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周南焕是在决赛结束第二天收到程延的邮件的，还是两封。
一份是邀请解说illusion参加msv的夺冠庆祝聚会，同时也是msv老将mx的退役告别。
另一份是丁秘书转发给他的，发给俱乐部老板的邀请函，周南焕让他自行出席。
“还挺令人唏嘘的，”syne递给周南焕一杯红酒，“庆功宴和退役发布会一起办。”
“我开车来的，还是算了。”周南焕婉拒了，他并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不过也合理，mx前年世界赛上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上过场，cioa每年这么多新选手，二队、青训、次级联赛，竞争太激烈了。”tid的教练peace也加入了他们。
两个人碰了碰酒杯。
好在程延拿起了麦克风。
“欢迎各位”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看向他。
周南焕看到顾见止和greed一起进门了，他从人群之后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大概是程延聘的妆造师起了作用，顾见止穿了一件挺阔的单排扣黑色西装，剪裁合度，很衬得他挺拔修长的身材。白色衬衫领口印花，丝质领带搭了左胸口的衣袋的深色亚麻方巾，折成隆起的花样。有些长的黑发被剪短了些，梳出一个干净利落的中分。
“illusion。”
周南焕转过头。
程延推着四个选手上了台，左顾右盼没有找到mx，只能低声让助理去找。
几个人一起开了香槟，程延才把他们放了。
“我都快成假笑boy了，”greed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了一盘子蛋糕和烤肉，“来点垫垫肚子？”
sorrow略略扫过全场不知道在找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肩上就搭过来一只胳膊。
“早点习惯吧，我还等着今年再看两次你上去假笑呢。”
sorrow递给flame一杯香槟，对方接过顺势碰了一下他的，因为腰伤，sorrow只倒了一杯气泡水。
“恭喜。”
“谢谢。”
“我是恭喜亚运会的名单，你的希望很大。”他知道，顾见止一直很想去亚运会。
sorrow却没有喜形于色，一旁greed的笑容也不免僵了一下。
“greed、icy、qimi都打得很好，你也知道，名单不会全选同一队伍的。”sorrow的回答有些官方，一听就是程延的说辞。
“有点东西，顾教练，”flame笑道，“卡塔尼拉藏了很久了吧。纯p都玩的得心应手了，有一说一，确实玩得好。”
“sorrow练了好久的绝活儿，还准备再演半年，本来是为了应对年底韩国俱乐部的，他们不是最喜欢搞分析做设计吗，没能等到世界赛，你们先上钩了！”greed提起这个很是不满。
“赔我一套阵容。”sorrow接道。
“去我直播间刷星河，一个给你们陪练一局。”
三个人一起笑了。
他们上一次一起喝酒还是在20年秋季赛结束，msv以春夏双冠的成绩直接确定了世界赛的名额。
那时候，公认的cioap位无冕之王last还没有宣布退役，illusion和last聊过之后给last和flame放了一天假，两个人离开了俱乐部一天，之后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那天的不愉快。
他们刚刚找到了新教练，训练赛成绩十分耀眼，四个人志气满满，欲与天公试比高。
刚开始的确与他们想的一模一样，他们一路从淘汰赛、十六强到八强，披荆斩棘，战无不胜。illusion总能给他们每个人找到重点训练的方向，他们真切感觉到，每一次专项训练结束之后他们的对局都有所改进，许多对战和运营的细节都在实战中被证明十分有效。
他对阵容有很独到的见解，不管对上什么样的对手，角色选完后不谈胜负已定，至少也是平分秋色，而完全体msv的实力和指挥不输世界任何一支队伍。
罗锐趁此机会找flame谈起下个赛季的合约问题，意思大概是队伍还在上升期，会拿更多的冠军，离开不是明智的选择，试探他的意向。
现在从结果看，sorrow想，大概illusion调解的结果是，flame陪他打完这最后几场，last帮他联系了wen。
至于flame和last到底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p位不是那么容易培养起来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flame不想虚无缥缈地等着msv再次培养出一个万里挑一的p，flame都不知道他自己还有几个赛季能打。
他想什么说什么，毫无保留地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但罗锐不是illusion，也不是last。
谁也没有预料到，罗锐会要求illusion在四强突围赛用mx替换flame上场。
大概是想表示对教练的尊重，罗锐是在八强结束后单独找illusion谈这件事的。
illusion的态度比他想象的强硬得多。
但是illusion的反对并没有改变他的决定，选手知道的时候，罗锐已经绕过了教练，以俱乐部的名义向赛事举办方提出了轮换申请。
他想要什么很清楚，但无论是illusion还是last，都没有劝flame妥协的意思。
四个选手都不愿意。
mx也不愿意，但罗锐并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last去找俱乐部高层谈，sorrow去罗锐的酒店房间里指着他的鼻子闹了一场，差点动起手来。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恶心我们？”
等他冷静下来，illusion已经把他带回了房间。
illusion告诫他，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拼尽全力比赛，这才对得起即将退役的last，对得起还没有妥协的flame，对得起还在努力比赛的greed，对得起被迫承担一切的mx，更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自己。
他还说，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的时候，试着深呼吸。
他试了，可他再怎么努力，比赛状态也还是受到了影响。
第一场对欧洲的ecp，他们2：1险胜，输掉了世界赛以来的第一小局，第二场对韩国的ptb-a，他们1：2输了世界赛的第一个大场。
直到今天，sorrow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四强开始的每一场比赛。
事情改变不了，mx一开始还在他们的鼓励下努力跟上节奏，但四强的对手并不会因为他们处在艰难的时期而手软，他们都学会了针对这个强拉上阵的替补，一旦发现mx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不放，被搞过几次心态之后，mx还是不可避免的越打越沉默，越输越自闭。
到最后，和cioa的兄弟战队打训练赛的时候，队伍语音里也听不到mx的声音。
那天训练赛的最后一局，频道里几乎没有人说话，愤怒被绝望压在厚重的沉默之下。
flame也在跟教练组一起看训练赛，看到一半受不了想去找罗锐，但被illusion拦下来了。训练赛结束的第二天凌晨五点，sorrow收到了illusion的信息。
他说，第二天flame会正常上场。放心。
他们赢了第三场，却在决赛输给了ptb-a。
不知道各自想到了什么，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flame突然盯着sorrow，眸色有些深沉：“卡塔尼拉不是那么容易练的，有人在教你。”
他们都知道，last是公认的cioa第一卡塔尼拉。
flame没有放过sorrow的一丝表情，他竟然在sorrow的神情里看出一丝怜悯。
“是liar。”last退役的时候也担心过，msv如果找不到合适的p位，sorrow就不得不顶上来，所以拜托了liar多教sorrow一些，在sorrow上手的时候，帮了他很多的忙。
“last也是我的半个老师，”liar是这么说的，“我刚打职业的时候，他打完训练赛就会陪我去开自定义训练。卡塔尼拉是他教我的第一个。”
last就是这样一个人。
“今天队长会来吗？”flame突然说。
sorow莫名下意识和greed对视了一眼，这大概才是flame真正想问的问题。
他说：“程延给他发了请柬，应该会来吧。”
“他都不怎么直播了，”flame连喝了几口酒，“各个活动都不来，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sorrow不知怎么的，心里也一酸。
“队长不喜欢被人关注，”greed安慰他道，“刚刚外面全是记者和摄像，他大概会晚点到。”
他们说的队长永远都是同一个人。
flame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眼神漂浮着，环顾四周：“你看，这些退役的，继续做主播，继续做网红，什么流量都要蹭，生怕自己被忘掉。”
“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颜予恒当年是申请了大学休学进入电竞职业圈，现在回归了正常生活，和他们一点交集也没有。
他和周南焕是一类人，难怪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他牵挂的吗？”
在msv一场一场输比赛的时候，在sorrow整夜整夜睡不着打rank的时候，在夜深人静突然心有不甘的时候，sorrow也问过这样的话。
但这话说的就有些不明不白了，greed简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sorrow看了他一眼。
last和flame这两个id从还没有出道起就紧紧相连，从一开始的天梯榜到次级联赛，cioa打到世界总决赛，整整五年。
他们两个从不单排，greed刚来msv的时候还不知道情况，找flame双排会被flame拒绝，找last双排会被flame骂一顿，被flame嫌弃的不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last退役以后，flame再也没有双排过。
“就没有谁让你”flame突然加重了语气，仿佛在质问谁。
sorrow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last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知道站了多久。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有些腼腆的年轻人冲周南焕笑着，露出一点点酒窝，“周教练。”
“还是叫名字吧，”周南焕苦笑了一下，“我早就不是教练了。”
mx却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教练，”他吸了一口气，似乎才鼓足了勇气，“有些话本来应该早就说出来，但是，可能直到真正退役这一天，我才像彻底放下了。”
“教练，谢谢你，”mx似乎是第一次直视着周南焕的眼睛，他的眼睛圆圆的，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认真，却总是带者一丝怯意，“如果不是你当年说服罗经理，我大概再也没办法面对队长他们了，也没有办法面对我自己。”
周南焕摇了摇头：“不用谢我，你是一个很优秀的a位，勤奋努力，很有天赋，执行力也是一流的，如果主a由你担任也一定会打赢第三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周南焕并没有说谎，能够成为银河战舰msv巅峰期的主a替补，mx本身就是很出色的选手。
“教练但是真的帮了我很多，魏咨询师也是，”mx顿了顿，即使过了这么久，说起那几天发生的事，他依旧会哽咽，“是我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我没办法，再上场了，如果不是教练去说服罗经理，我大概真的会崩溃在下一场比赛上。”
“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挺看不起我的，说我胆小，说我没有职业精神。但是当懦夫也好，逃兵也好，我都不想再，我不想再打比赛了。”
“sorrow也让我上场，是我拒绝了。我犹豫了一年，但还是想走了。”
“退役是我自己的决定，程经理劝过我，sorrow和greed的劝过我，大家都信任我，是我辜负了大家，但我真的不想再打了。”
“我已经忘了，为什么会喜欢上iaj了。”
“我已经，不喜欢电竞了。”
周南焕看到了他湿润的眼睛，mx迅速低下了头。
世界赛失利之后，被舆论攻讦最多的就是教练和替补，社交软件完全不能看，未知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俱乐部常常收到匿名恐吓快递，就连mx的父母都被曝在网络上。
他来的时候看到了外面的闻讯前来的粉丝，来到这里的都是为了庆祝msv的夺冠。
一个整个职业生涯只上过两场的替补退役了，被绝大多数人记住的战绩就是和教练illusion一起，“恶搞选手心态”，“在cioa离世冠最近的一次拖了后腿”，剩下的人在看到这个陌生的id时也只感慨一句，选手的职业生命真是短暂，仅此一句了。
“不打也没有关系，”他摸了摸他的脑袋，mx只比顾见止大一岁，让周南焕的语气又不自主地更低了，显得更温柔了些：“这无关勇气，也无关什么精神。”
“成为职业选手，是因为喜欢电子竞技，是因为赢了就会开心，如果竞技和胜利都不能让你开心了，为什么不去做更开心的事呢？不管做什么总要开心大过痛苦，才不至于对自己太虚伪。”
“选择离开电子竞技，就跟选择做一名职业选手一样勇敢。”
mx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抹了抹脸，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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