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团队
与女人相处时，男人总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护花使者“的位置上。以保护欲为借口，堂而皇之地将女性视为脆弱的生物。
这一刻，顾时铭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眼前这两个女孩儿不是长在温室里的玫瑰，而是迎风生长的芦苇。当你试图为她们遮风挡雨，殷勤地日夜浇灌，芦苇只会淡定地翻个白眼，告诉你：”干嘛呢？挡着我晒太阳了。“
而李小妍绝对是整个芦苇荡里拔得最高，宁愿被风吹雨打也要压其他人一头的那个。她的这种做法不仅仅将她自己置入极大的危险中，更是会成为破坏长远计划的定时炸弹。虽说他们现在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计划。
”我上次就说过，要做危险的事情之前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你可以不顾你自己的安危，可是万一你失败了，我们所有的计划都要重头再来，这条线就彻底断了。“顾时铭实在忍不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电子烟，深吸一口，终于冷静了一些，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无奈地说：”事情这么突然，什么准备都没有，我们要怎么保障你的安全？“
李小妍也是个一点就炸的性格：”谁需要你们来保证我的安全？我做记者以来，一直是单打独斗，也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得瞻前顾后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越来越激烈，白安馨额角的神经随着两人吵架的节奏跳动，令她头痛不已。直到李小妍吼出：”大不了我一个人去！“，她终于受不了了，站起来大喊一声：”可以了！都别吵了！“
不足20平方的空间里霎时静得连老旧的水管里微弱的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安馨看看小妍，又看看顾时铭：”与其花时间吵架，不如好好想想明天的计划。“
”还有，小妍，“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她习惯一力承担所有重担的朋友：”既然我们三个人有共同的目标，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那么我们就是一个团队了，对吗？“
李小妍低下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们，就像我们信任你一样。我们的目标不仅是揪出幕后的真凶，更重要的是，我们三个都得安全地，健康地活着。“白安馨主动牵起小妍的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她因为灼热的目光而脸颊发烫，既敷衍又带有半点认真地点点头，白安馨终于笑了出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明天下午两点还有22个小时，我想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顾时铭点点头，拿出巨大的登山包，掉个个儿，将他离开家时带走的防身用品七七八八地倒在地上，仔细地翻找了几遍。
”都用不上，“他没精打采地确认了最后一遍，除了顺手塞进包里的记忆卡屏蔽器，其余的只适合打斗，不可能带进试镜间那样的地方：”我们需要的是微粒位置追踪器，窃听器，最好还有微米摄像头。这些，外城都买不到。“
这些东西既能保证安全，还可以录下一手证据，只是这些高级玩意儿，在外城属于禁止流通的商品。但哪里有规矩，哪里就有不守规矩的人。
李小妍撩开长发，直白地说：”东边的光辉大厦，那里什么都有。“
”可，这些东西买卖同罪，你们要清楚\"
顾时铭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来买不就成了？这种时候还顾得上这些？顾，前检察官。”李小妍得理不饶人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白安馨也赞成地点点头：“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是在哪里买的。”
光辉大厦距离筒子楼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到达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向西落下了。可是灰色的水泥外墙大楼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在这儿做生意的样子。
“他们这么早就关门了吗？”白安馨透过车窗，看着夕阳下静默的铁门。光辉大厦被夹在两间平房中间，形成一个诡异的“凸”字，可来往的人谁也没觉得奇怪，匆匆地路过，连转个头的工夫都没有，就消失在马路的另一头。
李小妍朝西边看了一眼，舒服地赖在后座上：“还没到点，等等吧。”
就这样等到了日落，阳光彻底消失在天际线的时刻，“啪嗒”一声，大厦里灯火通明。
过往的人们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这幢异常挺拔的建筑似的，从路的两端赶来，涌了进去。
“走吧。”李小妍打开车门，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黑色口罩：”记住一定要低调。“
进了大楼，嗓门像是要冲破水泥墙似的吆喝声扑面而来，这不是某一家店铺，而是上百家。白安馨觉得她的鼓膜隐隐作痛。
比起内城整修区不见天日的小道，这里从上到下都散发着无法无天的气息。大楼的中间部分被掏空，底层平台被污水淹没，环绕着中空的是一圈又一圈的楼道，买家们只要一走进来，就能将哪一层的哪一户商家看个明明白白。
其中最打眼的，是那些穿着掐腰束胸裙子，站在霓虹灯牌前的女人们。三个人前后脚地走着，一个金发女郎竟突然伸手拦住顾时铭的去路：”小哥哥，进来看看嘛，我们这里可多有趣的事情了。“说着，还不忘挤眉弄眼地暗示，一对□□都快贴到他手臂上了。
顾时铭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慌乱地想要躲开。白安馨和李小妍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热闹，看他就差被忽悠进去了才热心相助。
”他不喜欢女的，不好意思。“
金发姐姐眨巴眨巴眼睛：”没关系，男的我们这儿也有呀！“
不愧是出来做生意的，每个客户群体都考虑到了。不使出一些绝招，今天怕是过不去了。白安馨凑近了，在姐姐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金发女郎”扑哧“笑了出来，妖娆地靠回门框上，扬了扬下巴：”对面7楼左手边那间就是。“
给李小妍使了个眼色，三人飞快地离开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不用多想，顾时铭心里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白安馨没心没肺地笑着：”我说，嗯你有一些，难言之隐的病专门来这儿买药的。“
顾时铭已经麻木了，他只希望以后再也不用到这个地方来。
又路过两层臭气熏天的店铺，看见几个满胳膊针孔，躺在地上抽搐的人，李小妍带着他们一路来到顶楼。这层没有格子间，整层楼都被巨大的杂货店占据。
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小小的挂牌，上面写着”电子区“。
”需要点什么？“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突然在背后响起，白安馨一阵头皮发麻。
李小妍转过身，那女店员似乎是认识她，露出一个表面的微笑：”这次想看什么？“
”捉偷情用的设备，给我来一套。“
虽然店面黑乎乎的，但店员的服务态度倒是十分专业。她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眼珠子转了几圈，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看上去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会让两女一男来这种地方买捉出轨的设备。
她最后什么也没问，弯下腰从货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包裹：”这里有高配版和低配版，您可以自行选择。“
李小妍将包裹打开一个小口，扫了一眼：”低配版里怎么都是老款货？“
”所以才叫低配版呀。“店员仍旧微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高配的，多少钱？“
”五十万。“
听到这个离谱的价格，白安馨差点被空气呛到：”你怎么不去抢啊？“
店员不急不忙地解释：“这些东西想要从内城收回来也是需要花费很大工夫的呢。如果价格不满意的话，考虑低配版也可以呢。”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股无名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动：“就要低配的。”
回到车上，李小妍用小刀轻轻划开包裹。虽然是低配版，但该有的东西还是一应俱全。
一副野营望远镜，迷你追踪器，纽扣式窃听器，还有一个能连接网络实时直播的针孔摄像头，估计是够用了。
李小妍一脚踩下油门，将光辉大厦甩在身后。
三个人简单地制定了明天的计划。白安馨发现她和顾时铭能做的其实不多，万一遇到了危险，李小妍八成只能自求多福。
忧心忡忡地洗完澡，和李小妍并排躺在床上，一阵风吹来，头顶的电扇叶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还打着晃，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白安馨晃悠几下脑袋，让杞人忧天的想法通通退散。
睡在她旁边的李小妍内心也不太平静。她反复地深呼吸，又长吐气，犹犹豫豫，最后把身体背对着白安馨才能开口：“白天的事情，对不起。”
“嗯？”白安馨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给说懵了。
“我是说，”从床的另一侧传来细微羞赧的声音：“我没有想过，我们是团队，在做决定之前没能跟你们商量，我很抱歉。”
自从妈妈离开以后，李小妍的世界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吃饭，一只脚踏上社会以后，因为太过优秀，性格又不招人待见，理所当然地被所有同事排挤了。在遇见白安馨之前，她一直告诉自己，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自由自在做自己。
如果只有顾时铭，或者这个人不是白安馨，她也许会坚持自己的看法，但现在，她想试着改变。
“我，从来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做过什么事情，也，”她呼出一口气：“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小妍听见背后白安馨放下手机的声音，过了几秒，热乎乎的身躯翻了个面儿，与她的背只隔着两件薄薄的睡衣。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她的脖颈间：“没关系，你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没有朋友。”
听起来真是相当不幸。
“你有我就够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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