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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逃亡


雨愈加大了。

        “该死的……”

        江辙已经离开京城足足数十个时辰,而除了在家给父母留下字条的时候揣了一点干粮出来,又在逃到京城外后灌了几口溪水,几乎也没吃食饮水了。

        真正折磨他的是愈发浓烈的不安感,以及被不停追逐而逐渐加重的惊恐感。

        此处离京城内,至少也有四五十里。

        江辙望着愈发浓重的夜色,狠狠咬了咬牙,把黑色劲装的袖口稍稍划破,而后就再次拽撕下一块布条,将仍然不停渗血的臂膀缚住。

        这地方是在逃亡的途中,被追赶他的黑衣人划伤的,而他前几日包扎好的肩膀,则是伤在御林军的银枪头之下。

        昨日他在夜间便去了那赏金描述的地点,偷来了那牛皮袋中所谓的‘藏宝碎片’,可没想到刚刚得手,京城内便有大动静,不仅仅是负责夜巡的城内军队,居然连拥有正规骑兵的御林军也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有了动静,甚至单单是当夜行动的人马规模就已经达到了数百人,其搜查手段之狠厉,连暗地里躲躲藏藏的江辙都狠狠心惊,那点对江湖的向往和豪爽一起,都在鲜血和利刃下被粉碎如沙。

        江辙在行动之初就知道这江湖人士发布的好处,肯定也如入虎穴,甚至是有来无回。

        但有钱可使鬼推磨,江辙自己也不仅仅是给自己打算,甚至脑海里,还没有忘记那几个一直跟着他的兄弟。

        这不学无术的江褶子,对自己飞檐走壁的本事还真有几分自信,不外乎是小时候跟着猫儿夜行,爬了诸多砖石,学得倒快,而这份本事,现在居然也还记得七七八八。

        一股剧烈的抽痛唤醒了江辙。

        他看了看自己重伤的臂膀,联想到清晨那利刃狠狠一拉,自己下意识用臂膀一挡,那血肉便翻卷,霎时间便涌出猩红色来。

        御林军的人当时并没有找到他,刚开始下手的时候也只是因为行事粗暴,排查之时伤了不少百姓,江辙肩背的伤便是来自于一位队领发泄似的一击,只这一下就让江辙痛得发晕。

        便更不用说那另一伙下手更加阴狠毒辣的黑衣者——他们看上去并不像为朝廷办事的人,个个蒙着脸,神神秘秘,行动分散,更适合在夜间出行而不引人注意。

        江辙只是在预备出门的时候,在东街街角察觉了不对劲。

        江辙能够察觉到,也就会让对方迅速行动——况且,这武术精良的黑衣者其实并没有半点想要隐藏身形的意思,反倒是雷霆之势,拔起腰间的刀便朝着江辙冲来。后者几乎是顺势后退,而后便是用臂膀挡了这一击,涓涓鲜血涌出,江辙也顾不得疼痛,踢开酒馆边搁置的木桶,绊倒了这人后,又立刻洒出自己随意带的辣椒粉,直直挥过去,呛得人反应不过来,江辙便一边忍住咳嗽一边往小路里绕着跑。

        一直到跑出城门——也算不得安全。

        “速速关下城门!!”就在江辙随着搬着大小包裹的人流一同涌出城门后,便听见后方传来喊叫声,“传宰相大人之命,城门闭锁!!”

        响应者几乎是应声关下大门,把已经通过城门检查的部分百姓都拦在外面。

        要知道这进出城门的约莫是附近小城的商贩,要么是揽着货物起了个大早,要么便是在京城中借着交易的集市忙活了一整天,一夜未眠,正拖着满身疲惫想赶回家去,不想却直接被城中的命令拦住。

        其命难违,有时候啊,这不上不下的权势最是骇人,只看那群凶神恶煞的官兵耍着威风,便能知道一二。

        抱歉……

        逃出京城比想象中的速度快一些,江辙用那只还没受伤的臂膀拉了拉兜帽,把自己笼罩在一身麻布的褐黑里面。

        江辙不是那群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他打小就混在集市里,什么没见过。尤其那副被疲惫笼罩的脸,像极了为生计担忧的爹娘。

        他只能眼睁睁瞧着一张张本就悲苦的脸,被料峭春寒风吹皱,吹出伤痕,他自己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像一个真正的逃犯,在人群里七弯八拐,在开始下小雨的阴云里,蹭到一身的脏污和泥水。

        “呼……”江辙的随身银子够买五六匹马走,而只艰难地伸出手,比了个‘一’。他没力气说话了,也没办法再弯曲手臂忍着剧痛去翻找银子和计算数额,只扯开腰间的布袋,扔出所有沉甸甸的银子。

        “要最快的马。”江辙喘着粗气,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最快的马,五六倍的钱,算是买他苟延残喘一条命罢。

        驿站的人只认钱,根本没有和江辙说再多一句话。其实啊,不管这人浑身的血腥味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情,都和他们手中干干净净的银子没有关系。

        天愈发暗,而后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大半个时辰就停了,似乎仅仅是种宣泄。而京城上方阴云依旧浓郁异常,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行路者会觉着这润湿后的泥路行走艰难,而江辙身上的麻布衣已经吸饱了血和水,直直就开始慢慢往外渗,滴落在地上,陆陆续续就连了起来。

        江辙只是伸手捂着几乎痛到麻木的伤口,任凭自己和马匹一起颠簸。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路才渐渐细了,变成小路,再分叉成无数的生路。

        “到了……”江辙没有怎么出过京城,但是他恰好认得这一处,往前半里就是一片能瞧见的黑灌木,适合藏人,多年无人整理修建,反倒是长疯了,适合他躲进去。

        还能活几天,江辙,你还能活几天。

        江辙从马上翻下来,跌落一样摔在地上,膝盖隐隐作痛,牵连着全身都开始痛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浸了水,皮肉凉,而内里又发烫。

        “先,先进去躲着。”江辙小心翼翼捏了捏怀里的湿馒头,生怕一下子就捏散了。他身上没有太多水,不知道现在这黑灌木里面还有没有果子,能稍稍充饥。剩下的事情,听天由命算了。

        江辙已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跌跌撞撞往灌木里去。

        到天黑了。

        他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迷糊糊里往灌木丛里钻了多深——越深越好,离路越远越好,哪怕是多活一炷香,都不亏。

        江辙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脑瓜子里能装这么多东西。

        有爹娘的脸,有家里铺子的模样,有小时候被马车撞到身体的全程,有前几日摘下赏金榜的众人模样。什么都尽收眼底,什么都记得起来,好杂好乱,好杂好乱。

        “咕噜——”他本来就受了伤,又只在离家前草草塞了几口锅里的冷饭,就着桶里的凉井水就灌下去了。原本只是想填个肚子,但是现在浑身的不舒服都起来了,腹部的痛,脑袋的痛,肩膀的痛,背部的痛,撕扯江辙的神志,让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思绪又继续散了。

        他的身体无意识抽动着,在这一片漆黑的灌木里并不明显。

        江辙的领口是湿的,是几个时辰前急匆匆喝了水,又被一身衣服捂着,还没有干透。

        江辙试着吞咽,发觉有些困难,便放弃了,只挪动身体,靠在稍稍高大的一株灌木的枝干上,浑身的重量把树枝压下去一些,有细碎的叶和枝条反抗似的刺破了他的背,而他已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江辙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他眯着眼,想着自己死前能否见一眼勾魂使者,又或者是牛头马面——见什么便是什么罢,他江辙这辈子,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坏人。

        “谁。”

        江辙只略动一动腿,耳边就传来声音。

        这声音说近也不近,说远,却似乎四面八方都听得见。

        是有人要来了吗。是追兵要将他赶尽杀绝,还是什么人发现了他。

        江辙不敢奢望后者,但求生欲强,毕竟还是有念想的。

        “……如若你这躲藏之人再不出现,任谁也帮不了你!”那冰冷的声音就在左侧,而在江辙面前,这声音就是真正的救命人。

        江辙艰难动一动腿,用尽了全身力气,算是勉勉强强翻了个身。

        我在这……我在这……我快要死了。

        救命稻草就在眼前,江辙不知道自己抓不抓得住。

        从对方的言语来看,并不是朝廷官兵,更像是仅仅路过。

        “兄长,有血腥味,在这里。”

        那冰冷的年轻声音在此响起,似乎离他更近了些。

        江辙庆幸自己身上有这样重的外伤,更庆幸能遇上对血腥味这般敏锐的人,大概,这就是真正的江湖人士么。

        作作索索的黑灌木晃动了起来,虽然看不分明,但是江辙知道有人在接近自己所在的这一点点地方,只要再近一点点……就……

        “是个受了伤的男人,蒙着脸,看不分明。”江辙听到自己要听的话了,最后一根弦突然一松。

        终于是直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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