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心
林用同岳前两人掀帘进来,一人年纪不过三十,书生打扮,是楚昱发现的大才林用,另一人戴着甲胄,身材魁梧,是将军岳前。
“兆阳有消息传来了。”
楚昱忙接过信件,手掌心大小的信上,寥寥几句话,燕幽国君至今未杀后越皇室,清算后越贵族,在一些位置上仍任用后越官员,安抚百姓,发展民生。
楚昱看过后,把信递给他们俩。
“燕幽是什么意思?”岳前道。
“他已经把后越看成自己的了。”林用神情沉重道,倘若对方实施暴政,他们可以联合对燕幽不满的人实行里应外合的计策,但如今对方实施仁政,他们则陷入了泥沼,不会有人帮他们的,而单只靠他们自己又无胜率。
岳前啐了一口,“要我说,我们就以沅青江以北为据点,养精蓄锐,同他们殊死一战。”
“我们早过了殊死一战的时机了。”楚昱道。
林用解释道:“要殊死一战,就应该在接到亡国的消息时仍直袭兆阳,趁燕幽的兵马疲倦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行,可兆阳陷落太快,我们早早失了先机,而沅青江以北的粮草在我们打击北戎时已经耗用殆尽,贫苦交寒之地养精蓄锐怎会比的上在国都的燕幽兵马。”
“难道我们就这么降了?要是燕幽出尔反尔,把我们诱进兆阳再杀呢?要我说就该拼一下,也好过死的那么窝囊!”
“你看看那些士兵有几个想为后越而战的?”楚昱出声道,他看着不甘心岳前,徐徐道:“君主昏庸无能,好色奢靡,贵族剥削无度,鱼肉百姓,后越,早就亡了。”
他叹息一声,几经生死的面容早不见青涩稚嫩,沉重的说道:“我们只能降,粮草不足,人心向背,再拖下去,燕幽起兵,他们都会四处逃散,我们最后这点儿优势也会消失,现在有六万人马在,燕幽只会像对待后越贵族那样对我们,短时间内是安全的,至于之后事,等到了兆阳再谋吧。”
岳前动了动嘴,心知楚昱说的在理,还是忍不住道:“可您出身后越皇室,是国君的儿子,燕幽会放过我们,却独独不可能放过您啊!”
“难说。”林用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来,“倘若公子要战,这封信反倒会坏了公子的破釜沉舟之势,可公子若降,此信可安公子之心。”
他将信件递给楚昱,不疾不徐的说道:“后越皇室并非全为阶下囚,嫁出的公主一律未捉拿入狱,而嫁入皇室的王妃们一律遣散回家,也未跟着入狱,燕幽国君沈余之并非残忍嗜血之人。”
楚昱手指捻了捻信件的纸张,非他们传信所用的纸张,他看向林用,打量着自己这位足智多谋的军师,问道:“敢问先生是谁的人?”
“在下出身原河丁氏,三年前被逐出丁家,如今一介白身。”林用不卑不亢道。
岳前闻言惊讶道:“你小子居然是原河丁氏的人!”
楚昱没像岳前那么惊愕,对方举止谈吐不凡,他早就有所猜测,没再追问林用不想提及的往事,而是问道:“先生还知兆阳何事?”
“一些不重要的琐事。”话虽如此,仍是毫无保留的对楚昱说道:“燕幽国君至今只上朝了一次,行为乖张,喜怒无常,面戴玄铁面具遮其容貌,至今不曾以真面示人,当然,对方在燕幽时不曾如此。”
楚昱想不通是为何,也不再钻牛角尖,摆摆手让他们出去,自己亲自写给燕幽国君的信。
兆阳城的三月不似关外寒风朔朔,粉桃白梨鼓鼓的挂在枝头,等着春风春雨后盛开绽放。
城楼上,身着金边雪青袍的男子头戴玄铁面具遮脸,只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眼眸,抬眸望向天际边的雪域山川,他身上螭龙纹的披风衣角处被风掀起一角儿,此人正是燕幽国君——沈余之。
“陛下。”章启安拱手施礼。
据说,燕幽国君沈余之十四继位,十六亲政,十八岁时,力主变革,短短三年时间燕幽相貌便焕然一新,二十三岁主张女子入朝堂,所作所为确实称得上是为明君。
“章卿可熟识孤的征西将军?”沈余之问道。
章启安怔了两秒钟,才想起谁是征西将军,道:“后越皇室众多,楚将军生母身份卑贱,又故去的早,在二十几位公子中,楚将军始终默默无闻,这么多年来做的唯一一件大事便是去年领兵去了边塞。”
“难为后越还知道打击北戎,孤的征西将军也不简单。”沈余之淡淡道,蛰伏多年,突然就包揽了这么大的事。
城楼上又传来脚步声,侍女将取来的暖炉递给素瑶,素瑶摸着温度适宜才将其递给沈余之。
陛下怕冷,罢朝多日也是此由头,真见了,才不得不相信陛下当真不是在敷衍,只是行事过于肆意。
“征西将军传信回来,再过五日便能到达兆阳,孤想你同丹玉两人一起办场庆功宴,日子就定在十六吧。”
沈余之话音落地,一身淡绿色衣裙的素瑶旁边,一身胭脂衣裙的丹玉出来对章启安施礼。
章启安连忙虚扶了下,“中卫将军客气。”两位姑娘一个管宫中大小琐事,一个管宫中禁卫军,皆身负官职,是陛下亲信中的亲信,他身为后越臣子着实有些受不起人家的礼。
“将军,已经到遂城了,再过后日便能抵达兆阳了。”岳前道。
在决意降时,楚昱未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下令让人改了称呼,一律他称将军,不许再称公子。
楚昱点点头,看向天边,西边落日只留了一小半还在外面,东面天际已经成了混沌的灰蓝,“在遂城留一晚,明早再赶路。”
他们一行人不过十三人,六万兵马再过了沅青江就被燕幽的将领接手了,对方好吃好喝的款待了他们一顿,说为了不再耽误他们行程,由对方带领六万人马步行,让他们先骑马回京述职。
他们去抗击北戎时,遂城的太守乃是孔家的人,如今除了这位孔太守,还多了一位魏大人。
“诸位将军一路辛苦,今日我在府上设了接风宴,还请诸位一定赏脸前往。”魏可振亲热的同他们勾肩搭背,仿佛都是为燕幽效力的将领。
楚昱若推拒的太狠真就是不识抬举了,假意道了声麻烦,去住的地方沐浴了一番,换了身新衣服,便同岳前林用等人前往了宴会。
玉兔东升,华灯初上。
宫殿里魏可振以怕楚昱他们着凉为由,烧了暖炉,就放在已然落座的琴师旁。
不消多时,下人通报楚昱来了,孔太守同魏可振站起来迎楚昱他们,唯独坐在左边的琴师纹丝不动,“这……”
“这位琴师虽然患有眼疾,但琴艺独绝,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
孔太守想说这人怎如此不知礼数,竟稳坐不动,但是魏可振如此解释,只当是高人性情古怪,也不愿多同对方计较。
一众人来回的客气,在外人看来说是一团和气都不为过,但楚昱他们每次赴宴时心情都极为忐忑,生怕是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推拒后,楚昱最终在次座上坐下,刚好能看见对面的琴师。
对方一身月白色,外面拢着的薄纱上绣着墨竹,眼上蒙着三尺宽的白纱布,白布之下是高挺的鼻梁,粉浅的菱唇,相貌清俊无双,有出尘缥缈感。
楚昱只一眼就入了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古朴清越的琴声从琴师葱白的指尖流泻而出,楚昱的神思全然徜徉其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昱提了个自己都觉得异常冒昧的要求,“在下甚是喜欢你这位琴师,将军可否割爱。”
魏可振“啊?”了一声,“这,这,这……”
对方神情为难,又非熟识之人,楚昱本不该强求,可他就如着了魔似的,执意道:“在下着实喜欢这位琴师,似乎同对方一见如故。”
魏可振摸摸自己的山羊胡,为难之间已经想好了说辞,“这是小女最爱的琴师,我须得问问我家那小霸王,若是擅自做主给了将军,我家的丫头非掀了屋顶不可。”
虽才共事了半月,孔太守也是知道他家的虎女,随声附和道:“怪不得你如此为难,原来是从你家丫头手里借过来的。”
“在下着实欣赏这位琴师。”楚昱再次恳切道,“可请将军问问魏小姐?”
对方言至于此,孔太守发话道:“那就请魏小姐来吧。”他出身世家大族,对音律也算是精通,并没有感觉这位琴师琴艺哪里出众了,只能说一句中规中矩,但是,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极为推崇,孔太守反倒怀疑起自己的鉴赏能力了。
一刻钟后,一身红色劲装魏小姐入内,飒然的行了抱拳礼,“孔伯伯,父亲,各位大人好。”接着,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琴师身上,瞳孔蓦地一缩。
魏可振怕女儿不小心说破,连忙道:“楚将军很是喜欢你这位琴师,问你愿不愿割爱?”
魏大小姐和自家老爹对了个眼神,娇滴滴的坐到魏可振身边,带着女儿家的娇蛮气问楚昱:“将军也觉得我的琴师琴艺卓绝?”
“仙人仙乐。”楚昱道。
魏小姐捂嘴笑笑,说道:“我于琴师乃是知音之交,倘若将军能得他青睐,我自不敢阻拦。”
楚昱闻言立即道:“可请先生去殿外交谈一番。”
披着琴师外皮的沈余之没有一丝犹豫,点了下,摸索着起身,有白纱遮眼,沈余之的动作宛如真正的盲人,无一丝破绽。
刚站起身,手臂便被扶住了,对方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先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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