上的一切，几乎是疯狂地叩首，甚至有人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高声感谢刚才少女的警告。
夕阳红旅游团的几位老年人紧紧拥抱，庆幸生还，擦了一把眼泪看着面前的翟子琪，“小伙子啊，谢谢你啊！”
“刚才我们都听到了你和小姑娘的喊话，就是动作太慢了，哎——”
翟子琪回头，看着身边的姜初霁，他抿了抿嘴角，和她站在堤岸上往海中看过去。
姜初霁沉默不语，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两人身后的海岸巡逻队和救护队已经赶来，甚至是媒体记者第一时间也到了现场，翟子琪再次确认了现在地理位置，这是比较安全的位置，除非再来一次更高的海浪袭击。
“你在担心什么？”翟子琪忍不住开口了。
姜初霁没有抬头，指着爪哇岛的方向，久久不言。
翟子琪心中一惊，“难道那里——”
“不错，我们能救的恐怕也就这些人了，那边的游客又有谁来提醒他们呢？还是来得太迟了……”
姜初霁拉了拉连帽衫，把头埋进帽檐下，消失在人海中，喃喃自语，“我还要做些什么？”
“很多，”肩上的丑橘猫：“改变足够多人的命运，才可能拨动你的宿命的弦，引起宇宙观察者的注意很难，少女，你的路还很漫长……”
姜初霁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翟子琪高声喊着她的名字，却被人群阻隔，“妈的！”
橘猫告诉她，在最东面的海峡那里，有需要她帮助的人，姜初霁踩着脚踏车快速通过，她丢下车朝着已经被海水淹没的礁石群走过去。
“那里有一个礁洞。”丑橘抬起头，趾高气昂地跳在一块礁石上，“你自己过去，我在这里等你。”
姜初霁笑道，“喂，你不会是怕水吧？”
呵，愚蠢的人类，丑橘扭过头，抬起自己的爪子，努力不让它被海水碰到。
姜初霁一脚深一脚浅走了过去，忽然停住了，回头喊道，“喂，等下不会突然再来一次海浪吧？”
丑橘不置可否，“富贵险中求，看你。”
“不要再过来了……这里有暗流……”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姜初霁低下头，她踩在礁石上俯身看过去，正好和水中那个黑发的少年四目相对。
“你，没事吧？快点起来啊，这里涨潮了你可怎么办？你家人呢？”
姜初霁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看到少年半躺在海水中，他的脸上挂着苦笑，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竟再也移不开，这个少年没有腿！
“你都看到了……”少年叹息了一声，他努力地解释，“我是人，这是cosplay……”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
“你是美人鱼……”姜初霁看着那条泛着荧光色的蓝色的鱼尾巴，结结巴巴道。
少年摊了摊手，绝美的容颜带着几分戏谑，“不错，去吧，报告给你们的元首，虽然我会被解剖做实验，但是起码不会被困在这里死掉。”
“你是美人鱼，怎么会被水困住？”姜初霁蹲了下来，仔细看着他的鱼尾巴，惊呆了，“我可以……碰吗？”
少年挑眉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容，“你随意。”
他的鱼尾巴被一根手杖贯穿，正好手杖卡在了两块礁石之间，这条美人鱼就像是烧烤架上的鱼，动弹不得，除非他不要他的尾巴了。
“你忍着，别动啊。”姜初霁皱紧眉头，手里握着这跟手杖，仔细摸了一遍，露出一个笑容，“算你好运，遇到了我。”
少年好奇地睁大眼睛，只看到姜初霁伸手在手杖的一个金色的凸起上按了一下，然后把手杖折成了两半！迅速从边上的礁石里抽了出来，少年惊喜地喊道，“我自由了！”
“你没有，还卡在你尾巴上，除非你……你看，天上那是什么，龙吗？好奇怪啊！”姜初霁忽然抬头，指着天上满脸诧异。
果不其然，美人鱼少年立刻抬起头看了过去。
姜初霁一把按住他的尾巴，把黑色的手杖抽了出来！疼痛猛地袭来，美少年瞬间意识到了，空荡荡的天空哪里有什么龙？！
“啊——”美人鱼少年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尾巴，一边流泪一边气愤喊道，“你骗我！”
姜初霁扔掉手里的手杖，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件白t恤，给他包裹在伤口上，“按住，虽然不知道你们鱼是怎么处理伤口的，但是……不许松手！”
美人鱼少年宛若孩童一般，眨巴着眼睛，泪水停住了。
姜初霁看着滴落的那一颗泪，肉眼可见地速度化成一颗粉色的珍珠，“这……这是鲛珠？”
美人鱼少年有些张皇失措，他转移目光，怅然若失呢喃道，“这可是我第一滴眼泪呢……”
“那还给你。”姜初霁把这颗散发着光芒的珍珠塞进他怀里，耸耸肩站起来，“走了。”
“喂，你站住！”少年嘟着嘴，黑色的碎发被海浪打湿，他气愤地捡起那颗珍珠，朝着姜初霁的方向抛了过去，“我们美人鱼的眼泪，从来没有被人嫌弃过！拿着！”
少年赌气一般看向别处，姜初霁捏着这颗粉色珍珠，笑了出来，“却之不恭。”
姜初霁坐在酒店的大堂里，她已经没有多少钱了，甚至不够她去开一间房。
浑身湿冷，刚才救人的时候，她的鞋子也湿了，救了那个倒霉的美人鱼之后，衣服也湿了，现在浑身湿哒哒的闷热难受，她甚至觉得头晕乎乎的，千万不要发烧啊，大庭广众之下，她只是瑟缩着抱住自己，橘猫躲在她的的身边，“初霁，抬头看电视。”
姜初霁摇摇头，拒绝道：“不要，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啦，我太困了……”
电视中突然传来普通话。
“对，我就站在那里，是她救了我！她抓住我的手，帮我爬上了堤岸！”
主持人继续问道，“她是谁呢？”
电视中的男生满脸激动，比划着，“她大概只到我的脖子，中国人，她长得特别好看，穿着短裤和墨绿色的卫衣，对对，就是她！”
镜头切换到主持人身后的屏幕上，只看见多个监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还有不同的游客手机里拍到的她。
那是个个子小小的亚洲女生，穿着牛仔短裤，一身墨绿色的卫衣宽宽松松罩在身上，黑色的长发从肩头散落，她站在蓝色的警卫小屋顶上，举着手里的喇叭，高声喊话。
这是姜初霁！
主持人的采访还在继续。
“不错，就是这位黑发的安琪拉，没有她，我们就死定了！”
“对，我记得！当时她高声喊着让我们赶紧离开！”
“天哪，在哪里能找到她？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她，我就永远见不到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了！”
主持人面向摄像机，满怀激动道，“这位神奇的中国女孩在哪里呢？在苏门答腊海滩范围内，她奇迹般地做出了预警，比海啸早了一步，救下了无数人的生命。”
“我们相信她还在印尼境内。”
“如果你恰好看到她，这位墨绿色的卫衣，黑头发黑眼睛，带着一只橘猫的女孩……请帮我们向她道一声最真挚的谢谢！”
与此同时，陈乾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看着哥么递给他的手机，一块五花肉掉在桌面上，他盯着国际新闻里的这一幕，完全惊呆了。
宗岱坐在电视机前，他的父亲的电话已经打爆了，印尼发生了海啸，两国之间的各种互助和救援队已经开始联络，政府之间最先取得联系，苏门答腊岛附近的这个中国女孩引起了两方的注意。
姜涵碧坐在沙发前，电视的遥控器被父亲拿走，他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手里燃着一根烟。关婧海喝了一口茶水，滚烫的开水把她的口腔烫出了一个泡，但是关婧海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国际新闻里的女生，那无比熟悉的侧脸，镜头缓缓转过去，露出了她从来都看不起的那张清丽的脸。
主持人的采访还在继续，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着刚才的新闻，偌大的酒店大堂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朝着沙发看过去，那个小女孩蜷缩着窝在大大的环形沙发里，一只橘色的猫坐在她的肩头。
服务生尖叫着指着她，对着电视机反反复复看几遍，用当地语言和领班通话，很快穿着号衣高大的领班手里捧着托盘，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
姜初霁有些瑟缩地后退，低声用英语问道，“请问，我在这里是否打扰了……”
穿着号衣的领班愣住了，知道她误会了，他缓缓扬起微笑，真诚地超越这二十年的服务业所有经验，他单膝跪地，将手里的一双拖鞋放在她的面前。
“小姐，您的鞋子湿了，请您换上。”
姜初霁摇摇头，完全呆住了，“我不认识您，我也不是这里的房客，我没有钱……”
言罢，姜初霁囊中羞涩地低下头。
领班站起来以后，再一次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他的脸上甚至挂满了泪水，“您在海滩上救了很多人，您是我们印尼人的英雄。”
姜初霁赶紧站起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我就是提醒了一下大家，并没有做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称不上英雄。”
“我的母亲也在海滩上。”
领班泣不成声，眼睛中都是感激，“她说了，您是当场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我代表酒店，诚挚地希望承担这段时间您所有的住宿开销，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表达谢意。”
一瞬间，酒店大堂里的人都明白了。
眼前这个小巧玲珑的中国女孩，原来就是电视里那个拯救了无数人的大英雄！
掌声雷鸣一般响起。
姜初霁从这间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醒来，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谁能想象到就在昨天，这里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海啸，当时因为姜初霁，这片海滩有一千五百多人得到了先机。
她不禁有些失神，根据新闻报道，苏门答腊最大的公共海滩竟然成为幸存率最高的一片地区。她都不知道，原来当时抢过来是电喇叭，整个海湾都设置有扩音器，对着整个海湾超过十几个海滩公共播放了她的那段话，超过八千人听到她的那番话并做出了反应。
姜初霁，在印尼和外媒的评论中，被称呼为“比死神早一步的女孩”“墨绿色的安琪拉”。
中国人却因为无比熟悉国情，看着照片和视频里她那件显眼的墨绿色卫衣，不约而同百度起来，因为这件衣服上面的文字很明显，是一所学校。
那一天瑶州市中在全国的搜索量达到二十年来之最。
中国的游客激动地称呼她为“瑶州的姜同学”。
姜初霁带着墨镜走进机场，墨镜还是酒店友情赠送的，她低着头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她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空姐检票的时候愣住了，面前这张脸蛋她太熟悉了！
空姐捂住了嘴，激动地小声道，“你，你就是墨绿色的安琪拉，对不对！”
姜初霁摘下墨镜，看着墨镜中的自己无奈一笑，接过空姐的笔和一块帕子，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做了个“嘘”的动作。
空姐一副我懂得表情，带着她走进了机舱。
翟子琪愣住了，指着她笑道，“你也坐这班飞机？”
姜初霁点点头，她揉揉眉心解释道，“酒店帮我定了这班回国，你也是去瑶州市吗？”
翟子琪颇为兴奋道，“我就是瑶州人，没想到啊，你也是市中的，算起来，你还的叫我一声学长呢！”
“我是本航班的副机长雷科曼，原定机长彭修斯因病暂时休息，下面将由我带领大家度过飞机上的时光，舱门即将关闭，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
姜初霁的心口一跳，她猛地挺直腰看向舷窗外，她可以清楚地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辆飞机在空中飞行，忽然发出“砰”一声，一团黑烟从飞机的尾部开始滚滚扩散，飞机在空中直接发生了爆炸！
“不——”姜初霁看着周围的人，她甚至可以看到火舌烧过来，一片焦黑的情景，甚至可以闻到焦糊味道，比上次在寒山所感觉的恐惧更甚。
她，就坐在这班飞机上。
姜初霁猛地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站着，手里拿着刚摘下的墨镜，看着墨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丑橘被托运了，在货仓里，她孤身一人。
空姐微笑着向她问好，认出她的一瞬间几乎是被□□砸中一般，幸福地快晕过去了，空姐激动地递给她一张帕子和一支笔。
“你，你就是墨绿色的安琪拉，对不对！”
姜初霁麻木地签好名，一步一步像是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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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坐这班飞机？”
翟子琪的笑容灿烂的就像她刚看见的一样，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姜初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预见了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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