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你朋友黎念通过《秋日地铁》的女主角试镜了，圈内著名导演力捧，电影还没拍完呢，人气直逼一线小花，已经成咱们学校的牌面了。”
崔西柚颇感意外，她知道黎念去试镜，却不知道竟然是如此有威望的导演作品，再加上集训开始她没什么时间上网，消息闭塞，叶梓不说，她还不晓得猴年马月才知道这事儿。
挂断电话之后，崔西柚给黎念发了条微信表示祝贺。
洗完澡，她仍然没收到回复。
崔西柚当黎念在忙，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回房间休息。
训练力度很大，她之前又没这方面经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好地方，膝盖上更甚，全是淤青，骨头缝里泛着酸。其他演员没有说难受，她便忍着不敢说，怕被人嘲讽矫情。
有人敲门。
崔西柚放下睡裤，稍微拔高声音：“谁呀？”
她嗓音柔柔的，清甜十分，一软下来就像在撒娇。
江聿川睫毛颤了下，闷道：“开门。”
崔西柚趿拉着拖鞋拽开铁门，发出“吱呀”长长的刺耳声。
江聿川刚洗完澡，发尾滴着水打湿了衣领，单薄的棉短袖被风一吹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腰线和腹肌，还有……
崔西柚猛地移开视线，慌乱不已，手紧紧扣着门，指甲划出到令人不适地响声。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了？”
“膝盖疼不疼。”
江聿川看她训练时有很多危险的动作，维亚一晃，她丝毫没有准备地跪在海绵垫上。隔着不远，他听见她忍耐的闷哼。
“给你药膏。”
崔西柚意外，距离集装箱最近的小镇开车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剧组的经费都花在了拍摄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请随行医生，他从哪儿来的药？
江聿川用药膏管蹭了下她的鼻尖，凉意激的她一哆嗦。
“这是从家里带来的。你自己方便涂吗？”
“……方便，方便的。”
崔西柚忙不迭点头，生怕他要留下来。
江聿川瞧出她的局促，正儿八经地说：“有问题发微信，我请程夏晴来帮忙。”
“好。”
崔西柚挡着门的手滑落，“你……早点休息。”
江聿川颔首：“晚安。”
她先关上门，外面的人顿了会儿才离开。
崔西柚忍着膝盖上的疼，扶着墙壁坐在床上，慢慢掀开睡裤，取了点药膏在伤处打圈按摩，莫名其妙的，一想到江聿川在隔壁，她便开心。
涂完药膏，崔西柚把手洗干净，打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她仍然每天坚持给崔诗梧发消息，尽管再也不可能得到回复，但这样能给她营造出一种崔诗梧还在的假象，心里不至于太难受。
想了想，崔西柚认认真真地打字：
【诗梧，我好像……喜欢上一个男生。人特别、特别好，又温柔又聪明，但他是江灿的哥哥。今天他为了我特地跑来拍戏的地方说要做生活助理，很难想象，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么下的决心。】
【他告白了……】
【诗梧，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你会怪我吗？】
发完最后这句话，崔西柚关掉了对话框，任由身子摔进被窝，她用被子蒙着脸，思绪一团糟，纠结着睡着了。
—
拍摄场地定在附近的山上，演员们起个大早做完妆发开始爬山。
崔西柚起初还有力气，爬到后来腰酸背痛，想要停下来休息。
江聿川一把攥住她的腕子，低声哄：“我拉着你，慢慢走。”
如果一停，她就更不愿意爬了。江聿川攥的很紧，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答应。
江聿川走在前面，背着两个人的包，实话讲，他这个生活助理做的实在称职。凌晨五点，崔西柚起床洗漱的时候，他已经买完早餐回来了。
崔西柚垂眸，看见他指节分明的手，一瞧就没做过活儿，心里一阵酸涩。她轻轻地道：“江聿川。”
前面的人没回头，“嗯”了一声，以为她又觉得累想休息，于是好声好气地哄：“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她摇摇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问：“你累不累？”
江聿川扭头，攥着她腕子的力道松了些，转而有向下的趋势，崔西柚没有反抗，他便顺理成章地牵了手。
小姑娘的手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又软又小，掌心温热，指尖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
崔西柚低着头，耳垂通红。
她以前从不会做这种没有分寸的事，尤其是还没跟这人有个正儿八经的关系就牵手，甚至接下来还要跟他朝夕相处。但一想到他是江聿川，那些规则便自动打消了。
“我不累。”
江聿川一个没忍住，捏捏她的指尖，笑意爬上眉梢，连语气里都带着藏不住的轻快：“如果以后也能牵手，我愿意天天爬山。”
闻言，崔西柚羞的要把手抽回，偏他早有预料，力气使得很大。
她挣扎不了，手掌被攥得生疼，于是皱皱眉，愤愤地嘀咕一句：“想得美。”
风一吹，卷走尾音，江聿川没听清，看她表情像在闹别扭，识相地没问她说了什么。
一上午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按照卓凯计划的进度，需要在两天内把这个山头的戏全部拍完。
道具组的人在四周寻找场地搭帐篷，今晚暂时住下。
崔西柚随处找个地方坐着背台词，女二的戏份不多，但人设是个歹毒心肠的话痨，出场一次的台词量顶女主两场，词又拗口，她花了不少功夫来背。
程夏晴过来送饮料，见她在用功，没有打扰，转而跟旁边坐着的江聿川搭话。
男生看面相挺温柔，交流起来却有点不近人情，话不多，态度冷冷的。
昨天瞧着他跟导演好像有点交情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个背景简单的主，怎么愿意来做生活助理？
莫非……
程夏晴瞥一眼认真备戏的崔西柚，仿佛参透了惊天大秘密似的，跑去跟别人窃窃私语。
其实剧组里出现一两对情侣并非稀奇事儿，封闭式拍摄，一大帮年轻男女朝夕相处，很难不产生点异样的情愫。
不过，他们两个还是大学生，读书时代的感情本就有天然的校园剧滤镜，各种各样的猜想浮现，引得众人无比羡慕。
有个嘴巴把不住门的特地跑到崔西柚面前问：“柚子，生活助理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
崔西柚心中一咯噔，慌张的像被人窥破了见不得光的秘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聿川横插一句：“不是。”
他回答的干脆利索，没有一点犹豫，把她那股子无名的羞涩从头到尾浇灭，心尖冷得发颤。
崔西柚勉强扬起一点笑，附和：“嗯。他不是。”
来八卦的那人面子有些挂不住，尴尬地闲扯了一些有的没的便离开了。
江聿川歪歪脑袋，看她手里端着的剧本，关心：“背下来了？”
“……嗯。”
崔西柚垂眸，掩盖即将泛滥的失落和难堪。
—
山头的戏份很重要，属于整部剧情感转折的重点。
崔西柚饰演的女二需要大喜大悲的情绪，吊着威亚上升到高空，她不但要克服恐高，还要控制表情，以免被风吹得失态。
这部网剧是卓凯的处女作，他的态度非常严谨，演员的状态稍有差池便要重新来过，崔西柚一场戏来来回回拍了十几条，威亚勒的整个大腿十分酸痛。
夜幕降临，崔西柚结束了自己今日的全部戏份。
卓凯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下意识想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作鼓励，还没有触碰到女生的肩头，他猛地想起什么，做贼似的往周围瞧了一眼，虽然没发现某人的存在，但他到底很害怕，于是收回手，简单说了句：“辛苦了。”
崔西柚向周围的工作人员鞠躬道谢，目光却在人群中搜寻江聿川的身影，瞧了一遭，没有看见他。
崔西柚免不了落寞，再联想到他那句否认的话，她开始胡思乱想。
所以……
他是不告而别了吗。
程夏晴搬着道具过来，见她站在原地伤神，上前搭话：“找小江吗？”
“小江？”
崔西柚慢半拍回过神来，“啊……对。”
程夏晴指了个方向，“刚刚看见他在那儿打电话呢。”
确认他还在，崔西柚松了口气：“谢谢程姐。”
天黑林子里不好走，她顾不得那么些，只想赶紧见到江聿川。
崔西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土里，步伐踉跄又坚定，小猫儿似的细细柔柔地喊：“江聿川？我拍完戏了……你在哪儿啊？”
没人回答，林子里只有知了没完没了的扯着嗓子叫嚷。
崔西柚不知不觉间走出了老远，向后瞧才发觉看不见剧组帐篷的灯光了。四周漆黑一片，她不辨方向，恐惧后知后觉的涌上来。
“江聿川……？”
崔西柚嗓音发颤带着哭腔：“你快出来……我要生气了。”
草丛里不知有什么东西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崔西柚抱着树干痛哭流涕，眼泪留了满脸，慌乱中口不择言地嚷：
“江聿川，我讨厌你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耍我啊，这样好玩吗？”
“我、我不是不愿意答应你，我就是害怕……万一，跟人走的太近，交心之后被抛弃……”
“江聿川，林子里好黑，我害怕……”
崔西柚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啜泣不止。
恍惚中，有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崔西柚抬起头，泪眼朦胧，模模糊糊地瞧见个人影打着手电筒过来。她只听见膝盖撞在地上的脆响，接着便被搂进怀里。
江聿川喘得很急，抱的用劲儿，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里。
他只是接个电话的功夫，她就不见了。程夏晴说她来林子里找他，可这儿又黑又大，她一个人……
江聿川不敢多想，抄起手电筒寻来。幸亏她没有走太远……
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后怕让他失了分寸，吻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在她发顶。
小姑娘缩在他怀里哭，眼睛红的像小兔子，看上去好不可怜。
江聿川一颗心被反复揉捏，疼得厉害。
他哑着声音：“对不起。西柚，对不起……”
崔西柚再也忍不住委屈，攥着他的衣摆大哭不已。
“对不起……”
江聿川一说话，五脏六腑都跟着皱在一起。
崔西柚哭得没了力气，头脑却清醒了不少，偷偷伸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心里随即踏实了不少，抽噎道：“我下戏之后找不到你了，以为你走了。”
“走？我走哪儿去？”
江聿川扶着她站起来，左右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于是背对着她蹲下。
崔西柚还没哭完，边抹眼泪边问：“干嘛？”
“背你。”
江聿川向后一捞，崔西柚被扯的一个踉跄，跌倒在他背上。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处，还有眼泪的凉意。江聿川心疼地掂了掂，低声道：“抱紧了。”
崔西柚慢慢把脑袋压在他肩颈处，环着他强有力的肩膀。
“江聿川。”
“……嗯？”
“谢谢你。”
江聿川无奈地叹：“谢什么？”
“……”
有好多想感谢的地方，但她说不出来。
她承认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太木讷，不识趣，自尊心强，说话重伤人心。江聿川从来没有计较过，他的好，崔西柚都看在眼里铭记于心。
“江聿川。”
“嗯。”
他很有耐心的答应着，走的很稳。
这样的体贴让崔西柚眼眶忍不住泛红，下巴磕在他肩膀上，有点疼。
“我突然有个想法。”
“说。”
就算她开口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办法摘下来。
可崔西柚不稀罕天上的星星，她只想要一个人，这人正背着她一步步的往前走，把黑暗甩在背后，向着光去。
江聿川为了她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她也想为了他做点什么。
“你……”
崔西柚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勇气鼓起来了，声音却低下去。
“你之前想要的报酬，我现在给，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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