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父母缩影(四)
窗外的电闪雷鸣突袭着这个小城市,仅能预见到的恶劣情况都发生了,大风恨不得将路边的小树连根拔起,闪电恨不得劈进房间里来,就连大雨都噼里啪啦地打着落地窗,强硬地想要获得屋主的邀请。
“这视觉效果堪比世界末日啊。”
今年离落地窗远远的,遥遥地望着外头造作的狂风暴雨,突然担心起这小房子的质量承受不住这恶劣气候的摧残。她总是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杞人忧天在她这个悲观者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被冷气吹得打了个寒噤,于是喝了口贺叙白泡的茉莉花茶,心不在焉的又烫着了舌头。
“害怕就别看了,坐下喝。”贺叙白给自己也泡了杯,茉莉花茶很香。茶叶的魅力就是闻着香甜,入口清幽淡雅,就像是能够净化唇齿的神奇之物。
今年回身看到贺叙白脖子上还挂着毛巾,头发擦干了不少,发型虽凌乱,但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性感。身上的衬衣也被突降的雨水打湿,健硕的身材若隐若现。
初次见面,今年就莫名肯定贺叙白拥有好身材,甚至还幻想过他的人鱼线。闪现这种念头丝毫没必要害臊,女人嘛,都是喜欢好看的,尤其喜欢好看事物才刚展露冰山一角的时候,因为一定会有惊喜。
“你确定不换衣服?”今年和他狼狈进屋后,就有问过他一次。他很干脆地说不用,不知道是有洁癖,还是有点难为情。
贺叙白拉下脖子上的毛巾,因没由来的燥热。手中的茶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烫得入不下嘴,他现在急需一口冰水冷静下。
“不难受吗?”高温下的雨水一定会折磨得身体不舒服,湿嗒嗒又黏糊糊的难受得很。今年“邀请”男方换衣服的说法很讲究,“我有件非常大的纯色短袖,因为我买的是男款。本来是想买来当睡衣穿的,但——”但不太能完全遮住屁股,白买了。
今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指了指楼上:“我上去给你拿。”
“你不嫌弃我穿过的就好。”贺叙白觉得喉咙干涩。
“穿了就是你的。”
衣服很快就找到了,上面还留有今年喜欢的凝香珠的清香,非常适合炎热的夏天,闻着都觉得沁人心脾,甚至夸张到能让人体感到温度都降了不少。
短袖搁在沙发扶手上后,贺叙白便着手开始解衬衣扣子。
男人似乎很少有羞涩这种心理状态,大多都是坦荡磊落的,尤其是在夏天展露上半身的时候。宽肩窄腰八块腹肌的愿意展露,肥胖油腻有啤酒肚的根本就不怕展露。
两种极端,却是同一种态度。
贺叙白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注意到了今年坚定又□□的视线,动作停滞了。今年承认自己沉溺于美色,于是右手一抬,作出了请继续的手势。
流氓的行径却是一脸正经,贺叙白见状哑然失笑:“不公平。”
“什么东西不公平?”今年盯着马上就要看到的腹肌问。
贺叙白继续解扣子,摇头道:“你可以看,可以摸,可以提要求,我却不能。”
今年哈哈大笑,随手将短袖递了过去说:“男女之间的不公平何止这个呀。大概是你们裸着上半身,无论身材多好,看了会起歹念的女人不多,就算起了歹念,我们也至多歹在了嘴上,毕竟胆小又无力。”
“你说得对。男人肆无忌惮地裸露上身是因为知道自己的丑陋,根本不可能招来侵犯。而这个观点对女孩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们那么美丽,想要守护的人也有很多,试图摧毁的人却只要临时起意就一抓一大把。”
贺叙白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些些跳动的火焰,是惊叹,也是越发的喜欢。好像又比之前更走近了她一些,他们之间能聊一点精神层面的东西。
“没有自制力的人和得不到进化的禽兽无异。人生来根本不知道好坏,因此才要引导他行好事,做好人。‘好’就是约束,是约束一个人不沦落成禽兽的枷锁。人类之所以是人类,不就是因为文明吗?”
今年说着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中,她已经过了谈及不文明的人和事就愤怒的阶段。工作中遇到的可以骂脏话的人太多了,简直五花八门,令人发指。他们为什么惹人不愉快,正是因为他们缺少应该有的素质。
“比起小时候,你变得更好了。”贺叙白洋溢着温和又骄傲的笑容,他满足地说,“你读书时期的课外读本就和别人不一样,写的作文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满分作文,就小心眼地怀疑你是不是抄的。对不起,当时的我就是没有智慧,看到别人的好总会想是不是假的。”
往事就这样勾了出来,两人是校友的过去明明都知道,却从来没有放到口头上聊过。今年讶异的是贺叙白真的看过自己的满分作文,那应该就是初中的时候。
“逃课后操场上搭话的时候你看清我的样子了吗?”今年小巴抵在膝盖上,好奇地问,“我一直不认识你就因为我压根没看清,可能也是因为当时没心思看吧。”
贺叙白一边思考着她的“没心思”是什么具体内容,一边缓缓说:“我是靠声音认出你的。”
初中时两人实际上就是隔壁班,只是在今年眼里没有他这个人罢了。他倒是经常在走廊上看到她,看到她在背单词、背古诗,看到她从洗手间回来甩手的样子,也看到她说话算话剪短了头发。
“我声音辨识度这么高吗?”今年清了清嗓子。
“对我来说比较新奇吧。”
贺叙白回忆起那几乎快成了三十年生涯中微不足道的时光,摸着良心说操场上的初见很快就被遗忘了。他也就翘过那一次课,无法重复加深那一晚的印象。
“你不止翘了一次课吧?”他问。
今年抬起头,半天后叹息道:“我就翘了那一次,后面应该是我生病了,总在晚自习的时候去挂瓶。班主任觉得成绩差的我是班里的老鼠屎,在某一次晚自习结束同时我结束挂瓶后,她在没几个同学的教室的讲台上冷漠地让我转学,让我转回乡下的学校。”
至今很难受,想起来的时候就很痛苦,又想让班主任就地死去。今年也是后来明白,她那个时候头疼需要挂瓶的毛病,或许是一种压力过大的表现。精神问题体现在了生理上,她恐惧上学,所以身体出了毛病。
贺叙白犹豫了下,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背:“对不起。大概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你是你的。因为你在讲台边说‘我已经剪成短头发了,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喘不过气来的学生生涯,从初中开始就很困难。今年鼻头一酸,初中那三年的日日夜夜随时都可以杀了她。不过这人真是奇怪,年纪那么小却是硬骨头,让滚偏不滚。要是现在遇到这种压力,估计早就崩溃了吧。
怎么会越长大越脆弱呢?或许是想的多,想得到的也多,最后落空的是大多数。
“你出来后没有看到我,低着头就走了。我不知道你当时发生了那么难过的事情,我还觉得能认出你来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当时在医院我就不应该拦你,就该让你上去狠狠地骂她一顿,发泄一下。过去的痛苦消解不了,但将痛苦告知制造痛苦的人非常有必要。”
今年心里暖暖的,来自不是家人的鼓励与肯定是非常难得的事儿。毕竟当年,爸爸都没有站在她这边,冷嘲热讽的何止是班主任,还有家里的父亲。
“谢谢你。下次再去医院,记得别拦着我。”今年开起了玩笑。
贺叙白和她拉钩:“嗯,你骂累的时候我会加入。”
好一个加入骂战,今年彻底笑开了。她的笑点似乎也有点不正常,贺叙白讲的笑话很冷,可深得她的心。积攒了多年的心结不是说解就能解的,但舒适的聊天能缓解恶劣天气下的糟糕心情。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打雷声也还这么大。”今年惆怅地说,“开车回家不安全。”
贺叙白点点头:“我还要多麻烦你一会儿。”他完全不担心外面恶劣的天气,站起身来问,“想吃点什么?水煮鱼片可以吗?”
“也不知道是谁麻烦了谁。”今年笑着摇头跟着起身。独自一人的生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概就和做父母的心态一样,儿女不在家,吃的都随便了。
说话间,贺叙白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买好的食材:“水煮鱼片,番茄炒蛋,蒜芯炒肉,然后紫菜汤。”
今年捣蒜一样地点头,肚子里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贺叙白听见了,说了她一句:“早饭没吃吧?”
“吃了啊。”
“一杯黑咖啡那不叫早饭。”
有些习惯每天都在重复,根本记不清楚。休息日是没有早上这个时间点的,醒来就是中午,可中午这个时间也是不上不下的。它有可能是正好十点,有可能是将近十一点。搜索了一圈外卖,最后不饿了。
“可能是只泡了杯咖啡吧。”今年索性承认了。
贺叙白虽然不是天天来,但只要工作不忙,下班后就会过来给她准备晚饭。一开始今年是盛情难却的,第二次的时候就欣然接受了。这男人长得好看,做饭手艺还不赖,看着他白饭都能吃下好几碗。这也导致今年在短短的时间里重了三斤,但好的是花出去的钱变少了,因为点外卖的次数减少了。
贺叙白下厨的样子,今年也观摩过很多次了。她逐渐发现,男人最迷人的瞬间确实是在认真做事的时候,而不是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但她又真切地希望男人如此专注是出于爱。
“你谈过恋爱吗?”今年摆弄着台面上的鸡蛋问。
贺叙白握着锅的手柄:“谈过。”
两个字后,今年忽然觉得外面的雷声停止了。她有一丝丝后悔,问出口的时候希望得到的答案只有自己,因为好多正经证明只应该有自己。
可惜现实就是不会让浪漫实现得太过圆满。
“前任就是初恋?”
“不是。”
今年又多余的将番茄摆好,随之看向了他。前任不是初恋,也就是说他交往了不止一个。或许前前任也不是初恋……嘶,帅哥还真的就是没有空窗期啊。
“别瞎想。”贺叙白及时遏制住了今年沉默的联想力,“我没有那么受欢迎,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前任。”
啊,真的有前任。今年撇撇嘴,想起了之前他所表达的只要初恋这件事,看来是假的。前任不是初恋不也谈了,分手该不会是因为不愿意结婚吧?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今年忽然使坏。
贺叙白侧过身子,单手撑在台面上,笑着问:“在想我是个渣男吗?”
今年睁大眼睛,默默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人要么会读心术,要么就是真的聪明,要么就是非常非常喜欢自己,不然得不出这么正确的猜心答案来。
“接个电话。”
这时候,今年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跑过去接起,来电的是罗言茜。还没开口说正事,就先听见她一阵乱叫。
“你干嘛呢?”今年怪好笑地问。
罗言茜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机!不是!微信看了吗?我发你的看了吗?绝了真的绝了!原来不是在拳击馆,比拳击馆还要早!”
今年觉得耳朵快聋了,姐妹在那边瞎兴奋,她实在是听不出什么确信的东西来,只能说着“好的好的我现在就看”就结束了通话。
“什么东西?”
她点开罗言茜发给她的照片,上面先是显示了一本写着“贺叙白”名字的作业本,班级还是高二九班。第二张照片是将作业本翻了页,这其中一页上写满了“今年”二字。
“我老公真的是灵光乍现,说一定在哪见过你的名字,谁能想到是在贺叙白的高中作业本上啊!他回去翻箱倒柜找到现在,他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今年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今年的心紧张地怦怦跳着。
“这作业本吧是我老公当时暗恋别的班上的一个女孩子,结果那女孩喜欢的是贺叙白,我老公脑子不太好,为了博这个女孩开心就把贺叙白其中一本作业本给藏起来准备送给她,结果藏着藏着给忘了,后来我老公又看上了别的女同学……你说说男人这玩意,喜欢跟闹着玩似的。但你看看你的贺叙白!”
别再发了,今年紧张地快要吐了。这些文字就像是青春时期表达情愫的拙劣做作的旁白,一股脑的激动,道不明原委,满满的甜腻。
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今年,像是无意识地描绘。那时候贺叙白的字还很稚嫩,可一笔一划坚定有劲。一页纸上“今年”占了大多数,但在小小的角落里写了一句“你好”。
“贺叙白!”
做饭的男人听声立刻抬头朝她看去,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可对视时发现她已然站到了自己跟前。她脸颊绯红,微微喘着气,想问她怎么了,然后一个从未想过被动得到的吻就这样落在自己略显慌神的嘴唇上。
蜻蜓点水,心意明确。
今年脑子懵懵的,想的不是贺叙白,而是自己的名字。她过的日子不苦,得到的爱也不少,被人喜欢甚至不是她渴望的东西。
可就是有人这么喜欢着自己,哪怕是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你,饿吗?”贺叙白单手搂住她的腰,说这话时手臂稍稍收紧了一些。
今年情难自禁主动献吻后进入了迟来的羞涩:“好像没那么饿了。”
“那我先不做饭了可以吗?”
“……可以。”
得到了应允,内心的欲望瞬间就被点燃了。贺叙白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他眼里窜动的火苗近乎要烫伤对方。今年在他俯身凑近的时候仍下意识地躲了躲,而后他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触碰了下她的,确认她下定决心后方才吻上了她的唇。
“今年!开门!斯若让我来送东西!我两手都拎着腾不开手摁门铃!你快点放我进去!”
缠绵才刚开始就被打断了,今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忙离开贺叙白的怀抱要去开门。
“我去。”贺叙白拦住了她,喉结滚动,“我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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