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49个时辰
甜果儿惊喜回头,正好看见那个太医趁她不注意想要逃。
甜果儿扑过去,小刀直逼向太医的胸口。
太医吓了一跳,“冷静!你的手可拿稳了,这一刀下去可要人命的!”
“你想跑?”甜果儿问他。
太医连连摇头,“不跑,我哪里敢跑?就是透透气而已。”
甜果儿走过去,关上门,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也不是坏人,只要小姐脱离性命之忧,奴婢就放你走。”
她一口一个‘奴婢’,可太医却觉得她一点奴婢样子也没有,比军中的那些上阵打仗的大老爷们还要凶悍。
甜果儿现在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只想救活小姐,和小姐一起好好的。
太医和甜果儿在璇玑的床边坐下来,甜果儿一直拿刀对着太医,太医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医试图说点什么,打破目前这个女强男弱的局面,奈何甜果儿一点面子都不给,什么都听不进去,若是讲了什么她不爱听的,手一动就要给他的身上扎个窟窿。
女人心海底针,他是摸不透的,太医索性打断了交谈的想法。
到了后半夜,璇玑的身体开始回暖,脉搏也逐渐恢复了平稳。
甜果儿先前的凶悍再也撑不住了,她抱着璇玑的手放声大哭。
太医被她哭得有些尴尬。
本来按理说,他应该安慰她的,但他真怕她手中的刀子,但不安慰,又显得他不近人情。
于是太医提出,“我可以走了吧?”
甜果儿觉得理亏,她放下小刀,恭恭敬敬的给太医道歉,“先前都是奴婢的不好,多谢你救了我家小姐。”
“不妨事的。”太医摸不准甜果儿的脾气,只得摆摆手。
甜果儿站起来。
她一动,太医就紧张,“你要干嘛?”
甜果儿道:“我想谢谢你。”
太医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甜果儿却坚持要谢,她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食盒,食盒不大,恰好能装得下一碟糕点。
太医看着那碟糕点,有些不明白甜果儿要做什么。
甜果儿用帕子把糕点包了,塞到太医手里,“我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碟糕点。”
糕点是皇上赏给小姐的,小姐又赏给了她,她舍不得吃,便放在了柜子里。
御赐之物,总该算是珍贵的吧。
甜果儿又翻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首饰,连同耳朵上的耳环也取下来了,一起塞到了太医的怀里。
“还有这些,也给你。”
太医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的前后差别太大,让他有些遭不住。
他把首饰放在桌上,指了指手帕包住的糕点,“我就要这个就好了。”
说完,他生怕甜果儿反悔一般,拉开门跑了。
“谢谢。”
甜果儿看了门口半响,然后上前关上了门。
璇玑在两日后醒来。
“小姐,你醒了?”甜果儿熬了两日,憔悴不堪,嘴角都起皮了。
璇玑定定的看着甜果儿良久,看得甜果儿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小姐?”
她才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我还活着?”
她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去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地上是黑色的砂砾,四周是白茫茫的雾气,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在望不见尽头的雾气中摸索着走了很久,才看到了一点朦胧的光。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疾步向那一点朦胧的光踉跄而去。
待走得近了,她看清了,那是一个被人提在手中的灯笼。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又透着几分陌生的脸。
那是白沧的脸,可看着又不像白沧。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再一抬头的时候,白沧的身影就像风一样飘散了。
“小姐,小姐!”甜果儿提高了声音,“小姐!你能看见奴婢吗?”
甜果儿伸手在她面前着急的晃了晃,璇玑拉下她的手,“我能看见,让你担心了。”
甜果儿悬了几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小姐,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饿了吧?奴婢给您拿吃的。”
甜果儿翻出两个馒头,又拿了水过来,“小姐,您已经昏睡两日了,这两日没有人管我们的死活,奴婢只找来了这个。”
馒头已经冷了,又硬又干的,甜果儿把馒头掰碎了,泡在热水里,递给璇玑。
“小姐,你先将就着吃,等会儿奴婢再出去找吃的。”
璇玑没有嫌弃,慢慢的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一碗水。
她两个手腕上的伤口都重新包扎过,不是特别大的动作,疼痛感也不明显。
甜果儿给她解释,“本来太医都说您没救了,可晚上的时候,不知从哪跑出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男人,是他救了你,奴婢只顾着担心你了,也就没问那男人的名字,他虽然穿着太医的衣裳,可奴婢觉着,他不像宫里的太医。”
璇玑从床上下来,甜果儿给她打来了热水,服侍她洗漱。
“还好屋子里的炭还多,又热水可以用,否则咱们真的要冻死在这里。”
璇玑问道:“国师呢?”
甜果儿指了指上面,“国师还在顶楼上盯着他那个破阵法呢,皇上也来过,亲自看了那个阵法,说是过上四十九个时辰,那个阵法便能把皇上送去仙界,要奴婢来说,多半是国师骗皇上的,若人这么容易成仙,那人人都成神仙了。”
璇玑‘嗯’了一声,“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吗?”
甜果儿点头,“青童子来看过,知道你还有呼吸,只是他们都以为小姐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也没人管我们。”
失血过多,太医又说没救了,璇玑还有呼吸,他们也只以为是在苟延残喘。
所以这两日也没人给她们送吃的,只等她们自生自灭,等人一断气,就拖出去埋了。
璇玑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提不起力气,脚下也虚浮得厉害,但到底是活了过来,她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至于那个救了她的人,甜果儿说不知其身份,她便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璇玑推开窗户,任由冷风吹进来,吹走了屋中的烦闷之气。
甜果儿连忙走过来,“小姐,你刚醒,不宜吹风,若是再病倒了怎么办?”
甜果儿把窗户关上。
璇玑笑了笑,刚才冷风让她清醒了一些,“甜果儿,我昏睡了多久?”
甜果儿道:“两日了。”
“外面的情况如何?”
甜果儿顿了一下,她们如今在追仙楼里,皇宫里的事都与他们无关,那么小姐问的,只能是原州的情况,或是尚书府的情况了。
甜果儿斟酌了一下,回答她,“自从上次小姐传了消息给回去,严尚书就称病了,如今尚书府大门紧闭,除了采买的下人,谁也不曾出来,就连大老爷,也找了个由头待在家里了。”
“至于原州那边,原州军一路打来京城,气势惊人,无人能挡,有的地方甚至还没打就开城门投降了,听说如今原州军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八万。”
璇玑的眸子垂下来,甜果儿分不清她的神色。
半响,璇玑道:“甜果儿,我们可能想办法回尚书府去?”
甜果儿摇头,“恐怕没办法,为保阵法万无一失,追仙楼下全是巡查的侍卫,咱们恐怕连追仙楼都出不去。”
璇玑只得作罢,“去告诉青童子,就说我醒了,让他送些吃的来。”
国师的那个阵法毕竟是靠她的血来运转,既然她活了,又出不去这追仙楼,何不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青童子得知她醒了过来,惊诧不已。
放了那么多血还能活过来的人,只有她一个,先前的那些圣女,要么是不停的取血炼丹,又出不去这追仙楼,郁郁而终,要么是在追仙楼的顶楼,绘制阵法血尽身亡。
不仅没有怨天尤人,反倒要吃要喝的圣女,她还真是第一个。
道童送吃的来时,青童子也跟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璇玑许久,璇玑招呼甜果儿一起吃饭,没有丝毫不自在。
青童子确认眼前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僵硬的尸体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真活了?”明明两日前看她,还是一副快要掉气的模样。
甜果儿叉着腰,“我们小姐福大命大,以后的福气更是大着呢!她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
青童子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又是两日过去,到了国师所说的四十九个时辰。
追仙楼明显的慌乱起来,楼下巡查的侍卫又加了一倍,道童在追仙楼里上上下下的跑着,璇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们的慌乱也影响了她和甜果儿。
璇玑的目标太大,她让甜果儿去,“去看看怎么回事?”
甜果儿跑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小姐,他们都在说升仙大阵启动了,皇上也在路上了。”
璇玑面沉入水,“把门关上,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阵法成与不成,她们的下场都会很危险。
甜果儿点点头,连忙关上门。
主仆两人从三楼的窗户上往下看去,看见一队人正往追仙楼这里走来,为首的正是穿着明黄龙袍的皇上。
皇上没有乘坐轿辇,他脚下生风,犹嫌身边的太监跑得不够快,一脚踢开了他。
“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到了,再快些!”
一行人刚到追仙楼门口,青童子就已经候着了,“皇上,请跟我来,不过,只能您一人上去。”
身后的那群人为了难,若是让皇上独自一人,出了事怎么办?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皇上看了看身后的太监、侍卫和宫女,他点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你们跟朕上去,其他人留在这里。”
皇上又对青童子道:“他们都是伺候朕的老人,不会耽误国师的升仙大阵的,等上去后,朕自然会让他们留在门口。”
青童子似有些为难,“那这几位公公切记不可妄言,也不可妄动,一切都听国师的吩咐。”
宫人们自然应下。
几个人往追仙楼上走,上一次来,皇上还爬得气喘吁吁的,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得知自己即将成仙的原因,竟一点也不觉得累。
皇上成仙心切,走在最前面,一到顶楼,就迫不及待的问国师,“国师,阵法如何?朕可能去仙界了?”
只要成了仙,便能摆脱这具凡人之躯,长生不老,没有生老病死,容颜永驻。
皇上的双眼亮得惊人,眸子中闪烁着贪婪之意。
阵法的六个角都坐在一个道童,而国师正在其中的一个角落上,阵法中的金光更甚昨日,明亮得晃人眼睛。
皇上按照国师的指示,脱掉了龙袍,只身走进了阵法之中,任由金光包围住了他。
国师和其他五个道童齐齐念动经文,催动阵法运转。
皇上学着国师的样子盘膝坐下,止不住的笑意随着嘴角上扬。
“哈哈哈——太好了!朕就要成仙了!日后不必经历生老病死,也不必拘泥在这一方天地了,朕会一直活着,永远都不会死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阵法中的金光没有融进皇上的躯体,反倒又逐渐熄灭的趋势。
最先察觉出不对的是青童子,他喊了一声,“国师!”
国师睁开眼,看见逐渐熄灭的金光,目露惊异,“怎么回事?”
他催促几个道童加速念动经文,可是却不起任何作用,金光还是一点点消散了。
皇上也察觉出不对,“国师?出什么事了?金光怎么不见了?”
他还是在自己的身体里,身体没有感受到轻盈,仍旧如同往日一般笨重,头疼的症状也还在。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没有成仙。
金光消失,皇上在阵法中站了起来,脚下绘制的阵法也在干涸下去。
“国师,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次的升仙大阵一定不会失败了吗?!”
五个角落的道童慌了,互相对视几眼,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国师也慌了,他扑上前,手抹上阵法上的鲜血和墨水,“不可能,不可能的!”
“没道理的,明明圣女的血使阵法亮起了,又怎么会失败呢?到底是哪里除了问题?”
国师的手指沿着阵法一点点描绘过去,阵法依旧没有亮起来。
“不可能,阵法明明开启了,怎么会关闭的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皇上也听了出来,升仙大阵失败了,不能让他成仙了。
这个现实,皇上无法接受,他暴怒起来,“国师,之前朕是怎么跟你说的?追仙楼朕给你建了,也给了你这么多机会,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朕,真当朕是软柿子吗?!”
太监冲过来,捡起地上的龙袍给皇上披上,“皇上息怒,皇上保重龙体啊!”
“来人!”皇上举起手,“将追仙楼一干人等给朕拿下,关入大牢!”
“皇上!”国师连忙跪下来,“求皇上恕罪!”
他一跪下,其他人也跪了下来。
“皇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阵法不可能会失败的,请您给我一点时间,一定成的!”
“不必说了!天下会道法的不止你一个,可恨的是你竟然欺骗了朕这么久!追仙楼上下,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国师厉声呵斥其他几个道童,责问他们有没有念错经文,是不是同时作的法,更是迁怒他们,当场就要用拂尘杀了他们。
混乱中,有一个声音说道:“圣女活了过来。”
“什么?!”国师回头看向青童子,“你说什么?!”
皇上也看向了青童子。
青童子不敢抬头,但仍然说道:“圣女活了过来,就在两日前。”
“当真?”
青童子点点头。
国师的眼神变了,其中闪过了很多东西,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对皇上说道:“皇上,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你是说”
“问题就出在圣女身上!”国师大声说道:“圣女取血不尽,导致升仙大阵无法维持,这才让你无法成仙,一切的原因都在圣女身上!”
皇上略作犹豫,沉吟片刻后,决定再给国师一次机会。
他见证过升仙大阵的开启,这证明国师不是没有用处的,而这些年,自己的头疾也在他炼出的丹丸下有所好转。
国师如果没有实力,他怎会信任他多年?
皇上问道:“那该如何?”
国师说:“重新取圣女的血,绘制阵法。”
皇上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又要等上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国师说是。
“原州军就在京城外五百里了,你当朕还有时间吗?!”皇上伸长了腿,一脚踢在国师脸上。
他原先信任国师,就是因为他说这次一定行,只要升仙大阵起了作用,他就能在原州军攻破城门前飞升成仙,这里的一切将与他不再有关系。
可阵法失败了,原州军凶悍无比,京城的驻军不是他们的对手,京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他再等不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了。
国师又爬到皇上脚下,“请皇上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亲眼看着圣女断气,不会再让阵法失败的!请皇上再相信我一次!”
“朕能等,你问问城外的原州军,他们能等吗?!”
国师一个个的给皇上磕着头,“请皇上再相信我一次!”
皇上没有说话,国师便给青童子使着眼色,“去,把圣女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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