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关系
姜初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到宗岱的一瞬间，她的嘴角扬起的弧度有多明显，脸颊上的笑比阳光还灿烂。
姜初霁仰起头，白皙纤细的脖子努力伸长，声音轻巧地像是鸟鸣。
“你也来了呀？”
宗岱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一言不发盯着她，一双浅黑色的瞳仁不动，定定看着她。
姜初霁勇敢地挺起脊背，拍拍胸膛，眨了下眼睛。
“我没事的。”
她侧过头，摊开双手转了个圈，忽然凑近他笑起来，双手比划着zmz的样子。
“你是不是看到那么大个坏人走过来…很担心我呀？”
宗岱单手插在口袋里，忽然有力量的胳膊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她的脑袋，手掌遮住她的眼睛，他的声音因为焦急有些沙哑，蕴着几分威胁和无力。
“你胆子很大啊。”
怎么可以，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宗岱表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已经气得不着边际，恨不得把这个小姑娘扛起来，在她屁股上狠狠打上一百顿了。
当然，她什么都不知道。眼前的少年越发沉默。
姜初霁仰起头，眯着眼睛反过来蹭蹭他的手掌。
她能够感觉到宗岱的身体一僵硬，他的目光深沉下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你受伤了。”
姜初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上有足足十厘米的划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滴在宗岱雪白的运动鞋上。
鞋子脏了呢。
姜初霁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她的手腕在他的手里，每一寸的呼吸和脉搏都被他握在手里。
“那个……你的鞋子……”
宗岱一个眼神杀过来，她要是再说跟鞋有关的字眼，估计他就要动手了。
姜初霁赶紧改口笑道：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刚跌下来的时候划伤了。”
她后退半步，不顺溜地绊了一跤，努着嘴把手藏在背后。
糟了，还穿着赵沐哲的衣服！
姜初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打扮，就像是个小孩子偷偷拿了大人的衣服。
破洞牛仔裤和大尺码的上衣越发衬得她心虚，完了，怎么解释？
“这是谁的衣服？”
宗岱往前逼近一步，姜初霁后退一步，他又往前一步，低着头眼睛中带着几分威逼，姜初霁咬着嘴唇不说话，生生被他逼到了站台的角落里。
忽然，宗岱伸出手臂，直接将她壁咚在墙角。
噗通，噗通。
姜初霁的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狭窄的空间里，少年的体温透过两人几乎微不可见地距离传了过来，他就像是个大火炉，胸膛起伏着带着愠怒，俊朗的脸庞上已然染上几分薄怒，“你去车站穿的是校服，现在这身……是谁的？”
姜初霁目光躲闪，忽然定格在地上散落的校服裙子，刚才赵沐哲忽然变大的时候，她的衣服全部被撑破了变成碎块散在地上，但是……
这也不能和他说啊，不然这一地狼藉，谁知道他会怎么想！
“我……就……”姜初霁目光躲闪，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
忽然，姜初霁脑筋转过弯来，她穿谁的衣服跟他宗岱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管她呀！
姜初霁瞬间有气势了，她挺起脊背仰起头看着宗岱，盯着那双幽黑深沉的眼睛，宗岱生得好看，他一双剑眉浓而乌黑，此刻眉心微微皱起，气势很盛。
“我穿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初霁的声音越发小了，她舔舔嘴角，最后两个字轻得不能再轻。
宗岱垂眸看着她。
他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一下，高耸的眉弓在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睛深沉地不可思议，像是两汪幽深的潭水凝视着她，他的皮肤越发白得透明，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对，你说得对，跟我没关系。”
姜初霁心里一凉。
宗岱挺直身体，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宗岱比自己高那么多。
他一直弓着背和她说话。
“喂，你……”别难过啊，话没说出口——
——宗岱俯下身，一个冰凉的吻印在她的嘴唇上。
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姜初霁的心疯狂地跳动，她可以感觉到宗岱的气息，他浑身上下的荷尔蒙气息，紧紧包裹着她，攻城略地一般，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上，姜初霁很清楚意识到，自己每一根寒毛都竖起来，
她瞪大眼睛动都不敢动，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
宗岱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姜初霁吃痛地捂着嘴唇看过去，可怜兮兮的目光遇到他的眼神，默默缩了回来。
宗岱满是磁性的声音响起，简直是低音炮在她耳边轰。
“现在，有关系了。”
谁，谁要跟你有关系！
姜初霁的脸砰地一下全涨红了，她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你，你怎么这样！”
宗岱的手抬起头，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她小兔子一般抬起头，被他一把搂入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宗岱的胸，只听到他的声音从胸腔共鸣，牵引着她的耳膜震动。
“你去寒山、苏门答腊、矿山救人我不管，你为什么惹上那些人我也不管，但是你不能受伤。”
“姜初霁，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宗岱的这句话是随着一声感叹发出的。
姜初霁沉默地盯着她的脚尖，她缓缓伸手环住了宗岱的腰，吃了一惊，他衣服下竟藏着结实的肌肉，此刻他的腰僵住了，似乎每次只要她触碰到他——
——他就会僵掉呢！
姜初霁傲娇地抬起头。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像是狡辩又像是撒娇，她软糯地开口为自己声辩。
温暖而娇小的手，贴着他的皮肤，透过衣服简直要灼烧他一般。
宗岱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泛起的熊熊的火。
这姑娘真是坏透了。
真该好好教训她一顿！
姜初霁猛地抬起头，在宗岱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看着瞬间呆若木鸡的宗岱，她笑着就跑，高声喊着：“山代弟弟，你放心啦！”
“回来，把伤口包扎好。”
宗岱不紧不慢地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来。
忽然，林玉婷从包围现场的警察中挤了过来，一身白绿相间的碎花裙子，抹了把满头的汗水，望着姜初霁的眼神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姜，姜小姐……”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在车站设计姜初霁，现在怎么好意思再去打扰她，但是……她硬着头皮往前一步，不弄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会罢休的。
姜初霁坐在台阶上，瑟缩着努力收回自己的手臂，宗岱强行压着她，她的手臂躺在他的大长腿上，白嫩嫩的皮肤上一道血口子，看着就触目惊心，宗岱手里的消毒棉球擦拭着她的创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正好一抬头看到了孕妇犹豫的目光。
宗岱也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不管你要干什么，等我处理完伤口。”
姜初霁诺诺地缩回去，乖乖地抱着膝盖等他，下午的阳光倾斜着洒在宗岱冷峻的脸上，他很认真地擦拭她的伤口，此刻，他四分之三的侧脸倾向她这一边，白皙光洁的皮肤被阳光照射得近乎透明，他薄若刀削的嘴唇抿着，眉头微微皱起，帅气地不可思议呢。
林玉婷犹豫着，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
姜初霁回过神，抬起头，半晌没有说话。
“谢谢你在车站救了我。”
林玉婷羞愧地低下头，她很清楚自己说的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姜初霁为了救她，暴露自己的身份。
“当时……你为什么会轻生？”
姜初霁看着她年轻的脸庞，林玉婷小家碧玉的长相很是温柔，一身浅绿色的裙子上白色的碎花衬托得她很有亲和力。
林玉婷想过无数次，姜初霁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质疑或者责骂或者怨恨？但是她从没有一种假设里，姜初霁会这么问，姜初霁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死亡，她唯一关心的是林玉婷为什么想死呀……
就像是看过的动漫里拥有友人帐的夏目，不管世界怎么凶残，他永远那么温柔和善良，去拥抱这个世界。
林玉婷没有说话，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双手不断绞动，终于还是开口了。
“车站那位阿姨说的没错。我……未婚先孕，被男朋友抛弃了，我去了妇科检查，我的孩子先天心弱……”
“我还在读书，虽然是专科，虽然我很努力但我真的看不到希望。”
“他是我的辅导员。”
林玉婷颤抖着，不知所措地解释。
“他为了保住职位，告诉所有人是我勾引他的，可并不是啊……学校要开除我，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说我太下贱，我就是自己活该……”
宗岱的动作顿了顿。
宗岱垂着眼眸就像没听到一样，收起手里的工具站起来，一双大长腿微微弯曲，俯身看着姜初霁的脸，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对待一只不乖的小奶猫。
“我去出站口等你，快点过来，我给你带了惊喜。”
宗岱头也不回地迈开步伐，单手插口袋，另一只手拎着医药箱走向封锁现场的警察。
“他……对你真好……”
林玉婷的声音充满苦涩，她看着宗岱的背影，高大挺拔，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男朋友。
姜初霁看着林玉婷，她站在那里，脆弱地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就算挺着大肚子，看上去也是营养不良瘦弱不堪的样子。
姜初霁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拉住了林玉婷的手腕。
“坐下说，喏，拿这衣服垫着不要受凉。”
林玉婷顺从地坐在她身边，忽然抬起头看着姜初霁，乌黑的眼睛中满是歉意，仿佛所有的愧疚都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怀疑你有异能，让我去试试你，他们说我本来就是寻死，如果我失败了，也是得偿所愿；但是如果你救了我，他们就给我钱让我养胎，我一时鬼迷心窍……求你原谅我。”
“噗通”一声。
林玉婷顺着台阶跪在姜初霁面前，她猛地抬起头，声音提高。
“但我最后拒绝了！”
“当时我已经在站台上了，我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害你……我转身就跑！”
姜初霁垂下眼眸，当时她确实看到林玉婷被逼着走上绝路。
“他们根本不允许我拒绝。他们有三个男人把我抓回去，拍了我的落照，说我要是不照做，就直接发到网上去，以后我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妈妈就是那样一个轻贱自己的人……”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姜初霁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伸出手，轻柔地帮她擦拭着眼泪，拉着她坐好，半晌轻声开口。
“我不怪你，我都知道了，不要自责。”
姜初霁拍拍她的后背，眉眼带着安慰：
“后来呢？”
林玉婷咬着嘴唇，眼睛中满是忿恨，情绪很是激动，“他们撒谎，他们要对你做实验，要对你野外捕获，抓回去做研究，他们对我——”
“——他们要杀我！”
姜初霁愣住了，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可是我没有看到这一幕啊……等等……”
姜初霁忽然捂住嘴，她盯着林玉婷意识到了什么。在寒山、苏门答腊、救林玉婷的时候，她虽然能够预见到火灾和海啸的发生，但是时间限制在未来十五分钟内。
可是，在林玉婷获救之后，刚才她能够在列车上……直接看到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甚至可以同时看到zmz、vel、神父、赵沐哲的未来……她的能力变强了……
这是怎么回事？
姜初霁看着林玉婷，所有的变化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
林玉婷猛地抬起头，看着姜初霁，凝固的表情有一丝了然。
“你的能力变强了……”
“你怎么知道我——”
姜初霁欲言又止，她皱起眉头，她确定刚才没有发出声音。
那么，林玉婷怎么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林玉婷睁大眼睛，滚圆的眼睛像是见到什么新奇事物一般，想要去验证一下。
“你，你随便想一个数字，我都知道。”
姜初霁一言不发，脑子里想了一个数字。
林玉婷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14对不对？现在是25，你在想我是不是会读心术，我是不是巴别塔派来的人……”
姜初霁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孕妇。
林玉婷乖巧坐在台阶上，微微浮肿的双腿蜷曲着，双手盖在凸起的肚子上，她脸上挂着几分惊喜和羞赧，小声解释道：
“你救了我之后，我好像能够听到别人的心声了。”
姜初霁绕着她打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姜初霁沉思片刻。
“当时我救你的时候，你还是正常的，对吗？”
林玉婷点点头。
姜初霁继续推理。
“我在救你的时候，从你脑海中看到了我的照片，我知道这是个陷阱。”
愧疚占据了林玉婷的脸，她刚要开口，姜初霁伸出手阻止了她，继续分析。
“当时我有想过，如果你也有异能，比如通过脑波、心灵感应告诉我真相就好了，但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异能……这样看来，这之后你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忽然你就能够心灵感应了，很有意思——”
林玉婷顿悟一般缓缓站起来，憔悴的双眼里充满感激，说话都在颤抖，仿佛面前是神圣的存在。
“我懂了，你不是他们说的什么二级威胁，你的能力远远高于他们的想象！”
“你的能力是改变，赋予他人力量。”
“是你，改变了我！”
姜初霁猛地抬起眼，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林玉婷激动地直发颤，立刻打断她。
“他们对我用了麻醉药，我晕过去的时候在想，如果一开始我也有异能，能够告诉你他们的阴谋，又不被他们发现就好了。然后，我挣脱了麻醉药的药力，我站起来了！”
“车站里所有人的思想在我的脑子里爆炸了！我能够接受别人的脑波，甚至可以用脑波传递消息，比如…现在…”
姜初霁恍然大悟，林玉婷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动过嘴唇！
林玉婷的声音就直接出现在她的大脑里，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交流。
“我想到圣经诗篇第一篇说，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侯结果子，叶子也不枯干——”
林玉婷忽然攥紧了拳头，神情里充满了虔诚，说完最后一句话。
“——凡他所想的尽都顺利。”
林玉婷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姜初霁，一字一顿：
“相信我，你，就是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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