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胡小跳

在我以后的认知里，胡三太太这个称谓可算是来头不小，仅次于胡三太爷，农村五大仙家，胡可算是排行首位，法力最足，得道最高。

        当下乌云遮月，院子里黯淡无光，奶奶诡异的坐在那条并不算结实的凳子上，一只手在脖子上来回的抓挠几下“咯咯”的笑出了声，“弟马家的孩子中午还没这么胆小呢咯咯”。我从爷爷大腿旁探出了头，只见“奶奶”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一丝口水淌下，亮晶晶的挂在了嘴角，身子没有动，另一只手却直直的向我伸了过来，仿若能凭空把我抓住。眼前的“奶奶”既熟悉又陌生，吓得我赶忙缩回了头，不敢直视。

        爷爷挪了挪身子，挡在了我面前，我双手抓着爷爷的裤子，只觉爷爷身体紧绷，用力的想直起他那微驼的后背，木槌与铜锣放在身体两侧，“敢问来仙可是三太奶奶？”爷爷略显沉重的说道。

        “咯咯”声响起，凳子上的“奶奶”咂了咂嘴角的口水，用力的摇晃一下下巴，好像在习惯这张人类的发声器官一样，随即，声音不再那么生硬，连贯了许多。“吾乃三太奶奶座下胡小跳”只见她又双手揉了揉肚子，“今日三太奶奶外出游历嗯本小仙就来你家中寻寻些吃食，正待食米时两小子淘气坏了规矩本小仙饭没吃到倒是惹了一肚子气呵嘿嘿”。

        “仙家请息怒，孩子坏了规矩，望仙家宽恕，明日定奉百兽宴，供仙家享用”，爷爷说罢深深鞠了一躬。转头把我拉了出来，小声说道：“冬生，给仙家赔个罪”。

        我看着眼前自称为“胡小跳”的人，恐惧使然，双腿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体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浑身力气尽失，瘫在了地上。

        “罢了自家弟马家的孩子总要讲些唔唔人情对人情，咯咯”说着自顾地笑了出来，“另家的嘛”紧接着看向了同样跪在地上的二娃子妈。

        听到就要提二娃子，吓得二娃子妈浑身剧烈颤抖一下，头用力的顶在地上还嫌不够一般，就连脸也按在了泥土上，即使这样，她也没敢出声打断，恐怕得罪此刻坐在凳子上的仙家。

        凳子上的人儿“嗞嗞”的砸着嘴，好一阵才缓缓说道：“坏了规矩就要受惩嗯本仙想一想罚他吃饭吧”。

        “多谢仙家大人大量！”爷爷双手抱拳，对着仙家用力的行了个礼。

        “没事我就走了百兽宴就不用了这孝心留着供三太奶奶吧”，只见凳子上的人突然坐直了身子，抬头望着天空。说也奇怪，本来遮月的一小块云朵竟然缓缓的向北方飘去，露出了原本挂在天空的一轮半月。

        “扑通”一声，凳子倒了，奶奶坐在了地上，在马上要摔倒的同时，爷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堪堪扶住了她的身子。

        奶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舔了舔嘴唇，“夜里大鬼小鬼多，出马实在难料，这庆幸的招来了正主，看来还是咱家福厚啊”，奶奶喃喃的说着“这次事情就算是过了，出马损寿，得多休息些时日了，剩下的就麻烦老头你了”。

        见到奶奶终于正常了，我也恢复了些力气，爬了过去，抱住奶奶的胳膊，“奶奶，你怎么了，刚才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奶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脸上有些泛红的笑着“娃子，奶奶没事，就是有些累，一会呀，奶奶跟你一起睡，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紧紧的抱住了奶奶，使劲的点了点头，“嗯，行，可是，奶奶我害怕”，说到这，眼泪又滚了下来。

        那边的李家儿媳也察觉出来气氛不对，抬起头，看向了这边，好似明了了一些事，站起身子走了过来。“婶子？”二娃子妈走到我们跟前站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奶奶点了点头。

        “那我家二娃子？”李家媳妇语气有些着急的说道。

        “你家二娃子，没啥大事了”。话音刚落，二娃子妈激动地就要跪下磕头。

        “别客套了，今夜跪的够多了”奶奶摆了摆手。

        “婶子，我娃这条命是您救活的，要是没有您，我家娃子出点意外，我，我，我也活不下去了。”这一夜惊魂把二娃子妈也折腾的够呛，只见她抹了抹眼泪，哭着说道，脸上却没有了之前那种恐慌。“婶子，我先扶您进屋吧，地上凉，您又身子虚，别害了病”。说着扶起了奶奶另一只胳膊，和爷爷两个人合力把奶奶搀进了屋子。

        我在后面跟进了正屋，只见他俩把奶奶扶在椅子上坐了下去，爷爷走到桌子上，拿起了烟盒，抽出一张裁剪好的油纸，抓出一把烟丝，坐在板凳上自顾自的卷起了烟来。

        此时二娃子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婶子，那我就先走？我回家是不是二娃子就好了？”她不放心的问道。

        “先别急走，一会让你陈叔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家不远，我自己一个人还是敢回去的，二娃子还在家里等我哩”。李家儿媳摇了摇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奶奶拉住了她的手：“别急，事情还没完，叫你陈叔跟你去，是有些事情，需要他来办”。

        “啊？还有什么事情？”二娃子妈听到这，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都说神瞧能算会破，其实也是分人的，老太太我能算是真，却不可语破，指点个三言两语不算破，抢灾救人需命硬啊，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不敢啊，这事还得让你陈叔去了”。

        “那陈叔，陈叔也会？”李家媳妇一脸震惊的看着在板凳上抽烟的老头。

        “没听仙家说嘛，你家二娃子动了那一碗饭，仙家要罚他吃下去，吃了，自然就好了”，奶奶接过话来说道。

        二娃子妈一听有些急了，“那可是一碗生米啊，就，就直接吃？”

        “这不就让你陈叔跟你去了么，供奉仙家的东西，普通人偷之触大霉，你家娃子小，更是雪上加霜”。

        “那陈叔叔可有办法？”

        “生米敬神送鬼，熟饭方可人食。忘了你陈叔是干嘛的了？卖炭的啊，炭生火，火主阳，炭火烹之，即可人食。就让你陈叔跑一趟，给二娃子做顿饭吧”奶奶接着道“但是切记，炭本阴，即使点燃也是阳中有阴，这一碗饭也是阴阳掺杂，只能吃半碗”。

        “那这仙家说了，罚吃一碗饭，这要是只吃半碗，能好的了吗？”二娃子妈有些不解的问道。

        “记住只能吃半碗阳饭，剩下半碗阴饭万万不可给二娃子吃下去，否则出人命的”，奶奶郑重的嘱咐着。

        “那剩下的半碗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倒了吧？”二娃子妈听着又有些焦急。

        爷爷在那闷头吸了一根烟，这时站了起来说道：

        “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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