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我说过的话依然作数
璇玑被压进被褥之中，白沧俯身而下，长腿支在床上。
离得近了，她便闻见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他喝了很多酒。
“呜呜呜——”
璇玑挣扎着，白沧却捂着她的嘴不放，他一个手就能制住她的双手。
白沧感受着手心的温软，仿佛还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甜气息，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他的怀抱。
“叫人过来又能怎样呢？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吃亏的是你。”
他低下头，在她颈间嗅闻，模糊之间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纱布。
他的眉眼更冷，“你的外祖父不敢得罪我的，我只要一句话，他就能把你献给我，你想给我当奴婢吗？”
璇玑停止挣扎。
白沧短促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想的，别叫，否则我就先杀了那碍眼的丫头。”
碍眼的丫头？
他说的是甜果儿，他在拿甜果儿威胁她。
一滴清泪落在白沧手上，他仿佛被烫伤了一般移开了手。
“你、哭了？”
他凑得更近，似乎想要看清她的眼泪。
璇玑偏过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她用尽了力气，一口就尝到了血腥味。
然而白沧只是顿了一下，便伸手搂住了她，任由她施为。
血滑落进璇玑的嘴里，她的泪却落得更凶。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抓着我不放？你究竟还有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
白沧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肌肤上，爱怜的，疼惜的。
璇玑闭上眼睛，“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那今夜我给了你，你是不是可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白沧的身体僵硬住，落寞道：“你是这样想我的？”
璇玑想像过去一样，说上几句讽刺的话，却又怕张了口，让他听出自己哽咽中的脆弱。
“璇玑。”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捧起她的脸，“我说过的话依然作数，你嫁给我，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她的冷漠之言，她的伤害，他通通都不在乎了，他把自己低进尘埃里，卑微得如同蝼蚁，就只愿换的她的垂怜。
只要她说一句，我愿意。
愿意嫁给他，愿意成为他的妻，愿意和她从头来过。
“嫁给一个骗子？”璇玑的泪水不停滑落，湿了一片，她冷硬道：“除非我死了！”
心中疼痛难言，痛得他想嘶吼一番，他从她身上仓皇起身，踉跄了一下。
“你一直知道如何伤我，我才会最痛。”
璇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你过去的那些事，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你走吧！我会离开京城，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呵。”白沧冰冷地笑，“离开京城，有胆你就试试。”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屋中已经没了白沧的踪影。
璇玑抱紧了自己，任由泪水汹涌而出。
半月后，新皇登基，改国号，册封了白沧为太子。
京城商铺开了门，一些摊位也重新支了起来，京城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璇玑收拾了包袱，去向老夫人辞行。
老夫人很是舍不得，“璇玑，就住在府里不好吗？庄子上那么偏，外祖母想见你一面都见不到。”
“若是外祖母什么时候想璇玑了，就给璇玑去一封信，璇玑立马就上府里来看您。”璇玑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头靠在她肩上。
“那你的亲事？以后你”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她若是不在了，谁来照顾她的璇玑呢？
璇玑却摇头，“我今年都十九了，又是进宫当过侍丹圣女的，何必去给别人添麻烦呢？再说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苦了你了。”老夫人一连声的叹息。
也许现在无人议论璇玑，但是再过了几年，二十好几还未嫁过人的女子，总是要被人议论的。
璇玑可以不在乎，但她做外祖母的，不能不替她考虑。
高嬷嬷走过来，对着老夫人耳语道：“不如给表小姐找个老实好拿捏的，表小姐手上又有田地铺面，如此相伴一生也足够了。”
“说的是这个理。”老夫人点点头，对璇玑道：“听到高嬷嬷说的了吗？外祖母日后帮你相看着，等有了中意的人选再告诉你。”
璇玑本不想应下来，但她知道，若是自己不同意，外祖母少不得一通念叨。
“都听外祖母的。”璇玑又说了些让外祖母注意身体的话。
严尚书夫妇正要送她出门，却见一个下人满脸惊慌的跑了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
璇玑要走，严尚书心情正不好着，“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下人站定了，“大人，禁军包围了尚书府！”
严尚书腿脚一软，“哪路禁军？”
下人奇怪的看了严尚书一眼，“宫里的。”
严尚书和老夫人互看了一眼，老夫人道：“怎么会突然围了尚书府呢？其他大人的府上呢？”
严尚书迅速冷静下来，让下人连忙去打听。
璇玑搀扶着老夫人坐下，“外祖母，别担心，新皇登基，若是拿这些老臣开刀，岂不是失了人心？定然是有其他的事情。”
璇玑心道，怎么会这么巧呢？刚好在她要离开尚书府的时候。
严尚书沉默了半响，轻叹了一声，“新皇是不会拿我们这些老臣开刀，但使些其他的办法，也不无可能。”
老夫人看过去，“怎么说？”
严尚书道：“新皇登基后，曾下令让我们这些前朝大臣继续为他效命，我见张大人、王大人他们几个都没有响应，便也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想来，是新皇要动手了。”
老夫人道：“那该如何？新皇是要将我们困死在府中吗？”
严尚书摇摇头，“等我去府门前看过再说。”
璇玑跟过来，“外祖父，璇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严尚书不同意，“你就待在家里，陪着你外祖母！”
“生死都闯过来了，璇玑不怕的。”
见璇玑坚持，严尚书便同意了。
一行人来到大门口，果然见到禁军围了一圈，个个带着刀，浑身散发着森然血气。
严尚书指着他们道：“皇城脚下，是谁叫你们私自围了人家宅邸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旁的禁军道：“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奉那位新皇的命吗？！”
禁军没回答，跟另一个禁军耳语了两句，那个禁军跑出去没一会儿，带回来一个面目方正的男子。
璇玑瞧着这男子的穿着打扮跟其他人不同，而且其他禁军对他颇为恭敬，她猜测这些禁军应当归他管。
果然，这男子自称禁军统领。
严尚书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们围了我府上，是要逼我就范吗？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禁军统领对严尚书的态度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看着是恭恭敬敬的，“回大人，我们奉的是太子的命令。”
太子？
璇玑心口一跳，白沧让他们围了尚书府的？
“太子？他还没当皇帝，这算什么？”严尚书更生气了，“不过当了个太子，他想干什么？！”
“属下不知。”
璇玑注意到，禁军统领在说这句话时看了她一眼。
她莫名回视过去，禁军统领又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一眼，是她的错觉。
奇怪，她觉得这个禁军统领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严尚书兀自生气，禁军统领一概不回应，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严尚书更恼火了。
璇玑出声道：“敢为这位大人，太子殿下还吩咐了什么？”
禁军统领看向她，眼神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又恢复寻常。
“并未吩咐其他。”
璇玑颔首，去扶严尚书的胳膊，“外祖父，我们回去吧。”
严尚书气得头晕眼花的，听了璇玑的话往府里走。
大门被关上，只听见禁军统领在外面说了一声，“任何人都不得放出府去，否则军法处置！”
严尚书脚步一顿，喝骂道：“果然是原州小地方出来的刁民，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璇玑却觉得未必是这样，她虽不知道白沧要干什么，但这件事若是他下的令，他是不会让这么多人死在这里的。
“胡闹！”
皇宫里，新皇一脸怒容的在喝骂白沧，“你今日的荒唐之举，莫非都是为了那个女子？你可还知道自己是一国太子？”
白沧跪下来，“儿臣知晓。”
“知晓你还做出这种荒唐之举来？！”新皇平息了一下怒气，语气放缓了一些，“朕已经派人查过那个女子，她就住在尚书府上，若你真的想要她，那便让她进东宫当个良娣，省得让你像生了心魔一样！”
白沧抬起头，“父皇误会儿臣了。”
他面上一片纯然，没有一点撒谎的痕迹，“儿臣对那女子一直都只是利用，拿到了宝藏，便与她没有干系了。”
“当真？”新皇沉声问他。
白沧说当真，“而且儿臣今日所作所为也并不是为了那个女子。”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父皇。”
“哦？”
“父皇，严尚书此人，虽称不上清流，也谈不上才华横溢，但他为官几十年，在百姓中名声不错，和京城中其他官员的来往也很密切，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儿臣派兵围了尚书府，其他人必定心生不安，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说白了，就是拿严尚书先开刀，作为撬开京城官员的一个突破口。
原本他们就自视前朝官员，不肯为新皇效力，但只要有一人妥协，那其他人自然也就傲慢不起来了，迟早会倒向新皇。
就算这个妥协，是逼来的，那也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新皇一听，表示对白沧的主意很满意，让他放手去做。
白沧露出惊喜，“多谢父皇！”
待走出了新皇的视线，白沧的脸色冷下来，“叫卫全来见我！”
“是。”
等到白沧的背影走出去，太监走近新皇，“皇上？”
新皇道：“去，叫人盯着太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
禁军包围尚书府后，府上采买的人都不允许出去，但每天清早都会送新鲜的瓜果蔬菜进来，日子就还跟往常一样。
严尚书对于这位新太子的行为表示非常不理解，“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就连外面的那位禁军统领，也无法回答严尚书。
一直到了开春，尚书府外的禁军还是没有撤走，虽然每天都有丰盛的吃食，但严尚书和老夫人两个人还是瘦了一圈。
最终，严尚书妥协了，他决定去给新皇效力。
尚书府要生存，府上人惶惶不可终日的脸他也看厌了，况且严灵儿的婚期到了，尚书府一直被围着，最终只能等来退婚书，等到那时，一切都迟了。
气节，总是比不上生存重要，严尚书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严尚书决定给新皇效力的那日，新皇夸赞了白沧。
“太子，还是你的主意好，朕决定还是给严尚书刑部尚书的职位，这样一来，也能让那些顽固不化的官员看看朕的诚意。”
“父皇英明。”
新皇又夸赞了几句，话音一转，“太子，你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吧？”
“是。”
“这些年为了朕的大业，苦了你了，朕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你大哥，若不是你大哥早早的没了，朕应该都抱上孙子了。”
白沧没有接话，他知道新皇话中的意思，从原州军起义了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新皇试探询问，“你可有中意的人选？你这次为朕解决了一个难题，朕可以允你任何事情。”
白沧说没有，“能为父皇排忧解难，是儿臣的荣幸。”
新皇满意的笑了，“既如此，那就让京城的贵女入宫，给你选太子妃。”
“但凭父皇做主。”
新皇更满意了，“听说严尚书的府上有两个未嫁的孙女，一并算上吧。”
“多谢父皇。”
白沧朝着龙椅拜下去，无人看清他的神色。
严尚书为新皇效力不过三日，尚书府就接到了圣旨，说皇帝要为太子选妃，尚书府两个未嫁的女儿也在其中。
收到圣旨的严尚书有些懵，“微臣是有两个孙女待字闺中不错，但其中一个孙女已经许了人家，过几日婚期便到了。”
李公公捏着嗓子，“这咱家可管不着，圣旨上是这么写的，咱家也只得照办。”
这李公公是新皇身边伺候的，严尚书得罪不起，塞银子也不好使。
“这怎么办？灵儿之前已经定过亲，婚事是不能悔了，微臣上哪再去找一个孙女去？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李公公冷哼道：“严尚书，你莫不是要欺君？”
“不敢，微臣不敢。”春日里，严尚书都急出了汗。
孙女能当上太子妃，那纵然是好，但若是当不上，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家的几个孙女都惯坏了，称不上有七窍玲珑，进宫去他还不放心呢。
只是，光是人选方面，他就为了难。
李公公对严尚书的不上道很是瞧不上，“严尚书不敢得罪你那亲家，倒是敢得罪太子了？”
严尚书叫苦不迭，“微臣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两家已经交换过孩子们的八字，婚事也在筹备着了，公公您看这人选，能不能改为一人？”
“严尚书，你好大的胆子！圣旨如何能改？！”
这时，陪同李公公开宣旨的禁军统领走上前来，对李公公道：“严尚书府上，不是还有一个表小姐吗？只要人数够了，也不用拘泥是不是亲孙女。”
严尚书一愣，看向禁军统领。
李公公则是看向了严尚书，“卫统领说的可是真的？严尚书还有一个外孙女？”
严尚书迟疑道：“的确是有，只是”
“那就算上她了！”李公公拍板，“身份那一重咱家在皇上面前替你兜着了，严尚书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严尚书有苦说不出，“多谢公公。”
李公公满意了，掉头准备回宫。
严尚书叫住禁军统领，“这位大人留步！”
打过几个照面，今日又为尚书府解了围，日后还一同为新皇效力，结交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严尚书想得通，“请问大人贵姓？改日得空时定登门拜谢。”
禁军统领笑了一下，笑容多了些莫名的味道。
“在下卫全。”
“卫大人。”严尚书什么也不知道，客气道：“卫大人、李公公慢走！”
璇玑得知消息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还想回庄子上去，怎么就要进宫给太子选妃了？
她突然想起先前禁军包围尚书府，然后一直到今日的圣旨，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当真不要脸！”
璇玑一手打落了茶盏，将甜果儿吓了一跳。
“小姐？”甜果儿跑过来，捡起璇玑的手看，“可是伤到手了？”
“没有。”璇玑收回手，“没事，就是一时失手了。”
甜果儿一看，果然没事，“听说萱儿小姐正在屋里闹腾呢。”
闹腾又能如何呢？就像她那时候进宫当侍丹圣女一样，严萱儿为了严家也必须进宫选妃。
外祖母来绿藤苑和她说了，外祖父会派人打点的，让她和严萱儿在首轮就被刷下来，过不了几日就会回到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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