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领奖
“大家好，我是姜初霁。”
“非常感谢大家，我画这幅画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领奖的一天，对我而言，这幅画是一个记录，记录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天。”
“不过，如果有可能，我很希望山里没有着火，我没有去过那里，我还是在校园里平静读书。”姜初霁的脸上扬起一缕笑容，“下课了，就去紫藤萝花架下喂喂流浪猫。”
她的视线停留在画面上那只慵懒的橘猫身上，忽然眼睛中就氤氲模糊起来，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水晶吊灯明亮而耀眼，她的泪水很快被逼了回去。
一位老先生忽然抬起手，低沉问道，“您好，我愿意出二十万购买这幅画作为收藏，您是否愿意？”
王珏挑眉看了过去，阿玛尼高定的西装，锃亮的漆黑皮鞋，胸口洁白的山茶花手帕，手上的那根拐杖是德记老字号，和爷爷那根系出同门，既然在瑶州，这人估计是快消品界赫赫有名的富商杨先生，他愿意买这幅画，那不用问价钱，姜初霁都能狠狠赚一笔了，这有什么不答应的？
“谢谢您的抬爱。”姜初霁深深鞠了一躬，“但是，我不打算卖出这幅画，实在抱歉。”
全场哗然。
杨先生并没有失望，他站起来看着台上的女孩，目光中有几分好奇，“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幅画里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是背后的这些签名吗？”
记者媒体们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手里的相机咔嚓地拍照，明天的头条有了：
瑶州富商重金求画，青年画家毅然拒绝，又是为何？
“所以这是这幅作品的展示方式是悬挂展示，而其他都是选择了单面张贴的原因吗？”
“姜小姐，请问你对于自己获奖这件事，最想和谁分享呢？”
“姜小姐，我们了解到你最近在学校的一些遭遇，请问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姜小姐，据知情人士透露，您的母亲是——”
姜初霁抬起手，她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台下的记者，全场安静。
“——我的妈妈犯下了一桩罪。”
姜初霁的表情很是平静，这曾经是她最害怕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揭露自己的伤疤，这是她藏在心里的，最为自卑和畏缩的部分，可是现在她没有一丝表情地自己在说这些话。
“她是瑶州纵火案的凶手，在逃。”
全场瞬间沸腾起来，没有人能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劲爆的消息。
“这哪里是颁奖典礼啊！”索或嘴里的糖葫芦掉了出来，她瞪大一双明亮的眼睛，“简直比电视剧演得还刺激！”
王珏坐在那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姜初霁的妈妈是一个……杀人犯……
姜初霁笑了一下，她感激地对着递给她话筒的礼仪小姐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所有人再一次安静下来。
“我曾经因为这件事情，想要永远离开瑶州。”
“我曾经无数次问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但是没有答案。”
“我没有办法改变我的出身，我用尽所有的办法去掩盖，去隐瞒这个事实，瑶州的书记夫人收养了我，我充满感激的同时也，故意地告诉别人我的妈妈是她，我和那个在逃的凶手纵火犯无关。”
姜初霁转过身，看着面前的这幅画，声音仿佛是微风轻轻拂过众人的心，“我在山里的时候，发现这些消防士兵们的位置很危险，我告诉我自己，我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们，所以我跳进了火海里。”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怕火，我怕死，特别怕。”
姜初霁自嘲地笑了一声，“可是我想，我的妈妈纵火了，要是消防员都死在火里，谁能救那些被火困住的人？”
“就当是赎罪吧，如果我死了也一了百了，如果我没死，那再说吧。”
在座的人已经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认真在听她的话，她身后那副清晰而悲壮的火场画面如此真实，仿佛只言片语之间，所有的人都置身在寒山桐花谷的山崖，身后是一片赤焰烧红天，眼睁睁看着这个白衣天使一般的小姑娘绑着绳子，跳下山崖。
姜初霁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可是我没有死。我活着回到了学校，我对我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我觉得……”
她的声音忽然提高，环视众人：“我是个有用的人，我也是能够帮助到别人的，以后在别人的眼中，我不只是一个凶手的女儿了，我证明了自己，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别的同学一起，在草地上奔跑和嬉戏打闹，可是——”
姜初霁嘲弄地抬起头，疑似擦了下眼泪，“一切都变了，不知怎么的大家都知道我的妈妈是一个罪人，于是我自然而然有了罪。我以前做的一切事情都变成包含祸心、心怀鬼胎，我……甚至不知道该向谁去解释。”
杨先生震撼了，他没有想到这幅画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他抿了抿嘴，再次看过去，台上已经不是一个稚嫩而美丽的小姑娘了，而是一个坚强而隐忍的女孩。
王珏猛地站起来，周围的人不知所措，甚至主办方的人都忘记了要阻拦她，只看见她抬头挺胸走上了领奖台，接过姜初霁的话筒，一脸蔑视地看着众人。
“我为瞧不起姜初霁的人感到悲哀，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去否定他或者她，这是教育最大的失败。”
“我在马来西亚认识姜初霁。我认识她的二十四个小时内，完全刷新了我的认知，这个女孩因为你们的嘲弄和不屑，独自一人去异国他乡的海边，她是不是轻生我不知道，但是你们也肯定想不到她做了什么！
“说句实话，她妈是谁我根本不在乎！”
王珏的手霸气一挥，指着姜初霁的方向，“她在苏门答腊的海滩救下了几千人的生命，在一架被不法分子装了炸弹的飞机上救下了超过八成的人！”
全场哗然。
翟子琪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个姑娘，她还有这么仗义执言的时候？真是想象不到。
“我听说了，她说的不会就是印尼海啸吧，我的天哪！”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赶紧准备稿子，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先！”
“所以这姑娘也太励志了吧……这先是救了消防员，现在有海啸飞机爆炸，这是天使下凡吗？”
“说句不好听的，她妈害死三个，她救了上千人，谁也不能再拿她妈的事情来指责她啊！”
王珏还嫌不够似的，她握紧手里的话筒，“不论如何，我挺她！”
“我也是！”
一名记者放下手里的录音笔，她擦了把泪，举起手喊道。
“我！”
“还有我！”
“小姜同学不要怕！”
几乎是所有的人同时，又一次大声喊了一句，声音汇成河流，响彻整个牡丹厅，“小姜同学，不要怕！”
底下一个接一个，举起的手还有高声喊出的话语，姜初霁的泪水终于溃堤，她的下嘴唇颤抖着，一遍一遍说着谢谢，她站在自己的画作面前，无助地捂着自己的脸。
姜初霁走进校园的时候，日光有些刺眼，五指张开挡住阳光。
校园里正是下课，踢球的、打篮球的、去小卖部买点零食的学生各自按着既定的路线，在校园里像是蚂蚁一样移动。
宗岱双手插着口袋，靠着柳树，轻飘飘的柳枝垂下，在他的身后宛如瀑布，他身边的杜鹃花开得红艳艳的，越发衬托得他器宇不凡，一双大长腿交叉着，慵懒立着。
“侯晓，你好了没？扔个垃圾用得了这么久吗？”
侯晓蹲在垃圾桶边上，也不知道鼓弄些什么，忽然回头，“老大，这里面是不是有个什么？活的那种……”
宗岱皱了皱眉，长腿一迈，走过来，弯下腰，朝着花圃和排水管之间看了过去。
一双眼睛盯着他。
黑乎乎的一小团缩在里面。
宗岱给侯晓一个毛栗子，没好气拎起他的衣领，“一个破老鼠，有什么好看的！”
国际部的三五个学生刚打完球，一身汗味地走过来，白t恤清爽地不行，“老大和侯晓这是看什么呢？”
也是巧了，那小小的缝隙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发出奶声奶气的“喵——”
侯晓瞬间睁大眼睛，“老大，啥老鼠啊！这是个小奶猫！老三，你牛奶给我了！”
老三手里的舒化奶被他夺了过去，只看到侯晓和两个女生蹲在地上，手里的舒化奶倒了出来，侯晓一副老父亲和蔼可亲地哄骗，“小咪咪，出来喝奶……”
“这小猫怎么能活下来的，听说母猫都被人毒死了。”
“真是太可怜了。”
宗岱嫌弃地后退一步，侯晓个变态。
一群学生围着下水管道，兴奋极了，老三高高举起手，“我去小卖部给它买点火腿肠！”
“喵——”小奶猫的声音传来，惹人怜爱。
宗岱叹了口气，拉住他，“别，这么小的猫吃什么火腿肠？你们几个，去花圃那边把路堵上，侯晓你和她们几个去把猫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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