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辛西娅的病变记录
巫辞抬手把想要帮忙推轮椅的照虚推到了一边儿，操纵轮椅前进，曲起指节敲了护士台。
护士台内的护士头一眼便看见藏着一只手、阴沉低头站着的照虚。
隐藏病症手环颜色的病人，最不可控，最为危险的存在，这在病院是绝对不允许的……护士神色冷漠，正想呼叫保安，却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巫辞。
对上那双与所有惨白灯光都亮得不同的苍青色眼眸，护士立马放下写个不停的笔，像个遵守职业道德的普通护士遇到一个普通病人一样露出姣好的面容抬头微笑。
她下意识忽略掉巫辞手上的橙色手环和身上的病服，“您好，请问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那张普通牌起作用了……果然挺管用。
巫辞摸了摸手环，轻声笑，“啊，对，护士小姐，我想要找一个人，请问是在这里查询吗？”
“十分抱歉，先生，院内规定不能透露病人的私人信息。”护士说完生怕巫辞生气，连忙解释，“这是院长的命令。”
“不用道歉，遵守规则很好哦，每个遵守规矩的人都应该受人尊敬，不用感到歉意。”
巫辞嗅到一股异常熟悉的腐臭味儿，微微弯了弯眉眼，朝护士伸出一只手，“我给你变个魔术吧，护士小姐。”
“什么？”护士疑惑，却下意识将手放到了巫辞的手上。
巫辞感受到手上冰凉得如同尸体的触感，笑容越发真实，“已经变了，我已经变得更喜欢你了。”
护士闻言，连忙羞涩地收回手，僵硬的关节咔咔作响。
“护士小姐…”巫辞毫不尴尬的收回手，不留痕迹地伸到旁边照虚身上擦了一下，继续对护士说，“我明天可以再见到你吗？”
“我明天还值班，这里一直都是我值班，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护士微笑着说。
巫辞的笑容意味不明，“谢谢您，护士小姐，祝您愉快，请您明天一定要记得我。”
“我会的，先生，我会记住每一个人。”
“那样最好。”巫辞的轮椅后旋半圈，“走了。”
照虚藏着左手看了护士一眼，连忙追上，“阿辞…她…”
“照虚，你也看出来了吧？她死了，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她连，灵魂都是，腐朽的味道。”照虚小声说。
巫辞翻动腿上的笔记本，评价道，“周围也就那些病人还有点活人气，医生护士全都是活尸，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是活着还是死的。”
照虚又偷偷抓上巫辞的衣角，问，“这是，什么？”
“刚刚从护士那顺的，她一直在写的那个本子。”
“偷东西，不好。”
巫辞反问，“副本里都能杀人，为什么不能偷东西？说不定她乐意给我呢？”
“可是…”
“没有可是，事实证明大家都信我爱我，他们是如此的信任，如此的爱戴，就像是狗对着主人，卑微虔诚信徒对着无所不能的神。”
“他们不会发怒，只会跪下乞求，哪怕只叫我注视他们，陪他们说说话，便当做仁慈的神降下福址。”
“你该知道，假若我开口，不会有任何人选择拒绝，”巫辞摊开手掌微笑，“活了那么久，除了又瞎又聋的家伙，还从来都没有人拒绝过我。”
“那，为什么要，偷东西？你可以告诉她，让她给，也可以抢，不给可以杀。”
照虚抓着巫辞的衣角，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巫辞就又开始抬他认为能够说服巫辞的人出来，“镇老师讨厌偷东西的人，北极星陛下也讨厌，说不能偷东西，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去抢。”
北极星陛下……说的就是那位住在暗星城中央那座通天白塔里面的永夜皇帝，传言是个杀了自己老爹上位的暴君，镇山河那个班主任又是个战犯，这两种家伙能教什么好的？没什么缘由让能杀人却不能不偷东西？
这两个要是没什么缘由狗都不信。
“他们俩有恩怨？”巫辞抚摸着泛黄的纸张不怀好意地问。
“不知道…但是，不，不能，偷东西！”
巫辞抬手打断照虚，微笑着咏叹，“爱是相互的，无论是谁，他们爱我，我也会爱他们。我若是开口多费些口舌，她得太过诚惶诚恐，我真切地在担忧她啊，哪怕她是一具恶心的尸体，在我的眼中也无比可爱。”
他轻轻闭上那双温和而包容的眼睛，左眼下方的淡红色疤痕伪若泪迹，也确确地用一种温柔到令人落泪的口吻张开双臂轻叹，“因为爱，所以不叫偷，这是恩赐。”
“我，明白了。”照虚很轻易的被忽悠了过去，转而问，“现在做什么？”
“去找一个人。”巫辞将本子翻到了第一页，用拇指的指甲在一个名字下面重复划下了一条横线。
【已发现重要线索“辛西娅的病变记录”】
［永夜86年，1月7日。
入院时拿着前辈的钥匙四处闲逛，遇见了一个叫辛西娅的女孩。辛西娅情绪很不好，精神不太稳定，每天挣扎着想逃出去，医生给她开了很好的药方，暗星在上，她应该拥有更好的未来，就像她的哥哥或姐姐，希望她能早日好起来，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永夜87年，1月7日。
辛西娅被关在顶层病房里已经很久了，她在和我们闹脾气，不说话也不吃饭，我觉得她是想妈妈了，听说是她继母送她进来的，现在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真为她担心。］
［永夜88年，1月7日。
辛西娅的主治医生给她加大了用药量，每晚还额外添加了安眠药，用拘束带把她绑得死死的，以防她晚上偷偷跟人出去乱晃，但她这次似乎一点都不难过，床头多了一只不知道哪来的玩具熊。也许是那个可怜她而带他出去的好心人给她的，但那人却不知道这种行为反而害得辛西娅因为那些药而神经衰弱。］
［永夜89年，1月7日。
辛西娅疯了，发疯似的抱着那只玩具熊说柜子里有人，有时半夜尖叫着醒来又说床底下有人，见到我们也只是惊恐地哭，好像我们会吃了她似的，我们只好给她继续加大药量。］
［永夜90年，1月7日。
战争开始了，这战争突如其来，就像个绞盘，不但消耗生命，连物资都变得紧俏了起来，病院的食物越来越紧缺了。
辛西娅的母亲派人拿了一盒药给我们，叫我们让辛西娅就这样疯下去，最好做一辈子的疯子，不要在关键时刻碍了她的事，我们都不愿意伤害这个可怜的女孩，院长便嘱咐我们，“我们已经给辛西娅用药了。”］
［永夜91年，1月7日。
事情被发现了，辛西娅的母亲杀了院长，换了个新的上去，她叫我们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不介意让我们再也见不到天明，像辛西娅一样永远当个疯子。
多可怕啊，见不到天明，这对世界上任何种族的任何个体都是最恶毒的诅咒，不过天本来就不会亮，我从没见过天亮，也不知道天会有光，那神奇的、会让植物生长的光…假若能看见这一景象，我倒宁愿变成个疯子。
辛西娅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母亲是继母，但也不能让她疯掉，她也该像她的哥哥姐姐一样拥有未来，我向暗星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她动手。］
［永夜92年，1月7日。
原来，辛西娅没疯……疯的是我们……可，院长逼迫我向她动手……是院长逼的，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活，我还想让所有像辛西娅这样的孩子都能好好活着……］
［永夜93年，1月7日。
绞盘战争不知多久结束，没有食物、没有物资，我们……被困死了啊……
可我好像看到了光，从白塔顶端传来的，从未有过的微光。
战争结束，天亮啦。
逃吧，辛西娅，我再最后为你讲一个故事，叫你做一个美好的梦，在天光中逃离，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我们这群疯子或是怪物，奔向你的未来。］
【“辛西娅的病变记录”使用完毕，已自动收入储物格，可随时查看】
巫辞的指节轻扣轮椅的扶手。
虽然护士台的护士一直都在写写画画，但这本“辛西娅的病变记录”纸张老化泛黄严重，墨迹也没有新的，看起来并不是那个护士写的。
这种小本子…倒像是实习医生记录要点的笔记本，之前陈诺去巫辞那里查房的时候就带着一堆实习医生，每个人都拿着同样的笔记本。
巫辞观察物品栏中的“谢辞的笔记本”，确定了也是一模一样的封壳，大概是病院统一下发的。
那，“谢辞”也曾经是医生？他是怎么变成病人的？
巫辞想到这里，忽地又因为身体与灵魂的不适配咳了两声。
照虚一声不吭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巫辞微微皱眉，随手拍掉，然后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抽牌，固化主牌里的，转移牌，转移到，我身上。”照虚认真道，“你自己的，不能修复，可以转移到我身上，我和你一起，灵魂就可以修复了。”
那张傲慢主牌里还固化过这种伤害转移的牌？
巫辞凭空抬手，从虚无中抽出那张傲慢牌，他审视牌面，抬头又望了照虚一眼，将牌送回去了。
“不需要，至少现阶段不需要。”灵魂并没有损伤的巫辞拍了拍照虚，微笑着说，“用了你就真成傻子了，我可不会对朋友干出那样的事。”
照虚征征地，“可是……”
“不用可是，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巫辞声音轻得无比温柔，且良心丝毫不痛，“我可不能利用朋友，等我以后受了什么重伤再让你来转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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