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昏庸醉真的长梦
朗世宁做了一个长梦，梦里，他一马当先，疾步而上，很快把众人抛在后头，最终他喘息着气，抬起头，发现面前是两扇宫门。
那宫门有蔽日的气势，左为腾龙吞日，又为凤凰吐月，辉煌熠熠，而门顶悬梁悬挂着朱红灯，那灯似乎千年不灭，在此映照之下，更显此处金碧流光。
不知为何，他怀着极为沉重的心情想去开启又不敢开启。
直至犹豫许久，他伸出一根手指，只是微微一触碰。
随着轰隆的响声在耳边响起，那金碧辉煌的宫门居然不花费一丝力气，便已经向内打开。
他本以为这道宫门开启很难。
而看到宫中前殿那瞬间，朗世宁顿时愣住，震惊在原处不敢挪步。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景象？
他漫步在长远的朱红色中轴步道上，身旁那每一块砖石犹豫薄冰映射出他的身影，影子里头。
他穿着华丽的金黄色龙纹锦秀衣，佩戴着帝冕，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孤傲神情。
咚~咚~咚。
他那空寂的脚步声在殿内不断回声，一步，两步，三步……
可是他似乎一点也寂寞，因为，虽然殿内无人，可他却能感觉到自己并非一人。
他看到一望无际的祭祀前殿的正中央，两侧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个个都是一张神情不一的脸，老的，年轻的，小的，男人，女人。
他自己就站立在正中间，左手，是被被车裂，被凌迟，上吊，以各式各样刑法处死之人，在他眼前一幕幕上演死而复生，复生又死。
而右手边，便是逍遥自在，歌舞缭绕，有情人终成眷属，安逸又悠闲，一家子笑盈盈地说着话。
可是虽然那边景象很是美好，可是却直看得朗世宁背后发凉，因为那些人的笑容极为诡异。
漫步在悠长的步道之上，仿佛两侧恶与善极为分明，左侧是痛苦呻吟的低于，右侧是谈笑风生，欢声笑语的天堂。
每往一步，便感觉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往左看，热油炉火，刑具滚烫，那一具具扭动鲜活的身躯被狠狠地淋上热油，印上刑痕，穿心拔舌，铜炉具焚，咀咒谩骂求饶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眼中都是冒着野兽般的寒光。
往右看去，袅袅炊烟，百花绽放，花果锦簇，有人悠闲抿茶，有人吟诗作赋，垂髫你追我赶，黄发悠哉游哉，女子施加粉黛缝制衣裳。
他还看到自己狰狞着的脸，拿着一把生锈的匕首，围绕着一个老和尚，在割他的脸和双腿，那一刀又一刀。
他脸上还洋溢着病娇的笑容，那老和尚的肉割了又复原，一直循环反复，周而复始。
老和尚在不断地惨叫，发出求饶的咆哮，最后自己还把他那造谣的舌头活生生拔掉。
朗世宁越是往前走，就越觉得不寒而栗。
甚至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喜，怒，哀，乐，形态不一的神情在他脸上演绎着。
左边有个女人被刑罚车裂，尖叫诅咒。
右边的女人祈祷神明：“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生死悲欢，孤命岁寒。”
眼角余光，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光明，互不两立，像极了黑白五子棋，对垒棋盘，正邪分明。
此时的朗世宁只觉得头痛难忍，感觉头颅都快要裂开一样。
他不想再往前走，坐在原地，可很快，他感觉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上来。
“不要这样对我，求你，救救我……”
“我不敢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相信我，师尊。”
两边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嵌入耳中，就像箭矢，身临其中。
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集聚在一起。
活人，亦是死人。
幻境与真实在不断地重叠。
百与黑，还是善与恶。
周围的声音不断融合聚集，犹如此起彼伏的潮浪化作两条巨龙破水而出，鳞甲折射出森严的光芒。
是两条恶龙还是自己的两个魂魄？
彼此争斗，相互咆哮狠厉撕咬，碰撞到一起。
瞬间地动山摇。
现在的朗世宁承受不住这般激烈的吵闹，干脆捂住双耳，可是他却仍然堵不住那两耳贯彻而入的声音。
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了，随即声嘶力竭地嘶吼了一声。
猛然睁开双眼。
发现四周景象已经全然消失。
悚然的思绪涌入脑海。
为什么全部景象会消失，到底怎么消失的，他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自己到底在哪里？
为何周边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试图向前走几步，试探性地喊了几声：“有人吗？”
没人人回答他，四处全是死寂般的漆黑。
他的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虽然，见过许多风雨，但是这般无助的黑，还是让他恐惧。
突然，看见前方亮起微弱的光芒，似乎是出口。
他往那处飞奔过去。
此时，突然有人显现，那一张张面孔居然是模糊的。
可是他能听到那些人说话的声音，那些人看见他，全都如潮水般向其跪下。
此时恢宏而有力低沉的嗓音响起。
“恭祝陛下，福寿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
不……不是的，一定是假的。
他似乎很畏惧这个称呼，他悚然，颤抖着，不顾一切地往前飞奔而去，但是又好像又千千万万之手从四处涌来，牢牢将他抓住。
“陛下……”
“陛下这是要去哪……“
“陛下福泽万世。“
“陛下福禄安康。”
朗世宁几乎被逼的发狂，想要竭尽权力挣脱那些无形的手，只想朝着那一缕光芒跑去。
“我不是，我不是，给我走开……全部……给我走开。”
“陛下……饶命……”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陛下……陛下……”
那些声音几乎如影随形，任其怎样，都挥之不去。
他都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罪了阎罗鬼界的恶灵，此时此刻全部倾巢而出，都来缉拿他这个逃逸的厉鬼。
“陛下，不要走……”
“帝君怕是把臣妾忘了不成，为何要走……”
他只觉得腿下一踉跄，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的怨灵几乎想尽办法想要留住他，困住他，想逼的他走投无路。
前方无路可逃，他顿时怒气横生，扭头，挥剑斩杀，那些虚影全部劈碎化作黑暗。
他的面目狰狞，脸部如狼似虎。
“全部给我滚。”他嘶吼道：“给本座滚开。“
语音刚落，他脸色苍白。
他居然说自己是本座？
只听见周围的人都在窃笑：“本座，他自己嘴上不承认，身体可真的骗不了人，陛下，我们可没有做错，你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你是逃不掉，即使死一次，你欠下的债，百世，千世，乃至万世都是还不清的。”
朗世宁此时提着剑，不断往后退，摇着头，眼泪不断往下流：“不是……我不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些被他斩的破碎的魄全部又重新集聚，汇聚成型，那些排山倒海般的影子在他面前不断步步相逼。
那些影子娇声道：“什么不是？”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陛下。”
“你如何不是了？”那些声音很是缥缈虚无，就像冬日里哈出的烟气，“你还想逃避？真是可笑，冤有头债有主，你，是绝对逃不掉的。”
“我已经死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朗世宁紧紧盯着那黑影，“不是我，我已经死了，早已死了，我是朗世宁，不是谁，这些全部与我无关，不是我，我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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