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刮目相看
但想起那个孩子，赵图楼又是一阵的心痛，良久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怜容脸上闪现国，些许不甘心，抬头一看，看见站在街角一动也不动的韩泷。
她淡淡的笑了笑，忽然听起脚尖，在赵图楼的脸上落下了一吻，这才退后一步,“太子殿下可要快些回来。”
赵图楼冷不丁被亲了一口，脸上的神情很复杂，过了良久，这才微微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和怜容保持距离。
“你回去吧，你身边的那两个护卫武功高强，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怜容闻言，这才想起来，韩泷这些天都和赵图楼在一起，心中又有些吃味。
“那韩夫人呢？她也怀着孩子，还是让我一起把她接到太子府里吧。待在这也不是事。”
提起韩泷肚子里的孩子，赵图楼的脸上露出沉痛的神色，“不用了，你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时光太过珍贵，他们没有办法去消耗这样珍贵的时间了。
虽然国书已请，左彦不久之后便会去借兵，可是谁又能够保证到那个时候京城还是安然无恙的呢？
既然这个孩子都已经保不住了，他又何必浪费他和韩泷之间的时光？
怜容听闻此言，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也不好再提，只好从马车车厢中拿出几件换洗的衣物，递给赵图楼说道：“太子殿下是最爱干净的了，看看身上的这件衣服都已经被血染红了，还是快些换了丢了去吧。”
赵图楼听闻此言，淡淡的接过那些衣物，什么话也没有说。
怜容自讨了个没趣，又冷不有一支箭从城墙外面忽然放进来，直愣愣的射在马车壁上。
看来外面的那些人已经放乱箭了，只不过城墙颇高，看着一支箭的力度，像是强弩发出来的。
强弩装填极慢，这样一发一发的发出来，不知道究竟能打到什么。
只不过若是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被这不知道从哪射出来的冷箭，伤了个正着。
这一下子，怜容吓的是，花容失色，脸色煞白，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青兰机警，连忙将她扶到马车之上。
让马夫快一些驾车离开了，早早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次的事情是突突然兵临城下，所有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准备，这些天本来繁华的京城街道，因为战争的肃穆而空无一人，那些王公贵族也早早躲到了豪华的鸟笼之中，不敢露头。
休整了两三日，双方这才算是缓过劲来了，昨夜也已经走了好几次了，一直了无音信。
战争期间，书信本来就难以安全抵达，所以便让左彦带着国书前往，经常能够撑一日算一日。
有赵图楼不断的鼓舞士气，士兵们也是发挥了自己毕生的能力，守得京城，安然无恙，只是这时不时的突袭，让人无从招架。
看着许多士兵伤的伤，残的残，韩泷最是讨厌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让这一场战争化干戈为玉帛，两方退兵，各不相欠？
思来想去半天，只有一个办法。
看着赵图楼憔悴的样子，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了，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韩泷更是心疼。
好歹这几天，她还稍稍的眯了眯。
“再这样下去恐怕也不行，左彦一去好几日了，无音讯，那暹罗说不定不会帮我赵国，反而会倒向陈国。我想和殷诚
雪谈谈，毕竟我们之间有那么多年的师徒情分。”韩泷虽然是在请求，但是语气中毋庸置疑。
“不行，太危险了。”赵图楼想也没想的，便拒绝道。
现在韩泷每天都在自己的身边，这样还看都看不够，又怎么能够放她去冒险？
韩泷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杀我的。我相信，就算他这一辈子都在利用我，我也相信他不会杀我。”
“你……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赵图楼定定的说道，就是不松口。
“我不是在拿我的生命冒险，而是我觉得这一件事情是很可行的一件事情。”韩泷脸上同样也写满了倔强，“我和他谈一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暂时退兵，或许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呢。要不然，不日之后，京城就会失守。你
看看这城墙村上有多少可用之兵，就连太子府的府丁还有护城卫都已经抽调过来了，难道还要把保卫陛下安全的御林军也要抽调过来吗？”
赵图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京城有护城河，若是消息被完全闭塞的话，就像是一座竖立在繁华地带的孤城一样。
孤立无援，大军被牵制在边关，左彦一去便没有了消息。
如果再这样过下去，真不知道京城何时会被攻破。
“那我跟你一起去。”赵图楼定定的说道。
“不行，太子殿下，他们的目标就是你，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话，那岂不是狼入虎口，先让我去打个头阵，如果有商谈的余地，你再去也不迟。”韩泷十分笃定的说道，她知道，她去了，或许还能够和殷诚雪谈谈。
若是赵图楼跟着去了，殷诚雪恐怕会把赵图楼就地正法，到时候他们所守护的一切不都化为泡影了吗？
赵图楼听闻此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我还是不放心你。”
“没关系，你就放心吧。”韩泷淡淡的笑了笑，语气中充满了坚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出发吧，要不然这三天两头的攻城，可真是让人人心惶惶。”
“我送你。”赵图楼道。
“我要从正门出去。”韩泷道。
赵图楼思虑了一下，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微微的点了点头。
是夜，火光照的天穹亮如白昼，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是敌军驻扎的地方，不时有吵闹声，夹在风中传来。
城外虽然开阔，但是也难保没有耳目极好的人在观测这边的情况，也正是因为如此，韩泷才执意从正门出去。
现在城楼闭合，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同样是出不去。
老百姓也只能被困在京城之中，能够从城门口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一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说不定这样的人能够见到殷诚雪。
韩泷想着，又转头看了一眼站立在墙头上的赵土楼，他的眼里满是关心，又有些不舍，又有些难以言明的复杂神色。
大难面前，国家面前，个人的情感都只不过是小事，韩泷虽然安慰过赵图楼，可是心里有几分把握，她也没有底。
等到城楼楼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的时候，韩泷想了想，又回头朝着站在城楼上的赵图楼说了一句，“如果他们用我来要挟你的话，千万不要答应，如果你答应了，我想我会自尽而亡。”
赵图楼听闻此言，脸色一变，“回来！”
韩泷惨然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抬步朝着那木霭沉沉的夜色之中走去。
敌军驻扎的并不远，但是也有好几里地的路程。
韩泷一步一步，像是朝着深渊而去，不知道走了多久，那边的声音更加的清晰，忽然过来了一队骑兵，为首的那个人将韩泷抄起来，狠狠的砸在马上。
韩泷的肚子磕在厚重的马鞍之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楚。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没有惊呼出来。
那个骑兵像是俘获了什么俘虏似的，骑着马儿，带着韩泷便回了营。
刚走到营房前，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看见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军营之中，便停下头来。
“这是什么人？不是说过，不要动周围的百姓吗？”
“这个女人是从京城里走出来的，我看见城门大开，她从里面走了出来，或许是什么细作。待我把她带下去，好好的拷问一番。”那个骑兵笑嘻嘻的说道。
将军听闻此言，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如果是细作的话，又怎么会城门大开让她出来？这个人有古怪，把她交给我。”
韩泷一听，那个将军是一个明白人，便也不管肚子上的痛楚，连忙说道：“我和国师大人是旧交，请你带我去和国师大人见一面。”
“旧交？”将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想不到这样一个女人能和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殷诚雪扯上什么关系？
“是啊，我在他身边好几年的时光，可真是旧交呢。”韩泷淡笑了一声说道。
将军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便粗暴的把她从马上扯下来，倒在地上，她又感觉肚子里是沉闷的痛苦。
她不敢发出一声痛苦，只希望这些人能够带她去见殷诚雪。
只是明明知道这一胎已经保不住了，她又是何苦呢？
韩泷苦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感觉到有一股温热从两tuǐ之间流露了出来。
她紧紧的咬住嘴唇，不敢多发一言。孩子本来就已经报不住了，只是没想到缘分却是更短。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见到殷诚雪，和他谈一谈。
那个将军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扯着他后背的衣服，把它提溜着往前走去营房正中央的一座帐篷里。
灯火通明，一道人影投射在洁白的布上。
那道人影好像在那里坐了很长的时间，甚至让人觉得那只是一个雕像，一动也不动的。
“有一个女人说，是国师大人您的旧识，想要和您见一面。”那名将军缓缓的说道。
听闻此言，投射在正好碰上的那道身影，这才站直身子，想了想，又坐下来，缓缓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那名将军看着是一个明白人，但是手段却十分的粗暴，听闻此言，狠狠的将韩泷丢了进去。
重重地砸到地上，韩泷只觉得肚子上的疼痛越来越重，但是看到殷成雪就坐在帐篷之中，那种痛楚，顿时减弱了几分。
她倔强的从地上缓缓的爬起来，冷冷的看向殷诚雪。
“为什么？”
“你应该已经见到韩清了。”殷诚雪低下头来，说出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当年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韩泷微微的眯了眯眼睛，见到殷诚雪的时候，又想起韩清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模样，她心里始终心绪难平。
最美好的情窦初开的爱恋，在层层的抽丝剥茧之后，却发现里面竟然是如此的罪恶。
“如果你是来问我这个的话，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当年的事情和我没有丝毫的关系。韩家死于皇帝的猜疑。”殷诚雪抬起头来，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神情。
韩泷这才发现，这么多年对殷诚雪的爱恋，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还好，已经悬崖勒马。
“好，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要给京城带来这么大的劫难？”韩泷深吸了一口气，按住肚子中的痛苦，倔强的抬起头来问道。
“他已经告诉你了。”殷诚雪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虽然在和韩泷谈话，但是目标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到韩泷的身上。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不停的在地图上扫来扫去，好像在筹划着什么。
“为什么是我？”韩泷只觉得肚子里的疼痛快要占据她的意识了，勉勉强强的问出这句话来。
“天命，没有什么为什么？”殷诚雪淡淡的笑了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韩泷说道：“如果你以为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可以让我收手的话，那么你就错了。从一开始我对于你就只有利用，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情分。”
韩泷苦笑了一声，她早就知道是这样，心里更是难受。
原来……她一直尊敬的师傅对听令只不过是利用，再无其他。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殷诚雪的心里猛然痛了一下。
这么多年相依相伴，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的身旁，就算他算出了一切，可是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会沉沦。
只不过天下苍生的意义大于一切，他从来没有忘记他作为大祭司的使命。
“如果，你万般千般的算计，只是为了赵图楼，不当赵国的皇帝，为了不让他残害天下的苍生，可是你现在又在做着什么？”韩泷冷笑了一声。
从前，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战争的场面，此时乍然见得，只觉得心中除了悲痛还是悲痛。
那些人也是有家有室的，他们何其无辜？
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难道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吗？
殷诚雪听完这句话，微微的沉默了一下，这才昂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韩泷，淡淡的说道：“我这样做，是为了阻止更大的灾祸。”
“你说太子殿下会成为天下的灾星，又何以见得？反正这些年在他的身边，我所见到的是一个仁德的太子殿下。外面所传言的根本就不足为信，你又是何以得知太子殿下不能成为赵国的明主？”韩泷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腹中绞痛难忍，更大的一股温热从两tuǐ之间喷薄而出。
这个孩子今天怕是保不住了，她和肚中的孩子，母子的缘分恐怕已经到此为止了。
“我只不过是观天象，以天命行事罢了。”殷诚雪缓缓的说道。
“人定胜天。”韩泷模模糊糊的说完这句话，便觉得再也支撑不住了，两眼一翻，直直的倒在地上。
殷晨雪似乎没有料到韩泷会昏倒，见到韩泷就这样直直的倒在他的面前，心里一惊，那平静无波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连忙飞扑到地上，紧紧的抱住韩泷，“怎么了，阿泷？”
可是触手下去，却是一片温热的血迹。
他连忙摸了摸韩泷的脉搏，这才知道，这一胎终究是保不住了。
“快来人啊，找军医来。”殷诚雪焦急的说道。
说完之后，他连忙把韩泷打横抱起，抱到自己的床榻旁，将她轻轻地放在其上。
韩泷还没有完全的失去意识，紧紧的拉住殷诚雪。在昏迷之前，她终于勉强的说出一句话来。
“请你和太子殿下谈谈，不要拿天下苍生的性命做赌注，不要拿着赵国的江山做赌注。”
说完，好像了却了什么天大的心事似的，两眼一翻，便昏倒了过去。
她没有看见，在她昏迷之后，殷诚雪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两眼尽是担忧伤心之色。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职责，可那又怎么样呢？维护了天下的和平与正义，却失去了他自己最爱的人。
从韩泷一出现在她的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个注定会和赵图楼纠葛一生的女人，是他碰不得的。
他一直在隐忍，却没有想过，造成这样命运的却是他自己。
最爱的女人满身是伤的回到她的身边，对他却早已疏离。殷诚雪眸光闪了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昏迷了三天，连在京城之内的赵图楼都有些焦急了，韩泷这才从病床中悠悠的醒转过来，抬眸一看，帐中的物品，十分的简洁，与自己昏迷之前的摆设别无二致。
看样子，这几天竟然是在殷诚雪的账房之中。
“喝水吗？”殷诚雪还没有回头，便感受到躺在床上的韩泷已经醒了，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淡淡的说道。
如果站在他的面前，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他的目光并没有放在面前的书本之上，只是隐忍着什么。
“不用了，我不渴……”韩泷缓缓的说道。
其实她能感觉到自己昏迷了好几天，因为这几天总是做梦，梦中出现了很多以前的场景。
只是奇怪的是，好几天没有喝水，嘴唇也没有干裂，口中反而有一种润润的感觉。
“嗯。”殷诚雪轻轻的应了一声，语气中依旧冰冷，没有丝毫的感觉。
“我……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应该亲自和太子殿下谈谈。”韩泷缓缓的问道。
“考虑好了。”殷诚雪回头来，“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就答应你一次，答应你和他见一面。”
“见面的地方就定在这吧。”韩泷想了想，又说道：“我相信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对吗？”
殷诚雪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当然了，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韩泷这才放下心，半撑着身子走到桌案前，刷刷的在一张纸上写下一封信，这才递给殷成雪说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看一看，我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的谈一谈。”
殷诚雪没有看那一封书信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轻轻地拍了拍手。
一道暗黑色的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将那封书信取走，然后又退了下去。
其实谈不谈都是无所谓的，天命难违，迟早他都要依照天命行事。
之所以答应韩泷好好的谈谈，只不过是想答应她对自己最后一个请求罢了。
“你满意了吗？”殷诚雪看了她一眼，眼底里仍旧是平静无波。
直到第二天天明，京城的城门才打开，赵图楼满脸焦虑的走了出来，眼圈周围皆是黑眼圈，眼睛布满了血丝。
看样子是因为十分的担心韩泷，所以才会变成这幅样子。
隔着大军，韩泷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头来对殷诚雪说道：“无论是不是天命所归，你都应该好好看看这个人，究竟适不适合当一个皇帝，再看看你帮助的赵图修。那些罪证，可都不是作假的，他是做孽出来的。你再看看太子殿下，有这样的把柄吗？”
殷诚雪没有说话。
他自幼生长在雪山之中，随着前任大祭祀，一直学习如何观测星相，占卜天下事。
直到他成年之后，前任祭祀才将这个烂摊子交给了他。
这雪山大祭司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当的，需要有天分，有能力，几十年才会出上一任，往往到了那个时候，前任大祭司都已经快成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他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
赵图楼已经缓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韩泷，见他精神俱佳，这才放下心来，砖头看向殷诚雪笑了笑说道：“国师大人，千面玲珑，倒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啊。”
“过奖。”殷诚雪淡淡的笑了笑，“为了维护天下的安定，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原来这就是国师大人维护天下的方式。”赵图楼冷冷的笑了笑，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满目苍夷。
因为战争的缘故，城墙外面的荒草也已经被烧焦，城墙上面血迹沾染，还未来得及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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