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回
姜亦舟补拍完镜头回来时，熊安阳火气还没消，怒目圆瞪的像个白脸包公。
等姜亦舟坐下后，许飞赶紧给他补了下妆，沈瑶心里莫名生出几丝欣慰来——虽然妆花造只有一个人，但好歹是个勤快的。她这么想着，心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烦躁了。
程鑫突然走到沈瑶身边，轻声问：“你刚那么跟他说话，不怕他报复你啊？”
沈瑶愣了下，透过她的眼神才知道说的是熊安阳，随即淡漠道：“报复我？怎么报复我？”
“就是各种给你使绊子啊。”
沈瑶迷茫歪头。“啥玩意儿？”
程鑫急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说：“我的天，就是他现在是剧组的爹，他想不给你盒饭你就得饿着，知不知道！”
沈瑶乐了，这姐姐不是熊安阳的粉丝么，怎么——
她呲牙笑。“鑫鑫姐，我怎么觉得你是他的黑粉啊。”
程鑫一愣，猛拍大腿，惊呼道：“卧槽，对啊，我在说什么！”
沈瑶又说：“不过你刚说的不给盒饭，是真事儿吗？”
程鑫犹豫片刻，点点头。“我也是听说。前几天，有个群演跟他搭戏时比他演的好，导致他被谭导骂惨了，后面生活老师就莫名其妙的没给那个小群演饭吃。还有啊——”
沈瑶听得津津有味，等对方停了，插话：“人品这么差劲啊？”
“可不是么，我当时也觉得大熊那么做有点儿过分了。”陈鑫刚吐槽完，正在性头上，就没反应过来沈瑶说的是熊安阳的不是。等她终于寻思过来，她怒不可遏的看着笑的前仰后翻的人，低吼道：“你不要说他的坏话！”
沈瑶强忍住笑。“不是姐姐，我无法理解，你明知道他有这么多恶习，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他？”
粉丝还真是神奇的物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其恶却纵其习。
抖m？
程鑫想了想，叹气道：“你不懂，他出道前吃了很多苦的。而且他年级小，现在只是任性，内心并不坏的。而且啊，他对粉丝非常好，我们送的东西他都认真收起来，还会给我们反馈！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经纪人的错！那个坏女人，也不知道管着他！”
程鑫说着，沈瑶表情就开始逐渐狰狞，直到脸上出现大大的黑人问号。
她伸手摸程鑫脑门。“我看看你发烧了没？”
程鑫拍掉她的手。“干嘛啊！你才有病呢！”
“我有没有病需要医生判定，但是您——”沈瑶摇头。“病入膏肓咯！”
陈鑫怒斥。“沈瑶，你闭嘴哦！你再说熊安阳的坏话，我，我就——”
沈瑶：“？”
程鑫：“我就离职！”
沈瑶怔了下，随即噗嗤笑出声，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后果呢。
她说:“鑫鑫姐，大家都是成年人，追星需要花钱，柯信传媒报酬不低，且行且珍惜哦。”
程鑫“嘁”了声，瞥了沈瑶两眼。“我以为你会说，巴不得我现在就离职呢。”
她不喜欢沈瑶，自然也以为沈瑶不喜欢她。
在公司时，沈瑶跟谁关系都很好，但大家对她都是面上和气，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她算是空降兵，据说是挤掉另外一个已经确定入职的人后进来的。后又听说，是她给姜亦舟开了后门，让他出演了《屠城》的男二。所以，公司人都对她的身份猜测颇多。
再加上沈瑶是典型的自来熟，但这种性格在女性员工居多的影视公司，并不讨喜。女人心思大多都觉得这种女生很绿茶，八面玲珑能是什么好女人吗？更何况她入职后，在艺宣部大出风头，就更拉仇恨了。明明是个实习生，工作能力却比从业好几年的领导还强。在职场这种人，是最不受欢迎的，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出于其他。
但如今看来，沈瑶好像并不像传言那般。
程鑫：“哎，你到底是讨厌熊安阳还是喜欢？”
沈瑶回眸。“你觉得呢？”
“讨厌？”
沈瑶坏笑。“怎么可能，我可是他的粉丝。”
程鑫瞪她。“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沈瑶只是笑，却没再接她的话茬了。
拍摄要开始了。
谭导挥着他的小竹扇疾步走了进来，看在场人还慢悠悠的，随即吼道：“都干嘛呢？还不赶紧，是不是嫌拍摄时间很充足啊！”
他吼声未落，所有人都迅速动起来，反应最强烈的当属闭目养神的熊安阳。
他像是条件反射似的，从躺椅上跳起来，对身边造型师说：“姐，看看我的装扮还行吧！”
对方把他上下都认真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好着呢！”
然后他深呼一口气，赴死似的开始往片场走去。
姜亦舟就没那么娇贵了，神色坦然的独自抻了抻衣服。
沈瑶：“哥哥，不要紧张。”
姜亦舟抬眸看她。“”
沈瑶又说：“深呼吸，放轻松！”
姜亦舟笑了，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你放轻松才对。”
嗯——沈瑶快要紧张死了，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紧张，原因说不清，但就是心跳加速，面红耳热。
她十指交叉反复搓了搓，浑身紧绷僵硬。目送姜亦舟走远，然后像个机器人似的叠起上身，又坐回小板凳上。
程鑫在耳边还在说着什么，但她完全听不进去，只是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场中央的姜亦舟。
接下来要拍摄的内容是平安王斐信初遇燕王世子——霸气斐信救伤重垂死的褚乐山。
姜亦舟被威压高高吊起，他矗立在绿布前，眼神凝视前方，丰神如玉，玉树临风。墨黑色的袍子在风中肆意飞扬，手中银色长剑背身而立。刹那间，他眼神凌厉，轻盈转身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风轻抚过他额前的两蓄刘海儿，目光凝聚，注意到剑尖所指的方向，隐约看到草丛中沾满鲜血的白袍。他走进后，发现奄奄一息的褚乐山——
这男人，真是美如一副画。
“停！！！”
谭导一声吼，寂静的片场抖三抖。
只见这小老头，站起来指着熊安阳喊道：“熊安阳，你快死了知不知道？你看哪个快死的人还面带微笑？你是笑死鬼？”
谭导话音未落，熊安阳就腾地从姜亦舟怀里跳起来，然后就听到谭导更大声量的吼骂：“你起来干嘛！我还没说‘卡’呢，谁让你起来呢！给我躺回去！”
熊安阳的脸倏地就红了，他低头咬咬唇，扭捏着又躺回原本的姿势。
小老头不肯罢休，继续喊：“你给我注意你的表情，快死了！奄奄一息懂不懂！脆弱点！”
熊安阳又气又怕，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腹语说了句“神经病”。
等谭导重新坐回去，姜亦舟低眉低声说：“你保持憋气，等我抱起你时，你就急呼吸，就能找到窒息的那种感觉。”
熊安阳睁眼，“你说什么？”
姜亦舟：“没听到？”
熊安阳一脸懵逼，他听到了，但没挺全。
这死人脸在教我演戏？
你个十八线的小糊比也配？
一个小时后，谭导彻底怒了。
他摔掉对讲机，踢着椅子站起来。“熊安阳你是猪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我都跟你说了几百遍了，你快死了，你还整那么开心干嘛！你是不是觉得死得好？想要赶紧去死啊？我他妈——”他觉得只是说说还不解气，低头四处找了找。
身边三个副导演赶紧把桌上物件都揽在怀里，小声劝道：“导演导演，别生气啊！慢慢来！”
熊安阳惹不起！谭导他们更惹不起啊！
这要是一个东西扔出去，砸出好歹来，还拍不拍了！
熊安阳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居然耍脾气的破罐子破摔。
他站起来，冲谭导喊道：“我去往生极乐了，您也歇歇睡吧！”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回到自己的躺椅上。
双眼一闭，身子一靠——去你码的，爱咋咋地吧！
谭导顿时火冒三丈，一时间说话都不利落了。“他，他什么意思？”
此时身旁的副导演也是三脸懵比，从前熊安阳也天天被骂，但最起码态度还是端正的，今天怎么就——
“导演导演，估计天气太热，他头脑不清楚，我这就劝劝他，您消消气啊！”一个中长发的男人说道。
随后另一个带棒球的男人附和。“是啊是啊，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我们马上就去骂他！”
“”
谭导怒不可遏，他又气又急,脑门都是汗，最后摔着桌子扬长而去了。
等导演消失，鸦雀无声的现场顿时嘈杂起来，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姜亦舟也回到了休息区，他看了眼已经放飞自我的熊安阳，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他怎么了？”沈瑶问。
姜亦舟摇头，他也是一头雾水。
“他居然还敢给谭导甩脸子啊？”沈瑶惊讶熊安阳的勇气。
谭导是圈里出名的脾气坏嘴巴毒，但他资历深作品牛，咖位再大的艺人都不敢跟他耍大牌。
她再三想了想，就得出一个结论——这哥们儿活腻了。
适时，身后就传来一阵低沉的训话声。她回身，看到米佳佳正对着熊安阳口吐芬芳。但被骂的人完全不为所动，眼皮都没抬一下，任由米佳佳的手指在他脑门上摁来摁去。梳着高高发髻的脑袋，瞬间像个古色古香的拨浪鼓。
熊安阳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油盐不进。米佳佳见状没有办法，只好先去安抚谭导。
她是小跑出去，得罪了谁都行，得罪了导演接下来的两个月怕是别想好过了。
等人走后，熊安阳终于睁开眼，他对闫涛说：“她去找老头了？”
闫涛一脸愁容。“祖宗，你都忍了两周了，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啊！”
熊安阳翻白眼。“你知道刚才那个死人脸跟我说什么吗？”
闫涛：“”又跟姜亦舟有什么关系？
“他居然教我演戏！他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他越说越气，怒目圆睁的往斜对角的方向瞪去。
闫涛吓得赶紧抓住他。“哥，我的哥，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熊安阳：“不是，他凭什么教我啊，他以为他是谁？就他那么一说，我就算知道怎么演，我也不演了！老子受不了这种气！”
闫涛：“”他没听明白，到底是啥气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熊安阳已经杀出去了，等他发现，对方已经站到姜亦舟面前了。
他出现的时候，沈瑶正在给姜亦舟看刚拍摄的花絮，就感觉一团火从头顶出现。
两人抬头，对上熊安阳那双喷火的眼睛，沈瑶正要站起身，就被姜亦舟按住了。
然后就看到姜亦舟缓缓站起来，正视熊安阳说：“怎么？”
熊安阳：“你给我说说，你刚在那儿跟我说的什么？”
姜亦舟凝眸，“什么说的什么？”
熊安阳拉高声量。“就你告诉我什么憋气、什么抱我、什么窒息那些！”
姜亦舟挑眉，随即只是淡淡的“哦”了句。
熊安阳火更旺了。“哦？你这幅死人脸，跟我摆什么清高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觉得谭唐那个老头认为你演的好啊？我告诉你哦，因为你只是个炮灰，所以你演得好不好根本不重要。你懂吗！”
倏地，沈瑶愤怒的起身，他妈你个狗崽子说的是人话？
她正要上前开喷，就被姜亦舟拉到身后，又听他说：“首先，我演的好不好这是导演判断的；其次，我是不是炮灰是观众说了算。最后，我当时说的是我的经验，听不听都在你。”
熊安阳冷笑两声。“你看看你这幅假正经的模样，是要装给谁看啊？全剧组的人谁不知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我劝你这幅面孔还是用到床上去吧，我可不吃这套！还要抱我？我恶心死了！”
姜亦舟双眸瞬间冷冽，“你、再、说、一、遍！”
熊安阳逞完嘴舌之快，心里舒坦许多。
他阴阳着：“怎么？让我重复你走后门，还是重复你恶心啊？”
“你——”
电光火石间，姜亦舟的拳头已经迅速攥起，他眼神凶狠的挥拳而出——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摒住了，四周鸦雀无声，吞咽口水都显得格外明显突兀。
就在拳头马上就要落到熊安阳脸上时——他被拉住了。
沈瑶侧身上前，把他护在身后，笑道：“熊老师，您身为公众人物，刚才那些话是您该说的吗？”
她笑里却都是狠意，此刻内心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杂碎嘴子。
熊安阳看见她火气又蹭蹭上来了。他眯眼轻视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看熊老师记性不大好，我是姜哥的经纪人沈瑶。”
“就你？”熊安阳冷哼。“你也配？”
“我是不配，成年人的世界都能好好说话，显然我跟您不是一个世界的。”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操！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熊安阳吼道。
要不是被闫涛拉着，那架势俨然就要冲上去揍人了。
沈瑶直视，皮笑道：“我劝熊老师现在还先回自己位置上比较好。”
她刚余光扫到有人在偷拍，而且现在也不是跟熊安阳撕破脸的时候。
但熊安阳却是个没脑子的蠢东西。
他指着沈瑶的脑门。“你凭什么指挥我？”
沈瑶叹了口气，再次提醒。“如果熊老师不担心吵架上明天的黑料头条，那我不妨陪您继续。”
熊安阳已经气得神经混乱，不听使唤了。他不顾闫涛的阻拦，强行又往前指了指。
“我会怕你？我看明天上头条的到底是谁！”
刹那间，沈瑶好像感觉到身后人的担忧，于是她回头冲姜亦舟笑了笑。对方眸色不清，担忧之余冲她摇摇头，示意她算了。沈瑶轻点头，再次回神对上熊安阳。
她确实想算了，没必要大庭广众的跟个没文化的流氓呈口舌之快。
但嘴却不服气。“如果因此上了热搜，到底是我们赚了，那只好先提前谢谢熊老师了。”
“你——”
熊安阳愤怒全用在力气上了，闫涛感觉自己快要拉不住熊安阳了，他现在的姿势就差跪下来抱祖宗的大腿了。
祖宗，真的！真的有摄像头！救命啊，佳佳姐你快来啊！
就在他的声声哀嚎求救中，米佳佳天使降临般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费劲的抽出一只手，招呼道：“姐姐姐姐！你快来啊！”
米佳佳刚安抚好导演，就看到熊安阳正在这里急赤白脸的跟人对峙，恨不得当场吐血身亡。
她疾步走近，看看熊安阳，又看看他对面的沈瑶和面无表情的姜亦舟，大概明白了。
她拍了拍熊安阳的肩膀，对沈瑶说：“沈瑶沈经纪？”
米佳佳在经纪圈很有名，沈瑶自然也认得她。
她冲米佳佳礼貌微笑。“佳佳姐您好，我是沈瑶，久仰大名了。”
米佳佳回以微笑。“不敢当，沈经纪确实如传闻般不一般，要不怎么刚来就能把我的艺人连着气到两次呢。”
沈瑶坦然，从容道：“哪里。我初来乍到，熊老师只是跟我探讨罢了，何谈生气呢？”
米佳佳随意“哦”，把眼前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早前隋棠提到沈瑶就对她赞不绝口，说小姑娘聪明有胆量。从前她还不信——年近二十二岁的人能能耐到哪里去？今日交锋了，才发现确实不简单。
沈瑶又说：“佳佳姐，我来之前lucky姐就特别叮嘱我，让我跟您多学习。可我看您一直在忙，就没好意思打扰，现在倒是多亏熊老师，您才有腾出时间来。”
熊安阳这会儿脑子居然转过弯了，他听沈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恼火。又要开喷，就被米佳佳一个眼神震慑了回去。
米佳佳笑的体面，说：“学习谈不上，互相进步才是。”
沈瑶顿时灿烂。“那我就不跟姐姐客气了，姐姐也不要嫌我愚笨才好。”
米佳佳微笑不语，这姑娘见缝插针，以柔克刚玩的倒是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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