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原州军主上嫡子
璇玑离开追仙楼的范围走上宫道，没走多远，便遇上一队宫女，她们端着金银器皿，像似太子登基要用上的东西。
璇玑在后面跟了一小段路，然后脱离了队伍，往另一条路去了。
她知道皇帝的寝殿叫什么名字，只是不知道位置在哪，今日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忙做了一团，她混迹在人群中，看起来也不过一个普通宫女。
虽然寻找皇帝的寝殿花费了一段时间，但好在有惊无险的找到了。
皇后把人都调去准备太子的登基大典了，大典匆忙，自然无人顾得上皇帝这边，寝殿处只有一个小太监守在外面。
小太监不停的朝大典那边张望着，口中一直在抱怨。
璇玑听出来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了他一个被留在这里，他本来也是不愿意的，但奈何他地位最低，不想留也得留下。
璇玑走过去，“小公公，您还守着呐？”
那小太监不认识她，“你是？”
璇玑笑着道：“奴婢是朱嬷嬷派来的，说皇后娘娘记挂皇上，所以派奴婢来看看情况。”
朱嬷嬷是伺候皇后的，现在宫里都是皇后说了算，只要提朱嬷嬷的名号，便是好使的。
璇玑说得话虽客气，但态度显得有三分倨傲，看小太监的目光也是斜视过去的。
朱嬷嬷身边的人，自然是架子大些的，小太监一看璇玑的模样，就相信了她说的。
小太监笑道：“皇上还是昨日那样，今早用了些汤水，药也喝过了，姐姐你可要在朱嬷嬷面前替奴才美言几句啊。”
“那是自然。”
皇上中风之后，大小便都是在床上的，虽然有太监宫里打理，但到底是气味难闻的，难怪小太监会守在门外。
一进屋，小太监就掩了一下口鼻，眸中掩盖不了的嫌弃。
璇玑不动声色的瞧着，“小公公，你就不必跟奴婢一起进去瞧了，奴婢瞧过了就出来。”
小太监巴不得自己不进去，但又碍于自己的奴才身份，不好直言。
“这个、这个不好吧，奴才还是跟着姐姐一起吧？”
璇玑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抓了几个金花生出来，“喏，这个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奴婢分你几个，日后伺候皇上可得尽心一些，奴婢才好向皇后娘娘讨赏，出去吧！”
小太监见钱眼开，得了金子后一刻都不想在寝殿里待了，脚下生风的就跑了出去。
璇玑走到龙榻跟前，看清了上面的人。
皇上醒着，但浑身都动不了，也说不了话，鼻歪嘴斜，嘴角还流着涎水。
他见到璇玑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神情，随后便成了惊恐。
“啊、啊”
璇玑走过去，“你想问我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可皇上却在她平静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危险。
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短促的音节，试图叫来人。
“没人会来了。”璇玑摇摇头，“他们都去看太子的登基大典了。”
“啊、啊、啊”
“真恶心。”璇玑拉过被子，盖住了皇上的脸。
这张脸真恶心，还有他的手。
那双手摸过她的脸，也摸过她的手，还有她的腰，没有一处不恶心的。
因为她是侍丹圣女，皇上不能完全得到她，就在别的地方，想尽办法的折磨她，事后她只要一想起来，便觉得那是比鬼怪还要可怕的噩梦。
真是恶心！
皇上逐渐窒息，在被子中挣扎，璇玑不由得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她眼神狠戾得快要滴出血来。
明明没过多久，皇上就不动了，可这一刻在璇玑的眼中却格外漫长。
她松开了手，吐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口浊气。
手腕上的伤口又迸裂了开来，璇玑的脸上带着笑，笑里又带着几分癫狂。
小太监好像是觉得她进去的太久，在外面喊了一声。
璇玑定了定心神，“奴婢这就来。”
她掀开外衣，里面穿着的是道童的衣服，她撕下一块之后，塞进了皇上的手心里。
有小太监守着，门口是走不成了，璇玑走到窗边，然后翻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脚崴了一下，她咬牙没有吭声，然后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小太监见人一直不出来，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但这次却没有听到回音。
小太监跑进去一看，哪里还有那个宫女的身影？
至于龙床上的皇上，被蒙住了头脸，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皇上？”
“皇上！”
小太监把被子揭开一看，底下是皇上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脸。
小太监吓坏了，用手指去探皇上的鼻息。
没气了
“啊——”
小太监尖叫一声，“来人啊！”
“快来人啊！皇上驾崩了！”
抓刺客——
甜果儿还在原地等她，她看到有侍卫行色匆匆的跑过去的时候，便察觉到出事了。
可小姐还没回来，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甜果儿紧张的看着璇玑离开的方向。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小姐！”
甜果儿连忙上前扶住她，“小姐，你的脚怎么了？”
“快走！”璇玑一个字没有多说，忍着脚踝的疼痛，沿着宫墙往前走。
她在信中和外祖父说了，她今日会想办法逃出来，让外祖父派人接应她。
两人虽然尽量避人耳目了，但还是在接近宫门处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
拦人的是一队宫里的侍卫，为首的看着璇玑和甜果儿的打扮，眼神越来越怀疑。
“哪个宫里的？干什么去？！”
甜果儿吓白了脸，抓着璇玑的袖子，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璇玑脑中飞快的转着，仔细想着对策。
“答不上来？那便跟我走一趟，好好问问吧！”
侍卫们正要动手，就听见一声，“慢着——”
璇玑和甜果儿抬头一看，是尚书府上的管家。
管家走过来，先拿出了尚书府上的令牌，“我们家大人曾经也是太傅的学生，还望大人看在太傅的面子上”
太子登基称帝，给太子太傅面子，也就是给太子面子，管家话直说一半，但谁都听得懂里面的意思。
侍卫首领脸色犹豫，“但这两个宫女”
“太子登基后大赦天下，这几个年龄大了的宫女被放出宫去，也属正常。”管家往侍卫首领手中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侍卫首领拿在手中掂了掂，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手一挥，“放人吧！”
管家给了璇玑和甜果儿一个眼色，两人连忙穿过人群，走到了管家身后。
严尚书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两人一路出了宫门，看见她们的人也只当视而不见。
宫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了马车后甜果儿才喘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小姐，就刚才，奴婢气都不敢喘。”
管家没有进来马车里面，而是坐在了外面，“表小姐，坐好了。”
“回府里。”管家吩咐车夫。
紧绷得情绪松懈下来，璇玑一时间有些魂不守舍的。
“小姐？”甜果儿换了个位置，坐在璇玑身边，“小姐，你怎么了？从刚才你回来，就有点不对。”
“没什么。”璇玑掩饰了过去，“脚有些疼。”
甜果儿拉开她的裤腿看了一眼，“小姐，都肿了！”
璇玑还没说什么，甜果儿就对着外面的管家道：“管家大叔，回府了麻烦您去请个大夫，小姐的脚受伤了。”
管家一听，连忙让车夫再赶快些。
回了尚书府后，璇玑又住回了绿藤苑。
严尚书夫妇一番关怀自是不提，大夫来看伤的时候，袖口一掀开，老夫人就伏在高嬷嬷的身上哭了起来。
“那牛鼻子老道，竟然把我的璇玑害成这样！”
严尚书也目露心疼之色，“夫人，别伤心了，璇玑回来就好。”
“我早就说过了，不让璇玑进宫去，这才几日，人就给糟蹋成这样！”老夫人埋怨起严尚书来，“要不是璇玑福大命大，就要把命丢在那儿了！”
严尚书有苦说不出，只能任由老夫人埋怨。
老夫人在高嬷嬷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拉着璇玑的手，“好在这样的日子到了尽头，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老夫人对璇玑解释道：“宫里才传来的消息，追仙楼的道童在太子的登基大典上杀了圣上，都说是国师见事情败露，所以指使道童做的。”
璇玑垂眸看着腕上重新包扎的纱布，没有说话。
老夫人又道：“原州军已经打到了京城，你听，都能听见攻城的声音，现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们这些人逃不出去，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严尚书皱眉道：“你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不说了、不说了。”老夫人慈爱的看了看璇玑，“你好好休息，外祖母等会儿再来看你。”
甜果儿伺候着璇玑躺下，又将严尚书夫妇送出门去。
严灵儿和严萱儿在门口张望着，想进来看璇玑一眼，也被老夫人赶了回去。
严萱儿眼睛红红的，“我就想替母亲来给表姐道个歉。”
老夫人道：“你表姐浑身的伤，你让她好好歇歇。”
严萱儿一听更难过了，母亲心疼自己，便自私的说出了表姐的存在，若不是母亲，兴许也不会用那只什么破鸟去挑人了。
自从表姐进宫后，整个府里愁云惨淡，谁都不敢在祖父祖母面前大声说话，明明只过了一个冬天，却像似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皇上突然驾崩只是一个小插曲，太子还是登基称帝了，皇后成为了太后垂帘听政。
但朝廷上的那些官员，忠于皇帝的，被皇上整得只想告老还乡，忠于皇后的，又各怀心思，还有一些手上有权利的，干脆阳奉阴违，一点想要支持太后的意思也没有。
太后的懿旨下了，京城中响应的却没有几人，这导致京城的十万驻军，守城门的却只有两三万人。
两三万人，如何抵挡训练有素的八万原州军？
原州军攻破城门的那日，血流成河，光是清洗街道，都花了整整三日。
璇玑这几日没有下床，仅限的活动范围也在床榻和窗边小榻之间，不过尚书府上的消息倒是听了不少。
比如现在管家的不是严夫人了，而是二夫人，严夫人失去权利之后，在床上病病歪歪了好久，听闻原州军攻破城门之后，她的病不药而愈了，又帮着二夫人一起处理府上的事物，严防死守避免贼人闯进来。
比如老夫人下了令，表小姐和府中小姐的份例一样，不得对表小姐不敬。
比如城门攻破那日，原州军从尚书府门口经过，严尚书领着护院在门口严阵以待，可原州军压根没朝里面看上一眼，一路往皇城去了。
璇玑趴在窗口，懒洋洋的听着甜果儿的汇报，小桌上放着一碗汤，都已经凉了，她却没有喝。
甜果儿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短袄，下身是同色的长裙，趴在窗边时，几乎和外面已经开始抽绿的树融合成了一幅画。
她家小姐就是美，穿什么都好看。
甜果儿心里喜滋滋的，“小姐是觉得汤太甜了吗？奴婢去帮您换一碗别的？”
“不用了。”每日的药都快把她喝饱了，她哪里还喝的进去汤？
“甜果儿，有国师的消息吗？”
甜果儿说没有，“小姐，你问他干什么？晦气！”
要不是那个狗屁倒灶的国师，她家小姐也用不着进宫受苦，更是差点把命交代在那儿！
对了，她们离开得匆忙，也没来得及跟韩朴太医告别，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璇玑又道：“原州军如何了？”
这是璇玑第一次主动问起关于原州军的情况，甜果儿立马道：“原州军打进来的时候，太后便带着皇帝逃了，不过没跑多远，就被原州军抓了回来，听闻原州军已入主皇宫，还下了令，让严尚书这样的老臣辅佐他，不过严尚书还在犹豫。”
比起那个只会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的皇上，原州军的主上会拿捏人形许多，这几日，就是原州军驻扎在京城各处，帮着百姓修建倒塌的房屋，甚至连施粥赠药也一并包揽了，因此名声还不错。
百姓就如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蚂蚁，他们不关心遮在头上的那片树叶是拿在谁的手中，他们只关心今年屯的粮食，够不够冬日里吃饱的。
民生艰难，哪里还管得着上位者的更替。
至于严尚书，应当是会响应新皇的号召的，毕竟他们无法离开京城，若是不从，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原州军只花了几个月，就从原州打来了京城，又怎会没有点雷霆手段，每日府外巡逻的军队就是很好的证明。
名曰保护，实则是为了防止京城中的这些朝臣家眷逃跑。
“今早的时候，小姐你听见了吗？轰的好大一声，听说是原州军把追仙楼推了，负责督办此事的人叫做”
璇玑回头，风从窗前经过，撩动她柔软的发，“什么？”
甜果儿心一横，“原州军里也有个人叫白沧，他是原州军主上的嫡子，人人都说他是未来的太子。”
“太子啊。”发丝落在眼睫出，迷离了她的眼睛，“真是难为他了。”
“什么？”甜果儿有些没听清。
璇玑不说话了。
真是难为他了，明明是前朝太子的后代，原州军主上的儿子，却沦落到给她当护院的地步。
就是为了她手中的前朝宝藏，低声下气的哄她，还真是难为他了。
甜果儿收走了璇玑面前没喝的汤，打算给她换一壶热茶来。
璇玑叫住她，“甜果儿。”
“小姐？”甜果儿还以为她有什么吩咐。
“过几日，我们回庄子上去吧。”
甜果儿愣了一愣，“好啊，奴婢想念德叔得紧呢。”
等她的脚能下地走了，等新皇登基，等城中平息下来，她们就能回庄子上去了。
入夜，璇玑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她。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床前的一道黑影。
这次她没有惊慌，能在这个时候闯入她闺房的，没有别人。
“你来干什么？甜果儿呢？”璇玑坐起来。
白沧没有撩开幔帐，“晕了过去。”
“我说过，不想再和你有何人瓜葛，请你离开。”璇玑的声音很冷。
白沧仓促的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追仙楼我命人推了，你在尚书府听到了吗？”
璇玑没吭声，她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影，狠狠的咬牙。
如今我们的身份已经天差地别，你还来干什么？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来干什么？
想要折磨我吗？
“还有那个国师，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一定可以找到的，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璇玑鼻子一酸，仓皇得别过脸，“我让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恐怕不行。”白沧的声音很轻，带来夜晚的凉意，“我也说过，我对你不会放手的。”
璇玑心口闷痛。
明明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什么要纠缠着她不放？
从前她对他不好，所以想要报复回来吗？
她扬声道：“来人——”
白沧欺身进来，捂住了她的嘴，“我劝你还是不要叫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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