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园中初相见（二）
萧翌本是对她有了好感的，但理智占据上风，此刻见她哭得如此，再硬的心都软了。
她哭着哭着，便一头往那凉亭的朱红柱子上撞了过去，这寻死是她的拿手好戏，做得决绝又干脆，几乎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做戏。
萧翌吓了一跳，忙拉上她。
她见状便往萧翌怀中一扑，一声”殿下“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心中明确了目标，这个人她一定要得到，哪怕做个妾室，做个下人也要得到。
萧翌见她越发不成体统，但又见她如此伤心，始终不忍心把她推开，美人扑了满怀，只得耐心哄着。
晚间，齐王萧翌跟着皇上回府了，他到了此时脑子里还是空白的。
今日来与未婚妻定亲事，未婚妻长什么样他没记住，倒叫另一个女子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他真的没想到，沈文韬染指抢夺的女人，竟是个。。。是个处子。
他想起白日里在她那小小的偏院里，那个姑娘痴痴的眼神，看着被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的他，只道，”你何苦如此作态？我没让你非要娶我，今日之事本是你情我愿，烂在肚子里，死不让人知道便是。“
”可。。。可是沈文韬，若是发现你被人。。。被人破了身，他不会。。。“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艰难，他不是未经人事，但是这么刺激的偷情还是头一遭。
却见她悲凉的一丝苦笑，”他哪来的机会发现，连我这个人他都已经忘了。“她看向萧翌，那般孤勇，“反正之日之事，我不后悔，你若是怕，咱们就此别过，反正往后见面，我估摸着也是少了。”
直到此刻，萧翌也觉得晕晕乎乎，回忆起来，他白天的反映的确不够有担当。但是他能怎么办呢？给她承诺，还是给她名分？他不是沈文韬，再多话说完就忘，他给不起就是给不起。他现在甚至想不起到底是怎么上的道，什么感受也忘了，只有担惊受怕。
怀中还有那姑娘送的手帕，是他失魂落魄临走时，她硬塞到他怀中的，她说“你们达官贵人这样的经历自是常有的，但于我这样一个人来说，那边是花光了一辈子所有的代价，你留个念想吧，往后若能想起我，便算是我的运气。”
他那时候只顾着害怕，也不敢回送她什么，他拿起那手帕闻着阵阵馥郁的香味，那是那姑娘身上的味道，想起她的那句“于我这样一个人来说，那便是花光了一辈子所有的代价。”愧疚便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一下，一下。
往后若是沈文韬能记着她，等待她的是身败名裂，若是沈文韬记不住她，那她将一辈子困在那个寂静的偏院中，永无出头之日。
他应该救她，可是他如何救她？
沈殷殷等啊等，盼啊盼，总算是迎来了晚上。
萧沉说他要给她东西，却没有说在什么地方，他从前两次送她回来便是送到府中的那颗海棠花树旁便罢，所以她固执地认为，今天晚上萧沉和她约在的是这个海棠树旁。
“小姐，万一他说的不是这里，那咱们不是白等了？”红珠站在沈殷殷身旁，蚊子咬得她不住嘚缩。
是的，她叛变了，不是她不害怕夫人的责罚，而是当小姐跪在她的面前乞求她，只为了见他一面，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想要他的生日礼物，红珠实在没有办法狠心拒绝。
红珠跟了沈殷殷十二年了，眼见着这个明明富贵已极的小姐，偏偏笨笨呆呆，又长得瘦瘦小小，她就好像不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觉得自己为奴为婢可怜，反倒觉得小姐可怜。心中生出一个想法，她就应该保护小姐，好像是天生的责任。
“再等等吧，要是再等一个时辰他还不来，我们就回去吧。”沈殷殷目光望穿，她没有想过他这样的随意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真记在心上。如不是担心红珠，她才不会只等一个时辰，她会一直等下去，等一辈子都好。
那个影子总算出现在了视线尽头，“萧。。。”意识到自己忘了形声音有些太大了，沈殷殷环顾四周压低了嗓子唤了一声“萧沉哥哥”
“殷殷。”萧沉站在她的面前，温和一笑，云淡风轻。
沈殷殷微微低着头，私心想着，她果然与萧沉很有默契。
“这个给你。”萧沉手中一本书递给沈殷殷。
她拿起来看竟是一本“女诫“寻常男子送的礼物不是珠宝首饰也应该是胭脂水粉吧，沈殷殷拿着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是女诫没有错。
萧沉当然看得懂她眼中的意思，先说道”想你是首辅大人的千金，什么珍惜贵重的没有见过？听闻长公主说你最近终于背熟了三字经，却困在了这本女诫上，我自己愚见，凡事通则会，理解了便好背许多。这本女诫是我亲手抄的，其中加了许多注解，希望对你有用。“
沈殷殷翻了两页看，果真是不一样的笔迹，萧沉的字可真好看，洒脱大方又不失风骨，而她写的，倒是鸡爪子蘸了墨在纸上胡乱划拉的。
她受了这本书不少折磨，平常是看着也要头疼，没想到还有对它爱不释手的时候。
”谢谢你，萧沉哥哥。“她把那本书贴身捧着，只觉得今日收了那么多礼物，唯有这一件是最贴心的。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说什么谢？殷殷，生日快乐。“
”但也花了你不少心思吧，钱财什么的有什么要紧？心思才是最贵重的。“
红珠听了这句话，两个眼珠子都瞪大了，小姐是个直肠子，这么婉转着夸人的，她还是头一次从小姐嘴中听到。好像一遇到萧沉的事，小姐的脑子一下就灵光了。
萧沉只低头浅笑，也不纠缠于这个问题，只道“早些回去吧，今天你也辛苦了，还累得你等这么久。”
她足足等了两个月，这般匆匆见了一面便要分开，不舍是自然的，但也知道不能留，咬了咬唇只说道“嗯，你也早些休息。”
这句话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决心，再看到萧沉离开的背影，如何都不肯走了。
“走吧，小姐。”红珠去拉她。
这应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再往后她便是齐王妃了。
正当此时，天空一道霞光落下，光芒璀璨，一个紫金华服的女子落在了沈殷殷面前。
那女子气质卓然，眉眼间自带了一股英气，挺鼻绣口见了沈殷殷便一惊一乍道，”卧槽，你怎么变这个样子了？“
沈殷殷看得呆了，只愣愣道”姐姐，你好漂亮，你是神仙吗？“
那女子好像有些无奈，只摇了摇头道，”都怪魂魄受损太严重了，其他几个人都混世魔王般样貌，就你，唉。。。“她又看到沈殷殷手中的书，手指略略一掐，”他果然来讨债来了，睚眦必较的东西。“
沈殷殷见面前的人自言自语半天，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话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那女子双手负后，一派端严神色，只说道”我是方外游走的散仙，今日见你生辰，特来为你祝寿。“说着拿了半块玉佩出来，给了沈殷殷。
沈殷殷今日过生，什么礼物没收过？但是送玉佩只送半块的，这还是今日的头一件，”姐姐，这。。。？“她举着玉佩，不解问道。
”你先不必问我，这是你的东西，我来送还给你罢了。“
”我的？“她什么时候丢的？她向来脑子不好用，或许是忘了吧，她也不甚在意，便又客气道，”谢谢。“
”既是你的生辰，我这槛外人远道而来，想来给姑娘讨杯酒水喝。“
沈殷殷见这来的女子，越看越奇怪，她自称红尘槛外，却一不带拂尘，二不穿道袍，连行个礼也生疏得很，但人家既是远道而来，将这残破玉佩物归原主，礼貌还有要有的，便吩咐红珠道，”红珠，快去前厅，给神仙姐姐取一壶酒来。“
”是。“红珠应声便走。
那女子见红珠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口中低声念道”红珠。。。“像是在思考什么。
红珠很快托了食盘回来，一壶酒，便道”仙人请吧，这是我家小姐给的，谢谢仙人远来给我们小姐庆贺。“
沈殷殷老实，这女子要酒便给酒，但红珠可不愿在这后院与这陌生女子闲聊，她特地说了”这是小姐给的“这话中意思便是，你拿了酒就有多远走多远。
那女子却好像根本听不懂一般，两个酒杯像是凭空幻化而出一般，给自己满斟一杯，又斟了一杯给沈殷殷，一只手递给她，嘴上说道，”陪我喝一杯吧。“
”我吗？可是我不会喝酒。“一般女子到了十七岁总还是有许多机会喝酒的，但沈殷殷是个意外，因为她娘说”吃零食长不高、喝酒不聪明。“
”你都已经十七岁了，往后再长也长不高，也不会变聪明了，这是先天注定了的。“那女子好像已经洞悉了她心中的想法，十分肯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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