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以女儿的身份,你只打算和我话家常,是么。”
杨文婉再次低下头,嘴角勉强牵起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以女儿的身份,咱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家常。”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动了杨国公,杨成松开握紧的拳头,声音也不再那样冷硬“我没有想要逼问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你错在哪里。”
杨文婉锤着头,杨国公看不到杨文婉失望又嘲讽的目光。“是,父亲,那我站着您是张不开嘴么。”
杨成刚要开口,就被杨文婉打断了。
“伴鹤,去寻真姑姑,让她拿个软和些的垫子过来。”
“杨文婉,你从哪里学来的这阴阳怪气说话的姿态!”杨成的怒火突然就达到了顶点。
“是,父亲说的是,我错了。”杨文婉立时跪在地上“伴鹤,不必去了。不过父亲,您记着,您是在以父亲的身份教导于我,若是您说了其他的,就不要怪女儿不孝了。”
杨成再次握紧了拳,脖间青筋暴起。杨成缓了许久,才平心静气地开口说道“这三年你明里暗里做了许多事,我都不与你计较,可大皇子...”
杨成的话没说完,杨文婉就站了起来。“父亲,你想说外头的这些事,那就请你以杨国公的身份同家主说话。想以父亲的身份教导我,就请你只说府内的事儿。”
杨成终于忍不住闭了闭眼,手指被捏的“咔咔”作响。到底没有再让杨文婉跪下。
“可你为何要惹怒大皇子,你祖父临终前嘱托说得明白,杨国公府不得参与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你怎么敢。”
“父亲,你眼里的纯臣是什么。”杨文婉抬起头,盯住了杨国公“是看着万千百姓死于非命而无动于衷是么?”
“武将的职责,就是保疆阔土,杨国公府的职责,就是守护北庭不受战乱所扰。不让大庆的百姓被他国的铁蹄践踏,”杨成坦荡地回视杨文婉“这才是武将。武将的一切荣耀兴衰,都是马背上打出来的。而守护一方百姓的繁荣安定,那是文臣的职责。”
杨文婉眼中的平淡渐渐消散,寒凉慢慢溢了出来。“原来在父亲眼中,所为的纯臣不过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父亲,您这种的想法,祖父可曾知晓?”
“杨文婉,淮南道一事,暂且不提你参与对不对,只说你给北庭带来的麻烦,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论做什么,都不可损害杨国公府的利益,你可还记得。”杨成避开了杨文婉的视线。
“父亲,你眼中的北庭就是杨国公府的全部利益了,是么?”杨文婉眼中的寒凉渐渐被失望和无奈取代“我为此差点儿付出了生命,可我都没有后悔,您不过是为难了些,我就损害了您的利益是么。”
“不要强词夺理,此番你确实激怒了大皇子,这是你必须承认的事。”杨成连身子都转向了一侧。
杨文婉闭着眼,喘了口气“父亲,杨国公府的主事是我。你想把杨国公府和北庭分开,莫说是我,便是祖父知道了,只怕夜里也得去找您。您没有资格过问我如何行事,就如同我从来不曾问过您在北庭的那些事。说到这儿,原本我还有些事想问问您,可如今看来,应该是不必了。”
“杨文婉,不是我想过问你,而是每次你做的事都要府里给你收尾,从来没有一次你做的事是干干净净让人抓不到把柄的。你这般行事,早晚会将国公府推向不复之地。我既是你父亲,更是杨国公,我有责任和权力保护这个家、这个府、这整个北庭。杨文婉,权谋之事,若做不到步步为营,就不要贸然出手。”杨国公的脸上也露出深深地失望“我对你,也极失望。”
杨国公这番话说完,杨文婉没有辩驳,没有开口。父女就那样隔了很远,彼此不见不问不言语。
杨国公想起了临行前于氏的话“婉姐儿这性子,是四个孩子里最像你的。不论是脾气急还是性子拧甚至是嘴硬都像了个十成十。北庭和京城不可能分为两个国公府,一处有难,另一处即便相隔千里也必会被牵连。若是你这回回京城还不能与婉姐儿的关系缓和些,只怕是日后京城那边捅破了天咱们这边儿连个消息都得不到。上回回去,你甩了婉姐儿的那两鞭,怕是到你这回回去她都得记恨着你,你这回回去能软和些还是软和些,对自己的儿女低次头,算不得丢人。可若是人还未老,就先失了儿女的心,那传出去才是天大的笑话。”
杨成轻轻地呼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转身平和地开口“我说这些,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
“父亲,若是您对我的失望只是因为我给北庭带去了麻烦,那我日后会小心的,小心地做到您要的步步为营。”杨文婉没有听出杨成这句话中隐隐含着的道歉意味“我也希望像这回这样,您突然带着我的人回京城插手我的计划的事,别再发生了。”
杨成酝酿了许久的温和语气,被杨文婉几句话噎在了喉咙里。杨成瞪着眼,说不出话。
杨文婉却福了一礼“既然父亲还要在家待半月之久,那其他事就等咱们都情绪平复些了再谈吧,女儿先回春晖园了。”杨文婉转身之后却顿住了脚“我让人在客房那儿给父亲收拾了间屋子,父亲先将就住着吧。外院书房这半月也给父亲用了。”
在杨成目光中,杨文婉离了书房。
等在外面的杨文延和杨安担忧地看着杨文婉。杨文婉安抚地冲俩人笑了笑,就带着真姑姑和含棋回了春晖园。
杨文延在杨安之前迈开了步子,走向书房。杨安皱着眉思索半天,赶在杨文延关门前跟着进去了。
杨成坐在书案后头重重地喘气。
“父亲。”杨文延开口。
“你来何事。”杨成伸手又制止了杨文延想要开口的嘴“若是为着婉姐儿的事儿,你就先不要开口了。”
“父亲,关于婉姐儿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又想知道多少?”杨文延的眼中凝满失望“只说一件最大的事,你知道婉姐儿是怎么中毒的么?”
杨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杨文延,这两年没将你带在身边教导看样子是我的错,你张嘴闭嘴都在指责你的父亲?”
杨文延无奈地苦笑“难怪婉姐儿听说你要回来了成日成夜地睡不着,父亲,这里是杨国公府,是家,不是您的北庭练兵场,您能放下您高高在上的架子么。”
杨成又是一阵沉默。
杨安却打了圆场,自顾自地将杨文婉的中毒前后的细节告知了杨成。
“婉姐儿在年节前两日才醒过来,直到那时延哥儿和杰哥儿才空出手来严查府中的每个人。”
杨文延重点盘查了府中的所有厨房和小灶。一直查到夏荷园,才被夏荷园里头协助吕氏统管整个内外院厨房的嬷嬷告知,外院大厨房的一个管事在杨文婉中毒昏迷不醒时想要拿银子赎了身契,被她拒绝了。因着当时杨文延派人将整个杨国公府都管控了起来,连买菜都要由侍卫统领陪着前往,她也就没敢自作主张地通报吕氏这人想赎身。
嬷嬷带着杨文延去外院儿厨房指认时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而灶上的人说已经三四日没看见他了。杨文延带人去了那管事在外头租赁的小院儿,小院儿里住了那管事的妻儿老母,据他的妻子所说也是有近半月不曾见过此人了。
杨文延将整个大厨房的人都抓了起来,准备拷问的时候,有人指出了曾经看见过二门上的一个嬷嬷与那管事私下里在二门处见过。很快,杨文延就将那嬷嬷抓了起来。
没等杨文延动刑,那嬷嬷就全都招任了,说是大总管常青身边的长随给了她一个包袱,让她交给那管事,等那管事用完还给她时,她再想法子给丢了。
因着那些日子府中看管太过严苛,她已是连着许多日都出不得府了,没法子只能趁没人的夜里避开暗卫,将那包袱顺手埋在了二门门口处的花圃里。杨文延派人跟着那嬷嬷去二门那里,挖出了那个包袱。派人将包袱里的东西送到了府医那里,府医用了只鸡,确认了里头有一个瓶子里装着杨文婉中过的毒。其余的瓶子里没有解药,也不确定是什么。
杨文延派人暗地里围了那管事的家,将府中与那管事来往密切的人都抓了起来,可审讯一番后,那管事的消息就如石沉大海。直到杨文杰说了那管事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杨国公府那些日子单人出行都困难的很,更不要说带个尸体出行了。杨文延就带人先将各个井打捞了一遍,又带人将院子里的池子打捞了一遍。最终在春晖园的荷花池里捞出了浑身上下绑着石头,被泡的变形的尸体。
问过春晖园的婢女,没有一个人有印象是谁何时带了东西进春晖园。而那管事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能肯定的是中毒之后被人带进了春晖园。
就在杨文延一筹莫展之时,当时的甲一也就是如今的杨壹,带了所有守过春晖园的暗卫过来了,一一让他们回忆想想除了大夫和医令之外谁去过春晖园。
最终将人选定在了常青、伴鹤和前院儿的账房三人之间。
杨文延原觉得根本就不可能找出主使的凶手了,因为在他眼里这三人哪个都是跟了自家祖父最少十几二十年的人,每一个都不可能的。这时,内院的大库房的守门嬷嬷却说,曾经见过背影与常青极其相似的人去过栖霞阁,与杨信碰过面。
杨文延虽不相信,却还是依着那嬷嬷所说,将整个栖霞阁的婢仆找了个借口全都抓了起来,甚至包括杨安身边的亲信长随。对着杨信和方姨奶奶的人,杨文延用了刑罚。几回下来,几个明显没有受过训练的婢子都承认,曾经见过长相与常青相似的人去找过杨信。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68447965_11892795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