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笼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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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研抬眼问道：“这金疮药你用过没有？”
“用过。”因距离的靠近，她身上淡雅的海棠花香气飘入陆粼的鼻端，沁人心脾。
“那为何你的手还是这样啊？”和上次看见的差不多，分明没怎么好。
若是换了往常，陆粼必不舍她蹙眉烦心，可此时见她秀眉紧锁，却想多看看她关切自己的模样。
感受着从她柔荑传来的温热，无意告知她待结痂脱落后疤痕便会消失的他只道：“我亦不知。”
“太医院怎么回事？是不是随便拿了个药敷衍本公主？”谢研不悦地绷起小脸，“那宁府的药，你用过没？”
“还未。”
谢研松开他的手，掌心的余温很快消散在空气中，陆粼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隐在广袖内，握了握拳。
“说到太医院，银针一事公主可有新的发现？”
谢研拿过桌上宁府的药瓶，“我让小源子去查了，我落水苏醒当夜，许太医家中来了急信，说是远在南阳的老母病重，要见他最后一面，他和太医院院首匆匆告了假，连夜出了城。”
她打开瓶盖，往里瞧了瞧，是白色膏状质地的药膏。宁小姐特地送给陆粼的药，想必药效应该很好。
“这个时间点离开京城，那他的嫌疑很大，公主派人追去查探了？”
“嗯。不过他已经死了，在潭州地界失足落水，淹死的。潭州郡守上了通报文书，仵作验尸也说是溺水而亡。”她右手食指伸入瓶中，勾出了点药膏，凉丝丝的，“去南阳的探子回报说他家中老母早就于前年去世，可见离京探望老母是托词。”
陆粼微微沉吟，回道：“应该是被灭口了。”
她用眼神示意陆粼伸出手掌，见他迟疑，索性再拉过他的左手，牢牢握住，将药膏轻轻抹在他的血痂上。
“但不代表银针之事一定与他有关，或只与他有关，对于其他太医，公主也要时刻警惕，不得不防。”
陆粼垂下眼睫，她的指甲盖圆润，颜色粉嫩，指尖一下一下细心地涂抹着药膏，仿佛抚摸在他的心尖上。
“我知道。”谢研略略点头。
这是打个巴掌给颗枣，偏偏自己很是受用。心下苦笑又无奈的陆粼竭力控制住想反握她手的念头，看着给每条血痂都涂上药膏的谢研松开他的手，用丝帕擦去指尖多余的药膏。
“宁府小姐一番心意，你可要收好了。”她调侃道，抬手拉开他腰间的玉带，将药瓶塞入其中，再轻拍了一下玉带。
“……”陆粼被她小小一个举动撩拨地心头发热。
等塞完药瓶，谢研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实在过于暧昧，哪有女孩子家直接去拉男子腰带的？
她抬头，对他注目良久，眉头眼角皆沉静，眼神亦不闪不避。
在谢研的眼中，他只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此刻，陆粼只觉眼前人无比的真切，却也无比的疏离。
还是他率先沉不住气，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默然片刻，她回道：“在想……美人计对你究竟管不管用？”
“……”陆粼心底猛地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橘红色的烛光晕染着她绝美的轮廓，谢研微仰着头，素白的脸透出粉色，吹弹可破，暖色的光照入她的颈边，再往下，被衣衫覆住的地方只余阴影，却让人遐想翩翩。
克制住疯狂想要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她的冲动，陆粼稳了稳心神，问道，“公主怎会想到……这个？”
她什么都无需去做，他已经俯首称臣。
在他看来，什么权倾天下、春秋霸业的豪情壮志，在她的千娇百媚，盈盈一笑间，皆可灰飞烟灭。只要她愿意，以其神女之貌，石榴裙下尽是甘愿拜倒的无数英豪。
谢研偏头略想了想，“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很是好奇。”
不用她细说，陆粼已大约猜到是哪些传闻，“所谓传言，传到后来，都会越来越离谱……不足为信。”
“所以，肃北军少帅不近女色，是因为好男风的说法是假的了？”谢研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
“……假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她都听说了些什么？
“哦……”谢研指间缠绕青丝，仿佛随意而谈，“对了，那个叫紫藤的姑娘，是你的通房丫鬟？”
“……”陆粼诧然道，“公主！确定要和我聊……这方面的事？”
眼前十四岁的小丫头，说起男女之事来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奇模样，实在……诡异。
“她，是也不是？”
“不是，她只是负责打扫松绿轩而已。”陆粼揉了揉额角，“公主为何突然要问这个？”
谢研禁不住笑起来，“你已经十七了吧，又是侯府世子，身边却没有一名女子，挺奇怪的。”
上一世，陆粼亦是如此。无论在北境当他的肃北王，还是后来回京做了摄政王，他连随侍的婢女都没有，别说能近他身的其他女子了。她一直想不明白，索性问一问这一世还年少的他。
“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身边为何要有我不喜欢的女子？”陆粼看着眼前这个连做梦都想据为己有的可人儿，轻浅一笑，神情执着且认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才是我所憧憬的。”
谢研眉间一动，露出几分轻讶，“你这想法倒是难得……”面容仿佛凝着淡许轻愁，“莫说王侯将相、门阀世家，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又有几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父皇，帝王之爱最是虚幻，口中不费吹灰之力的爱，又哪里比得上夫妻之间日夜陪伴的真情？
见她黑眸涌上雾洇氤氲，看上去如一个有了心事的小女孩般惹人怜爱，陆粼劝慰道，声音很轻很柔，“公主身在皇家，情况自是不同。”
“难道非要靠联姻去巩固皇权吗？娶遍各大家族的女儿，就能安枕无忧了？”她勉强笑了一下，眉间满是涩意，“看看，满朝老臣都是国丈……”
嘲讽过后，她转头望了窗外片刻，再回首时面上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有感而发道：“也罢，反正皇室宗亲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
说完，她陡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只怪她下意识地把眼前的陆粼当作上一世的陆粼。
陆粼亦是没想到才十四岁的永安公主的心思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淡淡话语中好似已经参透帝王之家的各种虚伪与无奈。
“我娘是庐阳高氏之女……”
谢研有些不明白他为何提到肃北侯夫人。
“高家虽然几代经商，非常富有，但地位完全不及京中门阀世家，据说当年先帝对我爹的婚事另有安排。我爹常常对我说，最感谢我娘的不离不弃，愿意陪他一起历尽千辛万苦，才终成眷属。”
她若有所思地听着。
“我说我也最感谢我娘……否则，后面就没有我了。”
谢研被他的话逗笑。
沉寂了一刻，陆粼言语极是认真，“所以……事在人为。”
他不知她是否会参透他话里的隐喻。
谢研在他身前似无疑意，“看来，你是受了你爹娘的影响。侯爷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让人好生羡慕！”
如果母后当年也能嫁与肃北侯这样对爱侣一心一意的男子，也会过得很幸福吧。
“若公主想，亦可以做到。”
他按捺不住对她蠢蠢欲动的心，希望她最好能提早有所察觉，却见她面色平和。
她……就算了吧。谢研内心平静，并不愿细想。此生未想过嫁人，她要护住亲人……也要护住陆家。对了……这个还未满十八的陆粼，人生见地比起同龄人倒是深刻许多。
沉默了一下，她冷不丁地问道：“陆粼……你现在可有钟情的女子？”
“……”不明所以的陆粼心中又是一震，故意流露出不解之色，“怎么，公主连臣子的终身大事也要操心？”
“哪怕是世代忠良之臣，亦须用计笼络。”她含笑轻谑，却实话实说道。
“公主孝心可鉴，着实令人动容。”俊颜漾起了笑意，心底却有些苦涩。
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揶揄，谢研再问：“你到底有没有？”
他眉睫轻颤，“我在等……”等一个时机。对她，纵然飞蛾扑火，他也志在必得。
谢研以为他在等的是未来自己心仪女子的出现，想了一想，柔唇一动，“今后，若你与心爱之人的婚事受到阻碍，我可助你达成所愿。”
陆粼一怔，嘴角扬起的弧度奇异而危险，“公主此话当真？”
话才出口，不待谢研再有回应，他已然躬身，对她行了一个大礼，道：“公主一言九鼎，陆粼先在此谢过殿下！”
“……”她又不是皇帝，什么一言九鼎。得到她这个许诺，有这么高兴？谢研仿若看着一个得到额外奖赏而异常兴奋的孩子，心中发笑。
“既已笼络完了，该给本公主办事了。”她侧靠在桌边，单手支额，姿态慵懒，明眸中水光潋滟。
“公主请讲。”陆粼浅笑道。
“之前你找来为我医治的杜大夫为人如何？可堪用？”
“医术高明，口风很严。”他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回道。
她略一沉吟，“许太医一死，太医院空缺一席，我有意安排他进太医院，你替我去探探他的口风。”
陆粼提醒道：“即便有意，也未必能成为可信之人。”
“你所言不错，从他亲人入手，看看有何机缘能令他甘愿为我所用吧。”她轻敲桌面，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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