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海啸
廖良才一愣，朝着姜夫人笑得不可开展，“这孩子还不收呢！怎么了，叔叔作为长辈给你包个封不成吗？”
姜初霁也跟着笑了出来，灿烂地像是窗外的白色花朵。
“小关啊，这孩子你教的不错。”廖良才笑着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红包你们给这孩子收着，这是厅里下发的表彰文件，这次的事情，寒山石政府非常重视，如果不是初霁这孩子提供了建议，可能我们二十多名消防员会死在那里。”
姜书记表情严肃起来，“怎么说？”
廖良才解释道，颇为激动，“这场大火一旦爆发开来，就会牵连到周围的十二个村落，那可是超过三百号手无寸铁的村民啊。”
“我从寒山政府的老朋友那里听到，消防员一致认为，姜初霁提供了绝对性的帮助，如果没有她，他们必死无疑。这是当地消防员的原话，没有任何夸张。”
姜书记点点头，上半身前倾，啜了一口茶，眼镜片上染了一层雾，“初霁，这件事做得很好，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去寒山？”
“学校里举办绘画比赛，我想到寒山风景很好，这才去那里采风的。”姜初霁的谎话滴水不漏。
“比赛？”廖良才忽然想到什么，抚掌笑道，“是不是白石杯全国绘画大赛？叔叔我还是里面的荣誉评委呢！”
姜初霁眨眨眼，狡黠一笑，“那还请廖叔叔手下留情！”
“咳——”关婧海咳嗽一声，扭过脸，“初霁啊，你的功课还没完成吧，先上去吧。”
廖良才赶忙道，“那不行，这丫头还得跟我去市局里领个奖，要本人亲自去拿！”
“什么奖啊？”关婧海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小孩子家家的，能拿什么？”
廖良才正色道，“唉哟，小关啊，这可是寒山政府特意找我们审批的，瑶州优秀市民奖，这个奖不得了，上个得奖的是瑶州电缆的企业家，今年啊就是咱们小小姜了，喏，还有五千块钱的奖金。”
关婧海看着廖良才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的尽头，姜初霁跟在他的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像是忘年交一样，她紧紧攥着手，银牙咬碎，长久站着。
姜书记走过来，越过她的肩膀，看着门口那辆奥迪消失在车道，沉稳道：“尽快把她学校里的麻烦解决了，记住，我们收养这孩子是为了什么？”
关婧海紧紧捏着门框，红木的边框在夏日有一丝清凉，但是她心中烦躁无比，“政绩，整天就是政绩，烦死人了！”
姜初霁看着自己手上的机票，久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用那五千块钱的表彰奖励买了去印尼的机票？
丑橘歪着头，颇为得意地叫了一声“喵”。
“我们为什么要去印尼来着……”姜初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刚才直接花掉了四千块钱，现在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丑橘不耐烦地坐在她的面前，机场里喧闹的声音让它有些烦躁，“都说了，我帮你一次，就会付出代价。这一次，你要自己去发现。”
姜初霁猛地掐住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眯起眼睛威胁道，“你不会让我千里迢迢跑一趟就为了救一两个人吧？这可是我所有的积蓄了。”
丑橘灵活地一缩，落在地上，仰起头，我不告诉你。
姜初霁叹了口气，抱起丑橘，揉揉它的脑袋，“行，猫大爷告诉我要去印尼，我感谢都来不及呢。”
“小姐，您不能带猫上飞机。”安检人员伸出手拦住她，微微一笑，指着丑橘。
姜初霁愣住了，她满怀歉意地退到队伍的末端，“怎么办？”
丑橘伸了个懒腰，“你先进去，我找办法进去和你汇合。”
姜初霁眨眨眼睛。
很快，飞机从跑道上起飞，姜初霁看着前方座位底下的书包，咽了口口水，猫大爷被放在这种地方，估计出来的时候要抓狂吧？
舷窗外面的天空很蓝，她望着洁白的云朵，忽然有一丝恍惚，她手腕上的那颗黑色的石头发出光芒，姜初霁眼前出现了幻觉！
她可以看见棕榈树成片地在海滩边上，细软的金色沙滩是欢乐的海岸，无数的游客欢呼雀跃，撒腿在水边嬉戏。
天气很好，风平浪静，可是她的心砰地一跳，只看见滔天的巨浪从海平面卷席而来。
足足有十几米高的水墙将浅海里的冲浪者无情吞没，岸边的人们尖叫哭喊着，不要命地往道路上跑，推搡踩踏，很快蓝黑色的海水无情地打上来，天空中的一只海鸟也没有了，海滩上的人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初霁不禁在想，有多少人是被这海浪卷走了的……她后背发凉，很快场面一转，她看见了这场海啸之后，无数流离失所的人在路边嚎叫着，抱着受伤的亲人，或者是疯狂地走在街头，询问有没有自己家人的下落……姜初霁的泪水滴落，啪嗒，落在那块黑色的石头上，石头表面的光似乎更亮了一点。
姜初霁抱着自己的书包，猛地冲进了洗手间，反锁住门，质问丑橘，“是不是海啸？你说啊，我们这次去印尼，要面对的是不是海啸！”
丑橘从包里探出头，毛茸茸的脑袋仿佛有些懵，它的耳朵倒伏在脑袋上，眨眨眼睛，一双猫瞳猛地竖起，“你怎么知道？喵，难道我说梦话了……”
丑橘低下头，睡眼惺忪地很是困惑。
姜初霁一把拎起它，郑重其事道，“如果真的是海啸，你让我去有什么用，起码我应该先告诉政府啊，我一个人能救多少人？！”
丑橘看着她，眼睛中带着几分猜测，“这都不重要，我比较好奇，谁……告诉你的？”
姜初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应灯的苍白色光芒洒在她的脸上，仿佛是一副画一样，美则美矣没有生机，她紧紧咬着嘴唇，甚至都有一丝鲜血泛出来，“我看到了，我望窗外看，就看到了……数不胜数的人在海浪面前，无能为力……”
丑橘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不错，如果可以得到政府的帮助，我们的成效更大，但是，姜初霁，国家为什么要相信你？”
姜初霁张了张嘴，颇为气愤，“这是关乎到人命的事情，难道就不值得去查吗？”
丑橘冷笑一声，胡子往前竖起，贴近它的鼻子。
丑橘舔了舔自己的前爪，睿智的眼睛看着姜初霁，“别傻了，政府得到你的消息，最先会去查的就是三个字：你是谁。”
“然后，就会发现你的母亲是个在逃的凶手，你的父亲亡故，你在学校里声名狼藉。”
丑橘踱着步，走在洗手台檐上，伸出爪子推动芳香剂，往自己的背部喷了一点，抖擞浑身的毛，镇定自若地回身看着她，“谁，会相信你？”
“我……”
姜初霁打住了，她抱住丑橘，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足够强大，是不是别人就会……无条件相信我？”
丑橘坐在她的面前，微微摇晃着尾巴稍，“还不算太笨，少女啊，你还要努力……你太嫩了，你看看人家乌镇小神算、紫竹林神算这些人每次出马都是几百万的起价，海啸这事儿，你说和人家说，可信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姜初霁一把把它装进包里，背着走出洗手间，她临走前回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下颚在颤抖，她捏紧拳头，低声道，“我会努力变成所有人都会相信的样子！”
海浪是温柔的。
阳光像是给整个沙滩披上了一层纱，苏门答腊岛和爪哇岛之间，风吹来印度洋的味道，是悠闲和慵懒的午后气息。
姜初霁低着头，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卫衣，一双细长的腿穿着短裤，在oversize的卫衣下越发显瘦，丑橘坐在她的肩头，嗅了嗅这件衣服，“衣服不错，从没见你穿过？”
“校服质量还是满不错的。”姜初霁笑盈盈地拍拍它的小脑袋。
丑橘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你就穿校服来？”
“没办法，穷啊。”姜初霁俏皮地摊摊手。
她站在沙滩的高丘山，眼前下饺子一样的游人挤满了海滩，她甚至觉得这就是在国内，因为真的好多人在说中文啊……姜初霁看着身边一个夕阳红旅游团走过去，所有人头上都带着艳红色的帽子，上边写着知音旅行社。
姜初霁脱掉自己的鞋子，踏上在沙滩上的第一步，“准备好了吗？”
“喵——”
姜初霁收回了脚，嘴角抽搐地抱着脚坐在岩石上，嘟起嘴，“这沙子怎么这么烫！”
丑橘坐在她的肩头：“愚蠢的人类，太阳晒了一下午，能不烫吗？”
姜初霁乖乖穿上鞋子，忽然被一个海岸警察样子的人拦住，上下打量她，用蹩脚的中文道：“这位游客，本沙滩禁止穿鞋进入。”
对方指着姜初霁的脚，两人面面相觑。
“喵——他有哨子，还有喇叭……”丑橘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哎呀，我肚子疼。”姜初霁忽然弯腰，捂住自己的胃，“怎么突然就开始疼了呢？”
海岸警察吃了一惊，赶紧走过来伸手扶她起来，“这位游客，你还好吗？”
姜初霁猛地扯下他脖子上的哨子，高声吹起来，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海岸警察一愣的功夫，姜初霁抓住他腰间的大喇叭，转身就跑。
“喂，你站住！你这是袭警！”
姜初霁撒腿跑在前面，她穿了运动鞋自然比光脚的跑得快，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撑着膝盖仰头的一瞬间，她停住了脚步，暗道，“糟了！”
她的心跳和梦中一样，猛地慢了半拍，天空中的云朵仿佛是一瞬间都被打散，在空中铺陈开来，海中央传来异常巨大的声音，浅海区的水浪变成白色，甚至前方出现一道明亮的水墙，高速向着海岸移动，大批的海鸥同时展翅，在海滩上飞翔而过。
无数的游客举起手机，啧啧称奇，姜初霁身后，从山东过来度假的翟子琪笑着打开手机视频，“妈，你看天上都是海鸥，等您腿好点我带您来苏门答腊玩！这里可美了。”
姜初霁爬上巡视的岗哨屋顶，被漆成蓝色的小屋子格外醒目，她对准喇叭，高声用英文喊道，“大家快跑，海啸要来了！”
翟子琪猛地回过头，就看到这个中国女孩坐在屋顶上，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稳稳站着，忽然视频里母亲厉声道，“你快看看附近的海水，是什么颜色？”
翟子琪颇为疑惑地转移视线，奇道，“奇怪，怎么是白色的呢？”
翟母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顾不上自己的摔断的脚，喊道，“儿子快跑，海，海啸要来了！”
翟子琪第一时间回过头，漫天纷飞的海鸥身下，那个中国女孩居高临下，一身墨绿色的卫衣在比基尼美女中格外醒目，海滩边上的人纷纷回头，却没有一个移动的，似乎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正常。
姜初霁举起喇叭用中文高声吼了一嗓子，“大家快跑，海啸要来了！我，我是地质局的！”
翟子琪冲过去，抢过她的喇叭，一口流利的播音腔使人信服，“我们刚接到消息，苏门答腊地区发生地震，根据目前情况判断，海啸即将到来，请大家赶紧离开海滩，紧急避难！”
翟子琪迅速用英文说了一样的内容。
海滩上一片哗然，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像是闹着玩，但是突然出现一个一本正经的男人一样发布预警，所有人都开始了逃命之旅！
姜初霁低头望着这个男人，明明刚才他穿着粉色的沙滩裤，浅蓝色的衬衫上有粉色的鸽子图案，怎么看都像是个度假客，他抢过喇叭的一瞬间，脱了自己的外套，露出白色的短袖，挡住自己的粉色裤衩，看上去还真的像模像样。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
“叔叔，你怎么知道——”
两人同时闭嘴，翟子琪一头黑线，“喂，你叫谁叔叔呢！”
夕阳红旅游团的大爷大妈们被人推推搡搡，竟然有三五个人跌倒在地，姜初霁一下子跳下屋顶，冲了过去，“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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