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分钟需要你（五）
长久以来处于下风的形势有所改变，估计连付子路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质问贺叙白，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场面有些许的一言难尽，但又千载难逢。
同样是贺叙白家中，却是颠倒的主客关系。
“干什么，准备刑讯逼供啊？”贺叙白也没见过这阵仗，平日里都是他欺负别人，这大晚上的居然被付子路和程牧瞪得口干舌燥，逐客令也忘了下。
“程警官你听听，嫌疑人还敢口出狂言呛您！教训他！”付子路这大腿抱得很顺手，有程牧在谅他贺叙白也不敢造次，于是卯足劲地阴阳怪气，好像明天不会来了似的。
程牧学着付子路目中无人的坐姿，仰着下巴：“手什么时候好的？”
“我有权保持沉默。”贺叙白答得倒是挺快。
一语出立马惊到了从房内出来偷吃的贺忱。他睁大眼睛不住打量自己的哥哥，而后慢慢靠近他，挨着他坐在沙发上匪夷所思道：“什么意思？哥你难道用苦肉计骗取年年姐的感情吗？”
“回房写作业去！”
三个成年男人异口同声地朝着无辜的小孩发火，贺忱被他们仨一吼也不敢惦记柜子里的零食，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退回了房中。虽然有向今年告发的念头，但横竖都是自己哥哥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啊！没准日后还能拿这个“请”哥哥帮自己做点事呢。坏主意浮现，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付子路走了神，用手肘碰了碰程牧：“年年挺好听的哈。”
“嗯，叠字本来就好听。”
贺叙白无语地笑笑：“回家叫自己老婆叠字去，别在我这里叫今年叫得这么亲热。不准备言归正传的话就早点滚……回去休息，我就不送了。”
“谁给你的胆造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了吗？嫌疑洗清了吗？给我乖乖坐下！”程牧命令他原地待命，正事还没有讲完谁都别想走，不然就回派出所慢慢聊。程牧回想着用了“威胁”之类的字眼的沈闻亭，觉得这事得计较。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问，“为什么去酒吧？”
贺叙白抬眸看了他一眼，听话了很多：“车上有定位。”
“……我说你怎么舍得把爱车给今年开，敢情是为了监视她？你变态啊，跟踪这事是正常男人能做的吗？喜欢归喜欢，手段不能邪门啊。程警官，我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的变态心理需要矫正。”
付子路左一句“变态”，又一句“跟踪”，成功让贺叙白离开座位直奔向他，那气势像是要把他从窗户里直接扔出去。幸好，代表正义与光明的程牧在此，才没有让两个兄弟当着他的面打起来。平时工作量已经很大了，完全不想处理朋友斗殴的屁事。
“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在你俩还敢动手？乖乖的别闹了好吗？”程牧一手一个人抓着，强迫他们认真听他说话，“你知道今年定位在酒吧后，就直接过去了是吗？”
“你老婆要是在酒吧，你难道能在家里先坐个十分钟，然后慢跑半小时，最后再慢悠悠地过去吗？”贺叙白反将一军，“你别忘了，有次梦佳穿着漂亮的吊带裙去聚餐，你二话不说扔下我们就殷勤地送她过去，去了就不回来了。”
“你的今年和我的老婆能相提并论吗？我俩合法的，你俩合法了吗？”程牧老脸一红，回头又锤了下偷笑的付子路，继续发问，“监控里戴着的黑色帽子哪来的？”
“借的。”
贺叙白移开视线，不再与程牧对视。借的事实成立，不过就是在对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借的。事出有因，自作主张借一回应该能被原谅。
“你不需要扩充一下‘借’的过程吗？”程牧问，“看你的神色不太像是借的啊。”
贺叙白直接讲了一个乏味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起因就是酒吧门口站着踌躇的少年，打扮很潮但也很多余，尤其是那顶黑色帽子。他没有时间去购置全新的伪装道具，只好伸手拿下了少年的耍帅装备，留了一句“借我”，就直接进了酒吧。
“还他了吗？”
“指认我的证据当然要物归原主了。”
程牧佩服他的厚脸皮。本来沈闻亭得不到别人的支持，大家都一口咬定没有神秘男人的出现，他百口莫辩又自知理亏，全身心扑在求那个女孩原谅的事上，所以也放弃了对那个神秘男人的追究。在沈闻亭看来，出现得如此及时的神秘男子，不是今年的男人，就是那女孩的男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你还威胁了人家是吗？”
贺叙白听闻神色立马不一样了，他直起脊背：“程警官说话要讲证据，与人温和交谈怎么能用如此严重又违法的词汇？”
“沈闻亭可说了，你掐着他的脖子要让他脑袋分家。”程牧可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
一旁的付子路摆弄几下手机后又参与了进来，他往后坐了坐，一本正经道：“我们贺哥别的不敢说，放狠话是一流的。想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是凭借着这张天不怕地不怕的嘴，成功击退过一群小混混呢。”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突然被翻了出来，记忆很新，新到似乎就是上个星期发生的事情。贺叙白觉得很羞耻，于是恼羞成怒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一，我只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为了使他安静地听我讲完话。第二，我可没有说过脑袋分家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蠢话。我不过是向他普及了下法律知识。”
程牧不可置信地笑了，自己笑还不够，还发动付子路和自己一起笑。贺叙白为人固执，固执到偏执的地步，不然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想法独身到现在。他认定的事情不管过程多么难堪，都会去完成。这些乍一听似乎与今晚的事情无关，但人之本性，绝不易改。
“那么我委屈点演示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温和的和沈闻亭交谈的。”程牧笑够了，开始还原现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之规定，小畜生你听清楚了！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是不是觉得刑期不够长，想铤而走险挑战一下？光顾着往脑子装水，基本的道德都扔了是吧？你他妈的要再敢动歪脑筋，不好好做人，老子就捏断你的脖子。”
一番生动形象地演绎过后，付子路和贺叙白钦佩地鼓掌。要不是此刻的氛围本来就荒诞，贺叙白索性就承认了。一字一句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连脏话都听起来特别的动听悦耳，他懒得虚伪地反驳。
“除去小畜生和你他妈的这类不文雅的词汇，还有后面恶狠狠地恐吓话语外，基本属实。”贺叙白放轻松了些，就算他承认骂上几句也无伤大雅。反正警方已经介入了，沈闻亭也别想全身而退，这不是道歉就能画上句号的事儿。
程牧一愣，而后同付子路咬耳朵：“专门摘出来的这几个关键词证明我所说的全部属实。”
“衣冠禽兽。”付子路补了一刀。
几个人虽然都是要好的朋友，但奈何所处工作环境不一。无论平时玩得多么离谱，彼此也会顾及对方工作职责。所以在警察面前，贺叙白好几次忍住了想要打付子路的冲动。
此时，闲着没事干的贺忱正在房内苦恼。他偷听了整个过程，仍没有放弃做些小动作的打算。一来不想得罪哥哥们，二来又不愿白白浪费这么一个机会。冥思苦想之下，他决定同今年站在一边。正所谓，哥哥的老婆就是他的横行霸道最坚强的后盾。
于是，他暗戳戳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今年——“虽然是苦肉计，但你上了爱情的当。”
三个大男人絮絮叨叨到了后面已经偏离正题很远了。程牧以为贺叙白还不知道付子路在追求方斯若，遂以先知者的姿态向贺叙白嘲笑了现如今才开始要法考的付子路。
“方斯若最近会很忙，他们律所要设置云办公室，为社会人士免费提供法律咨询。当然目的也是为了普法，线上提供帮助也能减少那些仍在犹豫是否直接进入起诉阶段的人的麻烦。”
贺叙白久坐有点累了，起来动了动筋骨，瞟了下盯着他看的付子路，语重心长地说：“她最讨厌在工作时间被打扰，这人做什么事都能成功是因为她一心不能二用。”
提醒人的话没有半点用处，付子路不满地说：“那我要怎么办？”
贺叙白啧了一声：“我的主意只用在我要追求的人身上。”
“听听！听听！”程牧和付子路齐齐表达愤慨，“你那是旁门左道！心术不正！”
贺叙白没有搭理，走到弟弟的零食柜前扒拉了也没有找到成年人能吃的健康食品。于是寻思着把这柜子给锁了，小孩吃这么多有的没的不利于大脑发育。
“今年伤得重吗？”回过身时，他担心地问了句。
此时的程牧已经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准备回家哄孩子睡觉了，遂漫不经心地说：“自己不会问啊？”
“问了不是露馅了？”付子路笑嘻嘻地随着程牧起身，又宽慰贺叙白，“放心吧，今年要真有事，今晚方斯若就能把那小子打死。她没事，最多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程牧站在玄关处换鞋，短暂抬头看了眼付子路，轻声和他交换意见：“见义勇为多么棒的事儿，我就差当场给她颁奖了，她怎么还觉得丢人呢？”
“这不是被那小子踹了一脚嘛……今年自尊心好像有点强。”
“嗯，确实不会示弱。”
“这个社会怎么不像我一样怜香惜玉？”
付子路的唉声叹气和程牧的忍俊不禁交叉在一起，成了某种刺耳的动静。这动静从玄关处逐渐淡去，可刺耳的感觉却留在了贺叙白身上。
人太要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没法下定义。一个人的倔强不是天生的，是有诱因的。今年的诱因他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才有了如今拐弯抹角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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