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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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酉时,谢研也未醒来。
络石来了东苑喊陆粼去南苑,与侯爷夫人一道用晚膳。
“渺渺既然已经回了侯府,粼儿你就多照顾些。”肃北侯声音端严,“多去东苑看看渺渺有什么需要的。”
“知道了,爹。”陆粼点点头。
肃北侯夫人笑道:“有梅兰和紫藤在,哪里还需要粼儿去做什么?粼儿哪知道女儿家需要什么?”
肃北侯心想也是,这儿子都能眼睁睁看着心仪的表妹住去医馆,哪能清楚买什么物件哄女儿家开心,看样子他这个当爹的还是要多提点他几句。
“再说,渺渺是大姑娘了,不是小时候那会儿了,粼儿也不方便总去东苑。”肃北侯夫人又道。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肃北侯纳闷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听夫人的意思是让儿子少往东苑跑,与渺渺少接触?难道儿子没和她提过喜欢她侄女之事。再看了看一旁的儿子,明显心不在焉,只怕人坐在南苑,心却系在东苑。
一顿饭用完,肃北侯才想留下陆粼,父子俩闲话几句,他已经行了礼匆匆离去。
走这么急,是要去东苑看渺渺?
肃北侯暗笑一声,道:“夫人,粼儿似是十分在意渺渺。”
说完,却见夫人面带些微愁容,他继续道:“但听夫人刚才话中之意,好像并不愿粼儿多与渺渺相处……夫人不是总担心粼儿没有钟意的姑娘家吗?怎么现在有了,不但不高兴,反而还要发愁?”
肃北侯夫人眼角低垂,“我……只是怕粼儿情路不顺……”
“渺渺不是挺好的吗?她是你兄长的嫡女,品行自佳,又是知根知底的亲眷,只要粼儿喜欢便可。”对于夫人的担忧,肃北侯大为不解,“莫非夫人已经探过渺渺心思,她对粼儿并无意?”
无法对肃北侯说出此刻住在侯府的乃是永安公主,肃北侯夫人只好叹了一声,悠悠道:“粼儿的婚事哪能由我们当爹娘的自己决定……”她顿了顿,意有所指道,“皇上……不会答允的。”
皇室宗亲的亲事夹杂着皇室与各大家族之间的巨大利益,均须得到皇帝的准许,方能赐婚,少有称心如意的。陆家作为世袭爵位的宗亲,世子的亲事自然也无法自行做主。
肃北侯以为夫人担心皇帝不会允许陆粼娶庐阳高氏之女为妻,伸手揽过其肩膀,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初为夫也是排除万难才娶到夫人你的。再者,谈婚论嫁为时尚早,粼儿和渺渺日后会如何还不得而知,夫人实在无需过早忧心。”
肃北侯夫人偎于其怀中,心中只盼自己是想多了,儿子只因对方是千金之躯的公主,才会举动一反常态,并无爱慕之心。
陆粼出了南苑,径自赶回东苑,才跨过曲桥,就见到紫藤在东苑朱门外左顾右盼,面带焦色。
见到陆粼,她奔上前去,“世子,一盏茶前,小姐醒了,然后就出了东苑。”
陆粼心神一凛,问道:“那小姐现在在哪儿?”
“奴婢不知……”
担心她又自顾自出了府,陆粼眉头冷锁,不怒自威,“你不知?!那你为何留在此处?我不是让你好生照顾小姐么?!”
伺候陆粼多年,他总是温言细语,此时听他语带不悦,紫藤颤声回道:“世子赎罪,小姐不让奴婢跟着,奴婢不敢拦下小姐,又怕小姐突然回来,不敢擅自离开东苑……只好在这儿等着。”
“听来,倒像是小姐的错……”陆粼一脸愠色。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紫藤垂首,眼中已有泪意,一味认错。
看不下去的络石在旁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世子,这也不能怪紫藤姐姐……”
陆粼冷冷瞥他一眼,络石忙噤声。
“既然看不好小姐,要你何用?”陆粼拂袖道。
闻言,以为他动了将自己逐出府去的念头,紫藤心下胆寒,立刻在他身前跪下,眼中难忍泪花,“世子赎罪,求世子不要赶奴婢出府!”
络石吓了一跳,陆粼向来对下人态度和善,他也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重的话,连忙求情道:“求世子开恩!原谅紫藤姐姐这一次!”
陆粼双手轻搭腰间,仰天轻叹了一声,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知道此事怪不得紫藤,连他也无法左右谢研的去留,于是扬手示意络石带她退下。
知他不会赶走紫藤的络石松了口气,扶起泣不成声的紫藤,先行告退。
见他们走去苑内的下房,陆粼凭空做了个特殊的手势,檐上忽然跳下一名暗卫,半跪在地上对他行了个礼,“见过世子。”
“小姐往哪个方向走了?”
“禀世子,小姐往松绿轩方向去了。”
书房内设雅致古拙,满满三排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谢研随意看了看,多是古籍和兵书。
走到书桌前坐下,平铺着的宣纸上狂放而肆意地写着八个字——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微”字最后一捺的墨迹极深,想必落笔时不仅多用了力,而且停留了片刻。这个陆粼小小年纪,怎么满腹心事?
砚台右侧放了两个药瓶,一个她认得,是托程景遥送来的金疮药。
谢研拿起另一个药瓶看了看,瓶身洁白平滑,再把瓶子反过来,发现瓶底刻有一个“宁”字。
出自宁国公府的药?
今日见到宁明远,听二人的对话,陆粼此番回京,与宁府尚未有往来,那这药不会是他送来的。那会是谁?宁府嫡小姐?
急切的脚步在踏入书房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容色无双的明丽少女端坐于桌前,发髻早已拆开,金簪玉珰尽卸,散下的三千青丝松松地半挽在身前,桌案的烛火轻轻跃动,映照在如白玉的面容上,她左手支着下巴,正端详着右手里的东西。
一颗不安的心终于平息下来,陆粼干脆靠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半晌,许是察觉到一道不寻常的视线,谢研抬头望向门边,瞧见来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温温软软地问道:“用完晚膳了?”
“嗯。”陆粼这才缓步走向她。
谢研朝他晃了晃手里的药瓶,问道:“这是宁国公府的药瓶?可是宁府嫡小姐送你的药?”
看见那只药瓶,陆粼暗道一声糟糕。回府后,他随手把这药瓶扔给了络石,他竟把它与金疮药一并放于自己书房的书桌上?!
“是。”
“你见过她了?
在书桌前停下,陆粼也不相瞒,“今日一早,偶遇于流憩亭外。”
谢研恍然地“哦”了一声,也不问他为何要去京郊的流憩亭,而是问道:“这回可记住她的长相了?”
“记住了。”他淡淡回道。
将颊边碎发拨于耳后,谢研朝他微微一笑,“那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美人展颜一笑,便如春花齐绽,见她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憨神态,陆粼心下微微一动,面容却是平静,反问道:“女子的容貌,为何要由我一个男子来评判?
她微觉诧异,“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陆粼心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公主既无意与宁府小姐比美,也不在意我的答案,为何又一定要我作答?”
本想和他打趣,见他如此较真,谢研无端没了兴致,“只是听说宁府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随口问问罢了。”
无意继续此话题的陆粼莞尔道:“我听藕荷姑娘说了,最近公主每日都会昏睡几个时辰……真的无碍吗?”
她放下药瓶,“无碍,睡够了醒了就好了。”
“公主最近头疾是否发作过?”他的眼波柔和。
“有过一次,吃了你给的药就好多了。”她扬眉一笑。
陆粼还有问题想问,但看她初醒还未用膳,便道:“后厨准备了些清淡的饭菜,公主是否现在回东苑用膳,再早些歇息?”
谢研看了他好一会儿,迟疑后问道:“你怎么不先问问我一早出府去做什么了?”
闻言,陆粼眼中好似生出异样光采,静默了片刻,徐徐答道:“公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他在京中亦布局多年,即便身在北境,也能很快得知京中发生的大事。对于望月坊这个门阀世家、文人墨客争相前往的附庸风雅的新贵之地,不是没让手下去探过底。探子只说明面上的老板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子,来自徐阳,家中几代经商。
以此人的家世背景,即使再富有,也不可能在京城建造这样一座望月坊,可见背后真正老板的身份极不一般,隐藏极深。回府后听枫杨回报,公主说对方要价过高,不知见到的掌柜是否为那男子。
陆粼的神情清澄坦然,“若公主不想说,作为臣子,怎敢僭越?”
听他如是说道,谢研一时感慨万千,侧眸淡淡看他,四目相对,彼此的情绪似乎都能一目了然。
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她问:“生气了?”
陆粼眼神幽深,不见波澜,躬身道:“陆粼不敢。”
谢研的纤指在桌案上轻轻敲打,哼了一声,道:“不敢?都敢把公主带回侯府,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陆粼连连欠身,越发谦恭道:“公主怕我误事,将我支去京郊,也是应该。陆粼确实不敢有怨言。”
谢研仰头,仔细看他的神情,并无不甘或丧气,只有从容和豁达。
陆粼轻喟一声,“只是希望公主在府期间,不论要去何处,都能允许我的属下同行相随,以保证公主的安全。”
她不甚在意道:“这可是在天子脚下……”
“那公主在皇宫被人暗害又怎么说?那可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陆粼不疾不徐道。
“……”谢研一噎,无话可说,隔了一会儿,她柔唇轻抿,又道:“过来。”
她示意他走到自己身侧,陆粼微微挪了两步。
“我叫你过来,再过来些!”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
陆粼缓步走到她的身侧,谢研突然抓住他左臂的袖管,拽到身前,再一把撩起袖管。
她握住他露出的左手,向上打开掌心,只见几道长长的血痂,不由皱眉道:“怎么还没好?那个药没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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