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周南焕提前离开了比赛场馆。
msv获胜，程延大概会请解说、主持和工作人员们吃夜宵，这是msv期待已久的胜利，今晚是属于冠军的夜晚，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尴尬。
顾见止，大概不想让他插手自己的生活了。
消息是周诚给他发的，问他最近忙不忙。
周诚问他忙不忙，他去周诚那边吃饭，这是他们达成的默契。
周南焕进门的时候刚好收到了msv获得春季赛总冠军的自动弹窗，眉目都是笑意。
春季赛最佳mvp是给了icy，毕竟msv的队长总是会用自己当诱饵给队友刷数据，这样的情况下，主a数据真的相当可观甚至可怕。
曾经被主a抢一个人头都要嘀嘀咕咕跟队长告状的小朋友也变成了队友坚强可靠的支撑。
他想起了曾经和某个人的一句玩笑话。
【你可以告诉他们。】
【明年你会带回来赛季最佳mvp的奖杯。】
明年复明年，真心的承诺往往一秒也等不了，似乎近在眼前的未来却总是姗姗来迟。
周诚来开门的时候还围着围裙，给他取了拖鞋。
他很少见周南焕这个样子，直起身说：“恭喜，俱乐部赢了比赛。”
周南焕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客厅里的屏幕上正是比赛的颁奖画面。
“刚刚在看比赛，还有一个菜没好，你先坐一会儿。”
周南焕有些拘谨地答了句好。
周诚进了厨房，周南焕上了楼。
右手第一间是他曾经的房间。
他停在门口，握住把手轻轻开了一道缝隙。
他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少年时光，每次母亲生病了，周诚都会嘱咐他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他在房间里看书，发呆，睡觉，吃饭，不断地重复，日复一日。
时间从缝隙里倾泻而出，阳光透过金色的纱帘变得昏黄。
床边坐着的男孩喃喃自语。
仿佛时空倒错，他置身于当年周诚的位置。
男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抬起头看过来。
他看到了父亲惊恐的表情。
你在和谁说话。
你听到谁在跟你说话。
周南焕仿佛又听到了这两个被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他反射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房间里一片漆黑，谁也没有。
周南焕没有开灯，关上了门下楼去。
“毕业的事情还顺利吗？”
“答辩结束了，”周南焕给他盛了饭，一起端出去，“有些硕博连读的手续还在办，零零碎碎的。”
“有什么打算吗，我还以为你会回去当教练，”周诚关了投屏，只留下餐厅里暖色的吊灯，坐在了对面，“但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顺利。”
都是周南焕喜欢的菜，他似乎突然很有食欲。
“也不一定，”周南焕喝了一口汤，“程经理交了一堆季度总结、运营规划和项目计划书，我看都看不完，大概也没什么精力做教练了。”
周诚看了他一眼：“丁秘书说，程经理的报告在他那里堆了一格子，申请都是直接批下去的。”
“用人不疑，全权交给他我是放心的，”周南焕倒是很淡定的样子，“msv有今天的成绩他功不可没。”
“msv拿到了春季赛冠军。”周南焕的话里有藏不住的自豪。
“之前说了，这笔钱是借给你的，丁秘书只是代替你出面，我不会干预的，”周诚看着不停吃着东西的青年，“但是作为父亲，我难免会有些私心。”
周南焕没有说话。
“南焕。”
“如果我曾经的话，还有我们的婚姻给你带来了任何伤害，爸爸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是一个错误的示范。”
青年停下了筷子。
“我曾经跟你说过，在这段婚姻里，我是后悔的，我后悔的是没有能更多的陪陪你妈妈，没有更好地照顾她。”
“但我从来没有后悔和你妈妈结婚，我和你妈妈都没有后悔拥有你。”
“她不在之后，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早点意识到她真的生病了，如果早一点接受正规的治疗”
周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酸涩走调。
“是我的错，我没有意识到我一直把你一个人放在房间里待了多久，我甚至不知道你只能跟自己说话，我那天听到”
“我太害怕了，我以为你也是。”
“我一定不能让你重蹈覆辙，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所以才把你送去我真的没想到这反而让你受了那么多伤害。我更不该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说那些话。”
【你是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
【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人，才更应该离他远一点！】
【明知道不可能给他正常的生活，就不要拉他下水。】
想起了那个跨洋电话，周南焕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
“都是我的错。”
“南焕，你可以过正常的生活，爸爸希望你能享受生活的每一种快乐，也相信你可以给别人幸福，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
“你什么意思？”
程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不能从事电竞工作？”
“x线片还看不出什么问题，排除了腰椎滑脱相关问题，更详细的诊断要等你们预约做一个磁共振出结果，但是他这么年轻，目前看来应该是职业导致的长期坐姿不正加上腰背部肌肉韧带退化，不管是单纯的腰肌劳损还是筋膜炎还是腰椎间盘突出，他都不适合从事高强度的电竞工作了。”
“我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急性发作期，先回去躺着卧床休息一周，预约一个mri等结果出来再看。”
“不是，”程延只觉得晕头转向，“他不能不打，我们今年好不容易”
“走吧，”不知道为什么，顾见止反而表现得很平静，“医生能说的都说了。”
greed搂着把sorrow带下台，要带他去医院的时候程延直接懵了，sorrow坚持不肯惊动任何人，他只能让领队带着俱乐部其他人和工作人员一起去庆祝夺冠，连greed都被sorrow赶走了，只有他单独陪着sorrow来急诊。
付了钱，领了药，程延走到车库才冷静了些，反应过来：“你早就疼了是不是？你怎么不说呢？理疗师给你做理疗的时候没发现吗，看我回去不找他算账”
“是我没说，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坐久了，理疗完也缓解了。后来”顾见止慢吞吞坐进车里，“大概心里有点数了，想着这个赛季结束就来看看。”
“你早一点说，就不会拖这么久，身体最重要啊！早点来看，也不至于疼成这样”程延说着停住了话。
他们都很清楚，早点来看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常规赛紧跟着季后赛，顾见止根本不可能卧床休息。
“是我不对，”顾见止诚恳地认错，“我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发作得这么厉害，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找一个替补，差一点”
连程延也听出了这个年轻人声音里的一丝后怕。
他在比赛后半程一直在想，如果他真的撑不住，msv甚至连一个替补都没有，他们会在春季赛总决赛的台上因为凑不齐四个人不战而输。
一想到这里，他就自责不已。
“差一点就输了这场比赛。”
“”程延一时间又气又心疼，这人不怕自己的腰废了，却害怕连累队伍输掉这一场比赛。
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有业内人员发来的祝贺，还有greed每隔几分钟就进行的追问。
谁都没有心情回复。
打心里sorrow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伤，他突然理解了当年恒队守住秘密的心情，说出来也没有人可以帮得上忙，反倒像卖惨求饶，谁都得让着你，仿佛有了块免死金牌，谁打赢了你都是胜之不武似的。
但他知道不能瞒着，msv需要一个替补，管理层需要有心理预期，投资方也不能瞒着。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有各的心事。
替补是个大问题。
年中会有一个短暂的转会期，但cioa大部分选手的合同都是年底到期，能不能找到p位还难说，另一方面，msv的四个人磨合了一年多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如果顾见止真的伤得严重，现在换一个p位、指挥兼队长，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但这些忧虑程延一句也没说，甚至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沉重，找替补是他的工作，他不想给msv的队长增加一点点压力了。
sorrow今年简直拼了命一样的训练，除了选手和赛训组，程延是最清楚他们训练情况的人，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
sorrow转向窗外，把车窗按下来一点，只露出后脑，被风吹的凌乱。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他们好不容易拿到了春冠，眼看亚运会的名单必然会有msv的一席，但有这样一个隐患，组委会还会不会考虑sorrow谁也不敢说。
他为了今年的亚运会和世界赛拼尽一切，可命运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还是个未知数。
程延忍不住默默祈祷。
也许是操心惯了，顾见止的脑子停不下来，开始一个一个过cioa的p位选手。
要能跟greed他们合得来。
要能够指挥。
要
腰突然疼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严重程度，直到很短的几秒钟内后腰像嵌进了一块烧红的钢板，疼得让他直不起身体，只能依靠椅背勉强没有摔在地上。
他不得不往前坐了坐，好把上身更多的重量分担给椅背。
即使在恒队退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拿到那一纸诊断的时候，面对可能离开赛场的事实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害怕。
他很想跟医生说，跟程延说，跟greed说，帮帮我，我不想就这么结束，我想赢，我还想参加亚运会，我想穿着国家队的队服打比赛，我想披一次国旗。
我还答应了周南焕要拿到世界冠军，我要告诉他的。
周南焕回来了，他看到了我给他发的信息，他是回来看我参加亚运会的。
可他又很清楚，谁也帮不了他。
恒队当年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那周南焕呢？他害怕吗？曾经有没有人帮帮他呢，哪怕只是像程延这样陪着。
哪怕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会担心，周南焕如果知道了，恐怕会更加放心不下他。
他会左右为难吧，既不想给顾见止错觉，和他纠缠不清，又忍不住善良地把关心分给他这样可怜又可悲的人。
毕竟他是那么温柔的人。
车窗外夜色沉沉，连月亮也被黑暗绑缚着吊在天幕，此刻只有风是自由的。
此刻，他突然想起在周南焕笔记本空白留边上看到的几句话，大概是他在深夜里复盘分析的间隙里写下的。
【我的生命变得疲惫，无由的渴求】
【我爱我所没有的，而你是如此遥远】
【我的憎恶与缓缓而来的暮色搏斗】
【但夜已降临，对我歌唱】
顾见止想，他再也不会让周南焕为难了。
周南焕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在这个他长大的地方，像从前一样仰着头。
就像那首诗里写的一样。
周南焕轻轻地低声念道。
“thekworkdreamthebiggeststarslookatmewithyoureyes”
他想到的却是这首诗的另一句。
【我在这里爱你，而地平线徒然地隐藏你】
【在这些冰冷的事物中，我依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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