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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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研进了书房,虽见二人面色稀疏如常,但即便不听,也对可能交谈的矛盾中心心知肚明。
阿遥哥哥定是狠狠批了陆粼一顿。
挫挫他的锐气也好,他如此年轻气盛,竟不计后果刺伤安康侯府二公子,又不知天高地厚将公主带回侯府,万幸是碰见自己,不会拿他如何,若是换了旁人……可就只有娶回侯府的份了。
为了避嫌,程景遥自然无法与肃北侯府的表小姐同行,但他既然知道陆粼对谢研居心不良,也绝不会让他陪伴谢研出府,陆粼只得派枫杨一路相送,而自己自然依礼得亲自送程景遥去侯府正门。
走出松绿轩时,谢研黑亮的清眸望了一眼陆粼,他的视线与她相接,看着她隐在面纱下白玉无瑕的娇颜,突然想和她再说几句话——那个问题的答案他还未说与她听。
程景遥看出他的异样,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他看向谢研的视线,出声催促道:“我还急着回国公府告知我爹娘,走吧,陆世子!”
谢研忽而别开眼,在枫杨的带领下,带着藕荷沿着特地挑选的偏苑小径,朝侯府侧门走去。
见她走远,陆粼心下一叹,只得在前引领程景遥前往侯府正门。
刚走入一条水榭长廊,程景遥蓦地停下脚步。
陆粼回头看了一眼络石,他立刻退到后方等候。
程景遥冷眼看他,“陆世子请牢记,此事从未发生,我此行不过是感谢陆世子救了我的表妹永安。”
“救公主乃是臣子本份。不知程兄所言又是何事?”陆粼明白他所言,已佯装不知。
程景遥深深睇了他一眼,冷冷道:“既然如此……望陆世子今后好自为之。”
在侯府正门外送走了程景遥,陆粼去了正苑一趟,告诉母亲已送走了公主与卫国公世子,好让她安心。
等他离开,肃北侯夫人不由叹了口气。
见她似乎有心事,梅兰问道:“夫人可是在愁世子让表小姐住在松绿轩?
肃北侯夫人也不能告诉梅兰实情,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啊,夫人!您看,世子很快就要满十八了,别家少爷的屋子里早有丫鬟暖被了,有些甚至都娶了妻室,可世子一直不肯。”梅兰笑道,“紫藤那丫头伶俐能干,也不是个有多余心思的,您本安排她做通房的,世子还是坚决不要,怕拂了您的好意,只让她留下打扫院落。”
说起这个,肃北侯夫人就有些头疼,每次和别府的命妇们聚到一起,大家说起儿子来,都是对府里的丫鬟日防夜防,担心她们勾引儿子,将儿子的身子骨早早就给带坏了。可她却愁陆粼好像完全对女子不感兴趣,不只不要丫鬟伺候,也从未听他提起过哪一家的千金。
梅兰思索了下,继续宽慰道:“想来世子的性格像侯爷,定不会要自己不喜欢的姑娘。如今,世子对表小姐那般不一样,还肯让她住进自己的居所,许是表小姐真入了世子的心。您不是本来还愁世子身边一直没个体己的姑娘嘛,这不就有了?兴许还能亲上加亲。”
闻言,肃北侯夫人却是更为忧虑,怕就怕永安公主真入了自己儿子的心,最后恐怕只会伤了他自己的心。
络石跟在陆粼后头,见他一脸罕有的郁色,也不敢问。
回到松绿轩的陆粼在竹林边立着。
明媚的夏日使一切景致都惬意安然,然而,他的心神恍惚,眼中并无任何景象。
一炷香后,枫杨回来复命,低声道:“世子,属下已将杜大夫炼制的药丸交给公主,也亲眼看着公主上了卫国公府的马车。”
陆粼点了点头,进了院落,吩咐道:“我歇息了,午膳不用给我准备,无要事不必叫我。”
知他两天未阖眼,紫藤忙应道:“是,世子!”
陆粼走进里屋。
送客前,他特地吩咐下人不准动松绿轩内的一切摆设。
佳人已归,可整间屋子里,仿佛到处都有她残留的气息。
她坐过的窗边软榻,睡过的床榻,盖过的被褥,枕过的玉枕……甚至是换下的里衣……
入目之处,眼前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陆粼快步走到床榻边,伸手拿起放在枕头上的东西——
那是昨晚因谢研拽住而从自己腰间取下的玉佩。
她没有带走……
因卫国公世子在场,分别时也没有机会与她单独说话,她是否误会自己不愿与她再有来往?
累极了的陆粼脱去长衣黑靴,在床上躺下,单臂置于脑后,眼神放空地看着上方。
不过短短两日,竟发生这么多事,应付了这么多人……还以为事情会和过去一样发展,可发生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
行军打仗时,不是没有过几日不歇、连夜赶路的时候,但比不得两夜都因谢研病重昏迷不醒而未歇息的心力交瘁,此刻的陆粼明明身体极度疲惫,但头脑反而异常清醒,根本睡不着觉。
他紧紧捏住玉佩,心像是被什么堵住。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与她再度相见。
难道又要……等六年后吗?
昨夜的肌肤之亲令他对她重新生了贪念,他等不了那么久。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肃北侯府侧门外驶离,驶入某个无人的街巷后,身着斗篷的丽人下了马车,又立即上了另一辆停在路边,刻着卫国公府徽号的华贵马车。
马车上,接到谢研的程景遥将台几上摆着桑果鲜莓的果盘推向她,“永安妹妹,这是今日新摘下来的鲜果,你先尝尝。”
“嗯。”擦净了手,谢研用玉指拿起一颗鲜莓放入口中,“好甜,阿遥哥哥你也吃。”
还是有些放不下心的程景遥问道:“肃北侯世子这两日待你如何?有没有挟恩人自居?”
“没有。”谢研想了想,又道,“他一直有理有节,对我不算太冷淡,但也没有谄媚讨好……我与他此前不曾认识,总归有几分忌惮我的身份。”
她本意是想告诉表兄陆粼绝非趋炎附势之人,让他不要多想,殊不知落到程景遥耳中,又是另一番解读——
好个陆粼,在表妹面前玩欲擒故纵这套?!分明就是欺负永安不经□□,什么都不懂!
程景遥心中气结,面色却如常,缓缓道:“不过一个侯府世子,我看你与他不来往也罢!”
“可是……他救过我的命啊。”谢研想起陆粼左手的伤痕,心有戚戚然。
“他因救你得太后单独召见入宫,又得皇姑父和皇姑姑的赏赐,诸多荣宠已是肃北侯府祖上冒青烟,他既已得了该得的,你也不必对他再心存感激。”程景遥摆摆手,不以为然道。
他眯了眯眼,想起刚刚近距离看到的陆粼,那俊貌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蛊惑人心,怪不得听说京中众多千金小姐只一眼就对他芳心暗许。
一个领兵打仗、杀敌如麻的侯府世子,偏偏长得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哼,可惜是个孟浪之辈。
干脆趁现在表妹还不开窍,未被他招蜂引蝶的皮囊迷惑的时候,掐断他与表妹的联系。
听表兄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别再接触陆粼,谢研知他对陆粼偏见已生,暂时难以改变,但都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心生感动,回道:“我知道了,阿遥哥哥你就放心吧。”
京城的沁水琴苑有着国内最好的琴师,苑长不仅专给公主上课,更是常在宫中表演琴艺。
世家千金小姐们十有八九都在此学琴。
午后,苑内湖中的凉亭内聚集了十多位世家小姐。
一名十六、七岁模样的美丽少女坐在正中,她脸庞秀美,眉目清雅,所穿衣裙与桌前的名琴色泽十分相衬,越发显得她清越高华,正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宁归筝。
她是副苑长的得意门生,此时她已摆好了琴,一曲《清平乐》弹罢,众小姐连声称赞。
“归筝,你听说了吗?昨晚肃北侯府的陆世子刺伤了安府的二公子。”说话的是礼部尚书的千金江芷晴,宁归筝的闺中好友。
听她提到陆粼,宁归筝抚琴的手顿了顿,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还未听说,怎么回事?”
“好像是因为廷尉府要查肃北侯府的马车,陆世子不让,安二公子路过帮廷尉府说了几句话,不知怎么惹得陆世子发怒,拔剑伤了他!”
今日一早,昨夜肃北侯世子与安康侯二公子争执一事开始在世家门阀圈子里悄悄地流传开,更甚至散朝后安康侯直接将此事告到了皇上面前的事,也已经在晌午后慢慢流传出了宫。
宁归筝垂眸,眼神变了变,迟疑道:“陆世子不像是会冲动伤人的人。”
“你们呀,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刑部尚书家的千金孙昕然凑过来,插话道。
“怎么说?”难得能听到关于陆粼的流言蜚语,众小姐齐齐来了兴致。
“我听人说,陆世子发怒是因为她母亲的侄女突然发病,他急着送她去医馆诊治,结果被拦下,耽误了时间。”刑部与廷尉府之间关系密切,是以孙昕然知道的东西比其他人都要多。
“她母亲的侄女……岂不就是他的表妹?”江芷晴撇嘴笑了笑,说道。
众人无不觉得这事搁在陆粼身上真是罕见,因此都对那位肃北侯府的表小姐分外好奇,什么样的表小姐竟能让向来温文尔雅的陆粼下狠手伤了安翎睿?
“因为耽误表妹诊治,就挥剑砍伤安二公子?”翰林大学士的孙女万羽涵口气酸酸的,“对这表妹这么好?不会是……他的心上人吧?”
“怎么可能?”
“你们看,今日安家三小姐都没有来学琴,想必是听闻此事,心碎在家呢!”
“也不见陆世子这些年高看过哪家小姐。”
“不过是一个表妹而已,只能说明陆世子孝顺,连带着对母亲娘家的亲人都特别好,什么意中人,你们想得也太多了吧!”
“是啊!难不成陆世子还会娶她不成?”
“小地方来的,怕也只能做个妾室吧!”
“就是,也许只是她对陆世子存了心思,陆世子看在是自己表妹份上,没办法呢。”
这些千金小姐们之中多有倾慕陆粼之人,原本个个暗藏心思,此刻倒同仇敌忾,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纷纷,带点羡慕、带点嫉妒、带点刻薄。
“不知道那个陆世子的表妹长什么样?”
“若论气质,州郡来的怎能与京中的大家闺秀相比?若论容貌,这不还有归筝这样的大美人呢,她能排上什么号?”
听江芷晴扯上自己,一直默默听着,未搭话的宁归筝脸色微微薄红,嗔道:“芷晴莫要乱说。”
她微微一笑,对着众小姐说道:“到底是陆世子的表妹,肃北侯府的亲眷,大家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老师马上要来了,还是抓紧练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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