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怪物
姜初霁站起来，阳光有些刺眼得令人眩晕，她身边跟着林玉婷走向出站口。
警察封锁住现场，已经在调取监控。
姜初霁作为在案发现场的人，录好笔供之后，因为属于受害者行列，被警察安慰着走下台阶，抬眼看过去，宗岱抱着小奶猫依靠着栏杆，大长腿交叉晃悠，他的五官好看得惊人，所有经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
“你怎么把它抱来了？”
“惊喜。”
宗岱低头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膝盖上的小家伙仰起头，龇牙咧嘴叫了一嗓子，软萌的声音简直融化人心。
林玉婷停住脚步，她直勾勾盯着小奶猫，“这猫是你的。”
“嗯，我的丑橘。”
“你知道它是猫精吗？它有自己的思想……我从没听过其他动物的想法传进我的心里。”
丑橘扬起头，冷冷看着林玉婷，“你他么才是妖精。”
林玉婷吓得后退一步。
姜初霁扶住她，笑得不可开支，她走到宗岱面前蹲下来，保持一个仰视的角度看着丑橘，阳光洒在它乌黑的毛发上，每一根的末梢都变得模糊起来，它鼻子和下巴是白色的，腹部全是柔软的白毛，鼻子一点是黑色的，俗称奶牛猫，看上去精神得像个大将军。
丑橘哼哼唧唧地低头看她，雪白的小爪子伸出来，纵身一跃跳在了姜初霁的肩头。
“这才是老子该呆的地方。”
丑橘一脸傲娇的声音在姜初霁的脑海里响起。
忽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拎着它的后颈，小家伙四脚在空中蹬起来想要逃脱，宗岱沙哑地开口，“我带它来的时候，没想到你会受伤。”
“受伤的人不能碰猫，它脏。”
奶牛猫猛地回头瞪他：老子不脏！
姜初霁挠挠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我也不是故意的，能把它还给——”
“——不行，等你伤好了再说。”
奶牛猫回过头朝着宗岱的手上咬过去，宗岱眼疾手快一团棉花塞进它嘴里，小奶牛猫嘟囔着死死咬住棉花，短短的后腿不断挠他的手臂。
宗岱拎着它的后颈，一双冷峻的眸子扫过去，姜初霁都觉得有一阵畏惧，宗岱冷冰冰地在猫咪耳边说：
“不带你过来是本分，带你来是情分，给我搞清楚点。”
“喵——”
小奶牛猫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大，仿佛是受到了暴击一万点。
姜初霁咳嗽一声，“我们该出发……去山里了。”
宗岱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林玉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想问你——】
“别告诉我。”姜初霁的声音回应她，她的酒窝浅浅的漾着几分笑意，“他问出来的那一天，我再听。”
林玉婷神色复杂地沉默了，跟着两人坐上了一辆越野车。
和顺的山多是全国闻名的。
姜初霁走下吉普，双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望着山峦起伏的远处。
“地图上的矿山就在这里？”
当地的向导李倓从副驾驶走下来，神色忧虑地指着不远处的豁口。
“那就是矿坑的入口，但是我带的搜救队已经找过了，进去的路全被封住了。”
宗岱仰头看着天色，冷静地俯视矿坑的入口。
“我爸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还在车里，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李叔叔喊你的人继续挖掘矿坑，防止里面还有被困的旷工，其他人跟我走。”
李倓跟在宗岱身后，忽然回过头对着姜初霁竖起大拇指，一脸欣慰道，“老首长的孙子就是不一样，遇事不慌。”
宗岱停住脚步，嗤笑了一声，“我爸被困在周围，能不慌嘛？不过，每个人都慌了，谁去救人？”
姜初霁捂着嘴笑起来，他的肩膀上站着小小的奶牛猫，小家伙蓝色的眼睛眯起来一脸嫌弃，雪白的爪子牢牢抓住宗岱的衣服，生怕被他甩下来，高大俊朗的宗岱站在这崇山峻岭之间，仿佛一切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李倓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带着几分怀疑和犹豫，“这里的山路都很明显，四下里看不到出事的车啊……啊，会不会是在折多弯出事的？”
“折多弯？”
李倓的表情一变，有几分阴沉地带着众人走到半山坡，摇摇指着反方向，“知道巴音布鲁克赛道吗？”
“我们这里的折多弯路难走，褶太多，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山崖，堪比巴音布鲁克赛车车道……”
宗岱的表情有几分莫测，“如果在折多弯出事，幸存的概率有多大？”
李倓一言不发，摇摇头，“十分之一都是幸运的了。”
“我们先分开吧。”姜初霁望着天色心中有一丝焦虑，山谷里一片安静，简直接近于死寂，“宗岱你们走近路过去。林小姐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就近休息。”
宗岱深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脸颊轻微颤抖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同意地点点头，“你们照顾好自己。”
林玉婷垂下眼眸，她又一次听到这个男生的心声了，看来他知道些什么，但是选择了不问，真是个体贴的男生啊。
她叹了口气，跟在姜初霁身边目送两人离去。
“你听到什么了吗？”
姜初霁满是希望地看向林玉婷。
“你是说那个男孩子的爸爸吗？我没有听到求救的声音……可能距离太远了。”
姜初霁摇摇头，环视山谷里的草木摇动，阳光下一切都是寂静的。
“那……你有听到奇怪的动静吗？比如外国人说话？很好听的女生说话？”
“有的，就在那边，我刚才——”
姜初霁一阵风一般跑了过去，她一步一步踏在沙地上，碎石划伤了她的脚也没有在意。
“你慢一点，不要摔伤！”
姜初霁气喘吁吁撑着膝盖，拨开眼前的遮盖树木，蒲公英被她踩在脚下，一个半人高的山洞出现在眼前，天然的动物的巢穴，此刻里面俨然被人类占据了。两个弓着腰走出来的人停在姜初霁的面前，对林玉婷看也不看。
红色长裙及地，被斗篷遮住脸的少女低声道，“你来了。”
神父缓缓走出来鞠了一躬。
“谢谢你救了vel。”
姜初霁一点也不客气。
“好说，况且我也需要你们救人。”
林玉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从山洞里走出来的人。
这个禁欲系的外国神父很是高冷，一身精致到骨子里的装束，就算在山林之间也仿佛在梵蒂冈的圣殿中接受主教的赐福一般，神圣不可接触。
林玉婷揉揉眼睛，刚才这神父对姜初霁的态度很有意思，他为vel道谢的时候竟然有几分服从的意味，而另一个少女娇俏可爱，一直低着头，栗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看不清她的表情。
神父缓缓抬起头，他叹了口气松开自己衣领的最上面一个扣子，“小姑娘真是不做亏本买卖。”
“还不是跟神父大人学的？”姜初霁从他的身边挤过去，弓着腰走进狭窄的山洞。
一根蜡烛燃着。
昏暗的灯光下，摇曳的烛光有几分可怖。
地上昏迷的少年看上去完好如初，他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来，双手双脚都被裹在被子里面，姜初霁伸手将他的杯子掀开，忽然被vel阻止了。
“你确定要掀开他的被子？”
姜初霁点点头，和斗篷下的vel对视一眼，对方缓缓松开手，站在姜初霁的身后，别扭地解释道，“他身上有gps定位装置，神父发现的。”
姜初霁愣住了，她松开被子，少年的眼皮轻微颤抖，猛地睁开眼睛，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里都是姜初霁的身影。
vel抬着头，双手抱胸有几分急促，幸灾乐祸道，“幸好他变大的时候跟zmz不一样，他的肌肉骨骼肌理都翻过来了，但是埋在肉里的定位器都被我们发现了。
“多少个？”赵沐哲虚弱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vel瞪大眼睛，摸着手腕上不知道从哪里顺过来的手表，“你醒得太快了吧……这还不到一个小时。”
赵沐哲垂下眼眸，有几分苦涩，“你们发现了多少个定位器？”
“一共九个，这些人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你的肾脏边上居然也绑定了一个gps定位，这些人根本就不考虑会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赵沐哲不以为然地仰起头，嘴角噙着笑，眉心却紧紧皱着，不忘记对姜初霁开玩笑。
“看到没？你被他们抓到以后，就要跟我一样浑身都是gps了，你别说下雨天真的是疼得厉害啊。”
姜初霁忽然想到。
“还有四五个吧，都没有找到吗？”
神父站在赵沐哲的身边，愣了一下，带着惋惜摇了摇头。
“四五个？我只发现……有一个在他大脑里，不好动。”
赵沐哲冷哼一声。
“巴别塔的人，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爷爷撕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
姜初霁的手颤抖着搭在他的被子上，不忘征求他同意。
“我可以看你的伤吗？”
赵沐哲痞痞的笑了一下，“我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我穿衣服。”
vel冷哼一声。
“一个小屁孩，谁要看你？”
赵沐哲的眼神从她身上滑过去。
“我能变多大，你还不清楚？”
“你……”
姜初霁阻止了两人，这才伸手攥紧被子的一角，缓缓扯开。
她猛地捂住嘴吓得闭上眼睛，深呼吸三次之后，硬生生抬起头，逼着自己看赵沐哲，整个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听过弗兰肯斯坦吗？”
vel蹲在洞穴门口的大石头上，忽然开口。她手里竟然燃起了一根烟，烟味散开来，红色的背影鲜艳而孤独，她深吸一口走了进来，手里的烟头指着赵沐哲。
“科幻小说，用死尸碎块拼凑的怪物？”姜初霁有几分迟疑。
vel把手里的烟嘴递给躺着的赵沐哲，呢喃着：
“以前，我以为我算是怪物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哈哈。”
vel收回手又吸了一口，神情有些恍惚。
“但要我变成他这样，我宁可死。”
赵沐哲被她的烟呛得咳嗽不断，一边笑了出来。
他咧嘴笑得没心没肺，仿佛现在躺着的人不是他。
姜初霁低下头，右手颤巍巍伸出去，想要触碰一下赵沐哲的身体，但是她完全不敢去碰，仿佛是只要轻轻一触碰，赵沐哲就会散架一样，像是百戏图里面的骷髅牵丝戏，她甚至不知道拖着这样一幅躯体，赵沐哲的笑容从哪里来。赵沐哲的肌肉呈现块状，每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都被撕裂过，现在已经重新拼凑在一起，蜈蚣一样丑陋的缝针纵横他的身体，但是……
淋漓的鲜血依旧从拼凑的缝隙之间流淌出来，整个身体一片鲜红，湿哒哒的染红被子，红得像是罂粟海。
vel走上前，拍了一下姜初霁的肩膀，“神父以前是剑桥医学院博士毕业，要不是看你把他托付给我们，神父哪里会亲自操刀……怎么样，缝的不错吧？”
vel努努嘴，盖住赵沐哲的下半身。
“时间紧急，只缝了上半身，下半身真的没穿衣服哦。”
姜初霁猛地掀开，终于低声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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